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美好过往
顾雪昭细细听了一会,“是凤求凰。”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当啷一声,琴音戛然而止。
顾雪甄双手压在琴弦上,陡然停下的琴弦在她手下微颤。
她闭上双眼,大口喘着气,胸腔内的心就如掌下的琴弦颤栗着。
自从在京城再一次见过贺云知后,她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他。
夜深人静时她曾细想,她对贺云知的感情真有那么深吗?
深到他已成亲还会念起!
似乎不是。
她与贺云知尚未解除婚约前,父亲也还在世的时候,她是顾家的大姑娘,也只是大姑娘。
她不用背起顾家的秘密,不用应付诸如顾祥此类之人,不用步步隐忍,瞻前顾后。
那时母亲虽很冷漠,但父亲疼爱她,京城还有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期待着她及笄,好娶她进门。
一切都那么美好!
只是,这一切在父亲病重后就都变了。
她成了顾家的家主,然后取消婚约,再然后,父亲病逝。
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随着他们的离开,也一去不复返。
贺云知的再次出现,提醒着她,她曾有过的美好过往。
在撑过一千五百多个无人能倾诉的孤独日子,那些美好过往中的人和事尤其让人眷恋。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近,顾雪昭担忧的声音问道:“长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事,许是久未喝酒了,今日喝了两盅,有些上头。”
顾雪甄收拾了情绪,转身对文心道:“这琴可以,明日让人送去给寒哥儿,再让人去账房说一声,把银子给琴坊老板。”
顾雪昭过来扶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关切,“长姐,你脸色不好,先坐下来吧。”
顾雪窈在后面道:“要不要请廉公子过来给长姐看看。”
“不用。”顾雪甄立刻道。
提到廉重夜,下午喝的那碗药的苦味又涌了上来。
她心里有气,语气也有些重,转眸看见顾雪昭她们诧异的目光,又道:“我饿了,头有些发沉,脸色才不好的。”
顾雪昭忙吩咐外头的丫鬟,“快把晚饭端上来。”
丫鬟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把饭菜送来摆在屋中的圆桌上。
顾雪甄抚琴时触动心事,心下憋闷,本不想吃东西,但话说出来,顾雪昭给她夹菜盛汤,她也只得耐着性子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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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的静思堂,顾之寒也在耐着性子吃晚饭。
秋姨娘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夏嘉礼给他们送的松子瓜子。
“还是你表舅心里有我们娘俩,从京城千里迢迢带了瓜子松子回来给我们。”
“不像你长姐,去京城,记得给二姑娘买话本子,给三姑娘带好吃的。”
顾之寒打断她的话,“长姐不也是命人送了糕点过来吗?”
“她送的那些,说不定就是我们江东府的城里哪个小摊随便买的。”秋姨娘嗤笑。
顾之寒反问她:“姨娘又如何知道夏嘉礼的瓜子松子不是在江东府买的?”
秋姨娘气得啪地放下碗箸,“你到底是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事事都帮着她?”
顾之寒也放下了碗箸,“我吃饱了,姨娘慢吃。”
他出来,秋姨娘追在他身后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吗? 她防着你抢她的家主之位,指不定要如何害你呢。”
顾之寒蓦然停住,回身喝了一句:“姨娘慎言!”
秋姨娘被喝得愣怔片刻,又捶胸顿足抹泪哭道:“你娘被她们欺负着禁足不能出门,你不帮我去求情也就罢了,还因为那些欺负我的人,对我大呼小叫,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绮霞彩雯,你们照顾好姨娘,若是让长姐听到姨娘胡言乱语,我唯你们是问。”顾之寒冷着脸道。
他看着哭闹的秋姨娘,心烦不已,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让小厮墨池砚山守着门,自己到了寝室外的小隔间。
小隔间靠墙的一侧是多宝架,上面摆放着许多书籍和一些笔墨纸砚等杂物。
他到多宝架前拿下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支湖笔,还有一个小匣子装的松烟墨,旁边还有一个小瓷盒。
松烟墨的墨香很浓,但仍遮不住从小瓷盒溢出的香甜之气。
这是女子才用的香膏。
下午他从听水榭回来后,冯平把盒子送来给他,说是顾祥送给他的。
冯平是管家,跑腿送东西这种活,本就不是他做的,且他又笑着提了一句:“顾掌柜也不知给哥儿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他是开玩笑,但顾之寒知道他也是在试探。
于是他当着冯平的面把盒子打开,湖笔和松烟墨都没问题,唯有这个香膏。
冯平嗅到了香气,意味深长地笑道:“顾掌柜还真是有心了。”
他这一句有心了让顾之寒不安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他听着秋姨娘话里话外对顾雪甄的不满,明白了冯平那句话的意思。
冯平看出顾祥向他和秋姨娘示好之意,冯平是长姐的人,长姐自然也会知道。
远处还隐隐传来秋姨娘的哭喊声,顾之寒心底的烦躁又涌上来。
他就不明白,他们为何放着不愁吃穿,不用操心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惹是生非!
他抓起那个小瓷盒,高声叫道:“砚山。”
砚山进来。
顾之寒把小瓷盒递给他,“拿去丢了。”
砚山拿小瓷盒出去,他取了本书,坐在罗汉床上看着。
秋姨娘那边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顾之寒也没在意。
墨池进来禀报:“哥儿,绮霞来了。”
“让她进来。”顾之寒又翻了一页书。
绮霞用一个红漆托盘端了碗甜汤进来,她把甜汤放在矮几上,抬眼看了看顾之寒,脸上带着羞意,“哥儿,姨娘说您没有吃饱,让奴婢给您送碗甜汤过来。”
“知道了。”顾之寒没有看甜汤,也没有看她一眼。
绮霞有些不甘,咬了一下唇,又忙松开。
她刚抹了口脂,可不能被咬没了。
但很快,她拧起眉头。
她嗅到一丝甜香之气。
顾之寒甚少用香,便是偶尔用,也是松柏檀香,绝不可能用这种甜香。
她想起下午听粗使婆子说,顾雪甄和顾之寒姐弟四人在听水榭烤肉,沈雁的女儿时雨也去,后来顾之寒还把时雨亲自送到不为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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