第三十四章 坟头说书给鬼听
沈约趴在一棵大树上，向下看着三三两两的游荡者。
这些人不知道被鬼面人用什么方法，像是被集体催眠了一样，四处游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约目光闪闪，心中计算着得失利弊。
最后轻轻一捶树干，下了决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鬼面人不知道在搞什么，虽然她对白小霜还算友善，但是这么多“养分”，白白放弃了，实在可惜。”
“何况，借此机会，正可以试试我的新技能。”
沈约主意已定，便从心内虚空之中，将禹王鼓唤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伸指在鼓面一弹，
“咚！”
“咚咚！”
“青史……几行……名姓……”
“北邙……无数……荒丘……”
清朗的吟唱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那些梦游般的市民，齐齐地站定了身子，茫然地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沈约溜下大树，手中鼓声不绝，一路向城北而去。
茫然站定的市民们，眼中红光一闪，追着沈约的身影，飘飘荡荡，跟了下去。
………
寿阳城中没有官府机构，城墙坞堡，只是为了抵御野外凶兽而建，平时只有一两个打更的睡在城门洞里，起个照看示警的作用。
老王头今年六十五岁，身子骨还算硬朗。街坊们见他无儿无女，便将夜里打更的活儿，交给了他，每个月能领点工钱，不至于饿死。
今天晚上，他刚刚在北城街道上，打过了丑时的更鼓，回到城门洞里，坐在草垫子上，拿出火石烟袋，想要来上一锅旱烟，解解乏。
火石敲击哒哒声之外，远远地一阵沉厚的鼓声传了过来，还有人漫声长吟，但却不是打更人常喊的句子，并且越来越近。
“诶？我已经打过更鼓了，是哪个又来一遍？这不是乱了时辰嘛？”
老王恨恨地放下烟袋，站起身来，揉了揉昏花的老眼，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在那乱敲更梆。
只见长街之上，远远地无数红色的萤火，飘飘摇摇，向北门而来。
“红色的萤火虫？倒是不多见。”
老王嘟囔了一句，下一刻，他头发就吓得竖了起来，勉强梳成的发髻也像要炸开似的，顶起老高。
哪里是什么萤火虫，分明是一群眼冒红光的凶神恶鬼，足不点地般向他扑来。
“哎呦我滴妈呀！”
老王大喊了一声几十年没想起过的老娘，腿脚一软，跌倒在草垫子上，身子蜷成一团，抖得像片风中的树叶。
“哗啦啦，咣当！”
门栓响动，窸窸窣窣声中，大门敞开，鼓声引领着一大群人影，出了城门，没入黑暗之中。
老王哆嗦了半晌，不见厉鬼来抓自己，夜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冷飕飕地，让他又打了一个寒颤。
抬眼四顾，城外北山黑沉沉地轮廓，仿佛印在门洞上的泼墨山水画。
幽幽的鼓声，从山坳里传出来，像是蛮荒野兽的低鸣。
“哎哟，真是鬼啊！”
老王知道那边是寿阳人的墓地所在，这群恶鬼去那边，可不是回家了么。
“阿弥陀佛，元始天尊，三清教主，……”
老王口里念着神佛保佑，慌里慌张地将大门带上，挂上了门栓。跌跌撞撞地朝城内跑去。
………
淡淡的月色之下，沈约背对着一座高坟大墓，身前供桌上的瓜果贡品，被他挪到了别处。
他向下扫视，只见百多人，散落在坟地里，睁着红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说书的四宝，暂时没有，将就一下吧，呵呵，”
沈约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地掏出一个顺来的麻将牌，搁在了桌上。
“来都来了，各位衣食父母就听完我这段书，再回家睡觉吧。”
沈约嘻嘻一笑，清了清嗓子，“啪嗒！”一声，将那枚“幺鸡”拍在了桌上，朗声念道：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
“没人鼓掌呵，不过这也不打紧，都说生书熟戏，听不完的曲艺，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当亲戚走。”
“闲言少叙，今天咱们要讲的是，五百年前，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话说，在极东的茫茫大海之上，有一个傲来国……”
………
月落星移，东方泛白。
北山墓地里，沈约摇头晃脑，舌绽莲花地生生讲了半宿，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拴下了一个“扣儿”，学着某位评书大师，耍了个花枪收尾。
“要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再说！”
“啪嗒！”
麻将惊堂木一敲，这场别开生面的说书，算是落下了帷幕。
虽然观众们一整晚都似木头般，杵在那里不言不语，不过也算满足了沈约的表演欲 望。
“就当他们认真在听，如痴如醉吧。”
沈约一手抚胸，走出桌子，深深鞠了个躬。
随后仰首朝天，大张双手，静等净化后的孽毒异力上身。
然而等了半晌，毫无动静，低头再看，坟茔地里那些站了一晚上的“观众们”，竟然摇摇晃晃，在向外走。
众人眼中的红光退散，散乱的焦距渐渐凝实，个别人竟然恢复了部分神智，敲着僵硬麻木的大腿，喃喃地问旁边的人，“这是哪儿啊，这么到这里来了？”
“嘿！没……没效用？”
合着忙乎一宿，说书竟然没法祛魔？
是说的不好？还是工具不对？是文本不够精彩？还是技巧不够熟练？
沈约脑子里瞬间塞满了一堆问号。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这样走了！
沈约气急败坏地掏出禹王鼓，放在桌子上，“咚！”地猛拍了一记，鼓声震动，百十来人呼通一声，齐刷刷躺倒在坟茔地里。
“天下哪有免费的书听？不留下点东西，你们谁也走不了~~！”
沈约狞笑了一声，一手拍鼓，一手拿起幺鸡轻敲桌面，扯着说了一夜，已经沙哑破漏的嗓子，高声唱道：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球场上……走来……半边天~~”
“不对不对，我重唱~~！”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朝霞……铺满了……半边天~~”
“坟场里……走来人……百来个呀，也有……老汉……也有青年呐~~！”
………
随着最后沈约的歌声和鼓声和鸣收尾，一道道阴冷邪气从躺倒在地的众人身上浮起，在墓地上空，汇成一条冷龙，盘绕了数周，便借道禹王鼓，投入了心内虚空的神书之中，下一刻，一股久违了的魂力，汹涌而出。
沈约神魂受魂力冲刷，眼中紫芒乱闪，心头激荡之下，禁不住仰天长啸，上遏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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