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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平地起波澜


梅晚箫突然拉住君暮寒的手,低声道:“走。”

君暮寒反手握住她,微微摇头:“只怕走不了了。”

他话音一落,就见场中一人突然拔刀而起,直指花镇岳的面门:“你这老头,好生歹毒!我等虽为江湖中人,路经此地稍作休整。你不愿招待我等,却不明说,竟下此毒手!”

花镇岳眼见着一桌喜宴被弄得一塌糊涂,死了人已是非常不详,现下这人还拿剑指着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道:“老夫与你们素不相识,在此设宴款待邻里,为何要杀你?”

那人被他这话噎得一梗,更是恼羞成怒,把剑尖朝花镇岳面门送了送,喝到:“这便要问你了!”

但他的剑却并未前进一分。

流霜站在花镇岳身边,只伸出两指,松松夹住剑身,便生生遏制住了来势。

“你是何人?”那人叫嚣:“我乃北冥教中人,死的是武当弟子,看你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可知得罪两大门派的后果?”

“你不知他是何人,还来吃这顿饭?”君暮寒星目斜挑,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蔑:“倒是理直气壮得很呐。”

北冥教弟子一愣,道:“我等傍晚方才进城,见此地热闹,得知有人设宴,方才入座,谁知竟然……”

他说到这里,愈发显得气愤,又将矛头指向花镇岳:“若你今日不给一个说法,他日两大门派定然率一众弟子前来踏平此地!”

花镇岳一仰头,哼道:“今日设宴乃是流水席,中途多少人来过,膳食多少人经手,我如何得知?何况今日乃是我女儿定亲的喜宴,我为何会下毒?荒谬!”

“你既如此开脱,那便父债子偿!”北冥教弟子话锋一转,便瞪向了花家的宅门:“便由你女儿来偿命!”

“何人在此喧哗滋事?”只听得鸣锣敲打之声传来,众人打眼看去,却是一队官兵来了。

此地一片狼藉,原本在此用膳的百姓都跑光了,不知是谁去报了官府,现下便吹吹打打地来了。

梅晚箫忍不住赞叹一声:“手动鸣笛示警,思想很前卫啊。”

“……”君暮寒默了默,还是决定先不问自己的疑惑,出声提示道:“他们来了,便要带走花镇岳的。”

“对哦,”梅晚箫作恍然大悟状:“三弟,还不快帮你岳丈洗刷冤屈。”

流霜:“……”

梅晚箫见他不说话,便有些为难地皱眉:“那……我们悔婚吧?”

花镇岳震惊地看着她:“……”

气氛有微妙的僵硬,但很快被走入场中的官差打破。

为首的人抬手,示意停止鸣锣,迈着方步走到几人中间,扬声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梅晚箫好心提醒道:“你觉得,人死了这么久,现在还站在这里的,有几个是闲杂人等?”

“有理,”那官差扬扬手,示意下属:“把他们都给我铐起来!”

梅晚箫摇头叹息:“我若是你,便不会插手江湖中事。”

江湖与朝廷,向来不对付,但摆在明面上的斗争,两方却都是默认地能避免就避免,否则谁也说不准是谁吃亏。

官差一愣,“啧”了一声,抬手示意跟着的手下退开一点,环视周围一圈。目光在那北冥教弟子身上转了转,最后却落在花镇岳脸上,他朗声问:“花家老爷,究竟所为何事?”

花镇岳忙朝他拱了拱手,摇头道:“这位官差大人,小民祖上一家在这滁州城安居上百年,这全城的百姓可都是知道的。如今小女比武招亲,选中夫婿,开设流水宴席,谁料这江湖人士前来用膳,死得蹊跷,却非要纠缠我花家不放,这实在是……”

官差皱眉,搓搓手,心想果然棘手。

“滁州城内,谁不知我花家一向安分守己,好善乐施,从不作恶。”花镇岳眼里似有泪光,嶙峋的双手颤抖着,半弓着腰,叹息道:“却为何会害一个与我家无冤无仇,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请官差大人明察秋毫,为小民做主啊!”

他这般言语一番,似乎颇有道理,北冥教弟子坐不住了。

与他同行的乃是武当弟子,虽说只是最下等的弟子,但也关乎到武当的颜面。若是他死了却没个交代,自己也这样一走了之,到时候武当追查下来,只怕要与北冥教结怨,届时教主也定然饶不了自己。

于是急眼道:“你休要强词……”

“既然如此,那便是你们江湖的事了!”却被那官差打断,他扬声道:“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来这滁州城,也是你们自愿,与我等无关,滁州官府也管不了你们!”

官差说着,两步走近他带来的小队,将腰间大刀往后一别,朝前挥手道:“撤!”

梅晚箫赞道:“朝廷中人,果然都很识时务。”

流霜看她三言两语就动摇了官差的想法,将人打发走了却不过来收拾残局,只得皱眉道:“公子,那现下……”

“三弟,”梅晚箫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为兄无能,不能为你找一门好亲事。如此,我们便回家吧。”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推脱掉,一走了之。

花镇岳气得胡子都在抖,颤巍巍伸出手指向梅晚箫,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君暮寒目光淡淡地扫过北冥教的弟子,却很快恢复了平静,站在梅晚箫身边,并不表态。

“走吧。”梅晚箫伸了个懒腰,率先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刘公子!”

梅晚箫一顿,再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花月容已经跪在了君暮寒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衣摆,眼里泪光莹莹:“三位公子,恳请你们救救我爹!你们若是一走,我爹定会被无辜杀害的!”

这倒有意思。

他们三人对外称梅晚箫是老大,要与她成亲的又是流霜,这花月容不求老大,不求当事人,反倒跪在了说话并不多的君暮寒脚下。

梅晚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我们帮你,花小姐之前的承诺可还兑现?”

花月容一怔,想起来她指的是火莲,忙止不住地点头,纤纤玉手捏着手绢擦拭眼角,楚楚动人之极。

“那好,”梅晚箫一扬下巴,对流霜道:“既然这人如此不讲道理,便杀了这北冥教弟子灭口。如此既免了两大门派的纷争,也能让我们各取所需。”

若不是这一路和梅晚箫相处下来,流霜简直要怀疑,这到底是悬壶济世的梅花谷传人,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弟子。

但君暮寒仍然没有任何表态,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也不在意被人拽住了衣摆,目光温润,眼里仍是淡淡的笑意。

流霜心中便有了数,右手按住剑柄,转过身朝那北冥教弟子走去。

北冥教弟子不料情势如此急转直下,当下有些慌张,突然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摸出一样事物,朝着天空,猛拉一下绳子……

巨大的响声,璀璨的烟花照亮夜空。

梅晚箫眼里精光微闪,却笑而不语。

君暮寒这才笑了笑,后退半步,挣脱花月容的手,走到了梅晚箫身边:“贤弟好雅兴。”

却是暗指她欣赏烟花,丝毫不担心眼下的处境。

梅晚箫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休得无礼,要叫大哥。”

君暮寒:“……”

北冥教弟子怒道:“你们狼狈为奸,竟还想杀我灭口!”

梅晚箫笑眯眯的:“开个玩笑而已啊,别紧张。”

北冥教弟子:“……”

她这一句开个玩笑,让北冥教弟子拉了信号弹,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间,四面八方已然来了数道人影。

梅晚箫赞叹:“信号弹真好使啊。”

君暮寒暗中比了个手势,示意暗处的暗卫不要动作,低声道:“却不知是东西好使,还是有备而来。”

他话音一落,就见有人身着青衣,披月而来。

待走得近了,方看清此人眉目端正,身材高大,腰配宝剑,伸出手朝梅晚箫等人抱拳,道:“在下武当周重华,不知诸位侠士师从何处?”

君暮寒道:“我等并非江湖中人,也无意与诸位牵扯。”

周重华站定,侧身看了一眼先前拉信号弹的北冥弟子,却并不开口。

“何事?”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梅晚箫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人靠在墙角,面容隐在黑暗里,只余半张脸,露出极薄的苍白唇色。

北冥教弟子忙朝他半跪行礼:“少主,属下与张无在附近寻觅数日,今晚进城,原想稍作休息便继续任务。却不料在此用了晚膳,他便毒发身亡,情急之下,属下方才拉了信号弹。”

张无,便是方才死去的武当派弟子。

周重华听完他一席话,皱眉道:“张无师弟遗体何在?”

北冥教弟子往前一指。

周重华示意几个武当弟子前去探查,片刻,便有人道:“大师兄,确是中毒之象!”

周重华神色一凝,看向北冥教弟子。

北冥教弟子忙将之前和花镇岳的争执又说了一番。

周重华沉吟着,看了看仍然一脸怒容的花镇岳,又看了看垂泪不语的花月容,道:“此事蹊跷,武当派并非不讲道理之辈。且不说花家并不涉足武林中事,今日花家设宴,来往者甚多,若要投毒,却为何只对张无师弟下手?此事,花家嫌疑确实不大。”

花镇岳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怒气,这才觉察方才情况是多么危急,忙双手颤抖着朝周重华拱了拱手,转过身将花月容护在身后。

“但是,”周重华朝花镇岳抱拳道:“毕竟人命关天,此事还需花家出面,协助我等查明真相。”

花镇岳皱眉,斟酌片刻,道:“这位少侠,老夫敬你明事理,此事你所言也有理,我便派出一位管事……”

“爹,”花月容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我去……”

花镇岳一愣,继而怒道:“胡说八道!闺阁女子,怎能抛头露面?”

花月容还待说什么,被她爹这么一斥,也只能悻悻地退回去。

梅晚箫看了半晌,突然想起,花月容若是不去,那么他们忙活这么久,岂不是白费了?刚想说什么,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梅花谷?”此人声音冷冷,只瞬息之间,便站在了梅晚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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