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心有执念
“不可能。”谢庭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谢县令。”宴徐行的面色突然脸的玩味起来,“你莫不是以为本使是在和你商量吧?”
“本使之前对你客气再三是因为你是阿颜的父亲。”宴徐行一字一句道:“本使说过,没有人能逼迫本使做不愿意之事,同样也没有人能阻止本使做想做之事。”
宴徐行欣长的身子坐在对面,脸上似笑非笑,眉眼中带着一抹对猎物势在必得的气势,叫人看了便心生寒气。
大概是这段时间相处久了,谢庭差点儿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传说中枉顾他人意愿、也从不讲道理的天子宠臣。
“你到底为何一定要阿颜。”谢庭咬牙道:“阿颜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帮不了你任何忙。”
“帮不帮的了本使说了才算。”宴徐行傲然回道:“本使也从不在乎她能做些什么。”
“你……”
“本使也不介意告诉你,这次回安陆,本使便决定将她带走,你若是识相点,接下本使与她的婚事,那一切都好说。”宴徐行轻笑道:“若是不愿意,你休怪本使用些手段了,得到阿颜的方法有很多,本使不想用最卑鄙的。”
也许是宴徐行说的太过绝对,而他眼里的表情又过坚定,谢庭突然反应过来,骇然问道:“难道,你真的对阿颜…… ”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小时候遇到过一只狼?”宴徐行突然转了话题。
“狼?”谢庭猛然想到前段时间的玩笑话,“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因为那只‘狼’就是我啊。”宴徐行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叫人震惊,“狼这种生物,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所以阿颜一定会成为本使的人。”
宴徐行突地站起身来,高高在上地看着谢庭,“过两日,本使会派人上门提亲,希望这一次谢县令不会拒绝。”
说完,他不等谢庭回答便推开房门,身影一动,消失在风雪中。
敞开的大门里,风夹着雪花吹进书房,将烛火灭了去,谢庭猛地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他回想了半天宴徐行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没想到宴徐行竟然早和阿颜相识?
他确实没有了旁的选择,正如宴徐行说的那样,他想要得到谢颜有的是法子,再不济,他只要去求一道圣旨,谁都无法违抗。
也不知道此事对阿颜是福还是祸?她又知不知道宴徐行对她的执念?
……
谢庭的苦恼并没有影响到谢颜,随着雪越下越大,她也在准备一件重要的事施粥。
作为谢家唯一的“后宅管事”,谢颜不但要忙着家里的琐事,还要在外维护一下谢家的脸面。
这几年本朝民生并不安稳,各地时常天灾人祸发生。
每到这个时候,皇家和朝臣世家为了表达体恤百姓疾苦、怜悯众人之相,常常会做一些善事,施粥则是其中最便宜的一项。
如今谢庭新官上任,又突逢天将大雪,为了能给安陆的富商和大小官员做个榜样,让他们从口袋里掏出点东西来,谢颜便拿出家里的一部分积蓄做善事。
一方面是建立谢庭的威信,一方面是帮助安陆的百姓度过寒冬。
在仇师爷帮助下,谢颜很快在城西架起了粥铺,三四口大锅边煮边放,将将跟得上排队的人领。
这些衣着褴褛的百姓都是听到有人施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还有不少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徒步数十里只为了能在冬日里喝上一口热乎的粥米。
说来心酸,民间最大的贪念不过是那一刻填饱肚子的温暖。
“姑娘,你去歇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季夏和一个差役搬来了一桶新的粥,抢过谢颜手中的汤勺,“你已经忙了一早上,莫要累坏了。”
汤勺被抢走,谢颜扭了扭手腕道:“那行,我先去其他粥铺瞧瞧。”
“好,别走的太远了。”季夏不放心地叮嘱道。
谢颜含笑点头,四下看了几眼,转身往东边走去。
谢颜施粥的铺子在集市的最西边,也就是之前李婶子带她来买东西的地方,安陆县有不少富商的店铺都齐聚在这里。
许是听说过谢庭的大名,在得知了谢颜开始施粥之后,大多数富商员外都十分给面子的在自家铺子外面支了口锅,效仿行善。
真的是一种讽刺,没有人在前头领着,便没有人参与。
一路走来,谢颜发现这些人还算是有点良心,打的粥都和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便是有些差的,也不敢做的太过。
比如说在里面掺些沙子之类的,之前就有一个官员施粥的时候拿坏了的粮食和沙子充数,结果被谢庭给直接告到了殿上。
而现在施的粥米,其实都是一些杂粮和豆子混在一起熬制成的,白粥太贵,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的,这种杂粥便宜又管饱,最适合用来做行善。
“哎,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哪件事?”
“就是那件事啊,关于朝廷派下来的那个宴钦差的。”
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谢颜听到熟悉的名字,脚步一顿,朝着议论的方向走去。
几个乞丐模样的人围坐在一处火堆旁,一人一碗粥,一边喝着,一边说话。
“我前段时间刚刚从江陵府回来,听说那边又出事了,还是一件大事。”
“什么事能比得上魏知府被抓?早就听说那魏知府贪赃枉法,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偏偏背靠大树,谁也奈何不得,没想到真的被抓了。”
“这是好事啊,大贪官被抓,咱们江陵的老百姓以后有福了。”
“有福个屁!”一个乞丐爆了一声粗口,“你可知道新任的知府是谁?就是那个大贪官宴徐行!有他在,咱们江陵的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
“不能吧?他能将魏知府拉下马,兴许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狠心毒辣?”
“呸!都是骗人的,魏知府一倒下,那宴徐行在他手中查获了大把银钱,据说有好几百万两白银,全都给昧了去!”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议论纷纷,谢颜更是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揪紧了领口。
“当真?”
“那还有假?我听说朝廷叫他把银子运回京城,他倒好,直接抗旨不遵,将那些银钱全部收入囊中,一分都不剩啊。”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据说宋提司看不惯,跑到府衙和宴钦差大吵一架,说要夺回那些银钱,结果被他给轰了出来!”
“哎呦,这可真是目无王法啊!”
“有什么法子呢?圣上愿意宠着他,这种罪过都视而不见。”
一时间,众人长吁短叹起来,没有人角落里,一道雪白的身影站定片刻,又匆匆离去。
认真说起来,还是有人发现了的,比如说,坐在对面茶肆二楼的某人。
他看着那像只在雪地中跳跃的兔子一样跑掉的人,莞尔一笑。
莫林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禀报道:“主子,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
“知道了。”宴徐行收回目光,淡淡道:“诸葛先生已经到了吗?”
“到了。”莫林回答道:“他已余昨日安顿下来。”
莫林在心里腹诽,得亏诸葛先生身子骨尚可,不然就这大雪天来回这么一折腾,只怕半条命都要没了。
宴徐行没有说什么,站起身道:“既然诸葛先生身子无碍,那便叫他准备去谢府吧。”
“啊?”莫林张大嘴巴,望着外面厚厚的一层雪道:“现在?”
“有何不可?”宴徐行眉头轻挑,“我瞧着今日是个好日子。”
莫林咽了咽口水,“是。”
希望等一下诸葛先生骂人的时候,能说些他听得懂的词。
两人来到客栈门前,早已经有马车在旁边等候。
那几个乞丐还在明目张胆地交谈着,话里话外全是对宴徐行的谴责和对江陵城未来的担忧。
莫林看在眼里,小声问道:“主子,这些人忒嘴碎,要不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仿佛只要宴徐行一声令下,这几个人便会身首异处。
“不必。”宴徐行连一个眼神都懒得递,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不值得他在意。
宴徐行抬脚上了马车,慢悠悠道:“再说了,他们说的也并非假话。”
“可是……”莫林张了张嘴,心道,他们说的固然有真的,但也有很多假的啊!
一人传虚,万人传实,非长久之计也。
……
谢颜心情复杂地往回走,在这之前,她听说过很多宴徐行的传言,可从没有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过。
那些乞丐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像是在警醒她似的,谢颜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几分虚假的成分,可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理智告诉她宴徐行的恶名在外,不能轻信,可总是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那个和她相处了那么久、在危难之际救过她的宴徐行不是如此不堪之人。
胡思乱想间,她很快回到了粥铺。
季夏一见她回来,连忙道:“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老爷派人传话叫你回去,说是家中有客来访。”
“客人?”谢颜一愣,“是谁?”
“不知道。”季夏摇了摇头,“老爷只说是让你赶紧回去。”
“好,那我们这便回去。”谢庭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叫她回家,看来这一次来的人不同寻常。
匆忙将这里的事托付给仇师爷之后,谢颜带着季夏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骏马在寒风中打了一个响鼻,似乎是在昭示着那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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