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钱氏的心思微微动了动,边上的王氏见状也赶紧劝说起来。相较于林宝茹的话,自家惯是没有主见的小姑子都这么说了,可见这事儿的确是值得的。
于是,最后钱氏应了话,不过她也不愿意让侄女担着自家儿子的束脩,只说到时候拿她跟王树林的工钱抵束脩。
谈成了这桩事儿,接下来就是林宝茹安心待嫁的日子了。
因着少了她这个主力,作坊的人手就又开始紧张了。没得办法,钱氏干脆捎信让自家老大过来,别的他干不了,最起码搬着东西隔间屋子走动,还有帮着打包装是行的。
钱氏倒是想让老大媳妇一块来,只是惦记着青青身子重,身边怎么着也得留个能照应的女人。
不过徐青青心里惦记着事儿,瞧着一个个都去了林家作坊,心里自然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最后,她对王虎子说,在家心情不好,不如趁着还能动弹,去姑姑家住几日,就算不能帮忙干活,总归能帮着嫂子看看孩子。
王虎子有些不愿意让她折腾,可瞧着她日日心情低落连饭菜都不愿意下咽,心里着急,最后不得不应了话。
不过就是去桃溪村这么一截路上,王虎子也在雇来的车板子上垫上一层棉被褥,生怕颠着了自家媳妇。这般小心翼翼,倒是越发让徐青青觉得羞愧。
到了桃溪村后,徐青青依旧没能进作坊。毕竟,相较于干活,大伙儿更看重她的身子。
不过因着她不是外人,所以林宝茹几个念叨作坊的事儿时候,也从没瞒着过她。就连刘家送来的那些香料跟皂荚子,她都能记下许多了。
有时候她问上几句,心无防备的王氏跟采茹几个,也都会告诉她。这么一来二去,徐青青还真寻摸出了自家这表姑子做皂块的手段。
刚进了七月,徐青青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加上二房帮着林老汉寻来的大夫看过之后,说她这胎有些大,怕生的时候不好生。所以,让几个人轮着陪她多走动走动。
这么一来,钱氏几个自然不敢耽搁,每日趁着日头还没毒辣的早起,就催着王虎子陪着徐青青在院儿里溜达。到后来,干脆是王虎子专门轮着陪她,而钱氏每日里主要管着给一家人做饭。
得亏作坊里早早就赶出了七月份上旬的皂块,不然怕是林宝茹连准备亲事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七月初五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林家二房院儿里,竟然来了几个生人。偏那几个人里还有俩是穿着官家衣裳的,这使得桃溪村不少人都围在二房门前嘀咕起来。
莫不是二房惹了什么官司吧!要不就是得罪了人?
可也不像啊,那些人瞧着虽然冷厉,可进了院儿却也规矩的很,倒是没什么戾气。
不管怎样,一时间外头众多猜测。自然,正在街里疯跑着玩的石头瞧见这架势,赶紧跑回家去寻了自家大人。
里正得了信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匆匆赶去了二房那边。一道上,他都快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宝茹那丫头能招惹什么官家的麻烦事儿,值当的衙门来来好几个佩刀的人。
要说是来找茬的,他倒是不怕。
可要是官府来拿人,那纵然他是里正,怕也没得法子。
来人进了院儿,瞧见一个小姑娘正念念有词的,带着个刚回跑的孩子在院儿里玩石子儿,边上铺着蒲团的地上还趴着个更小的孩子巴巴瞧着。
为首的身着赤色常服的人听了几句,越听越稀奇,什么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五十五,当真有趣的紧。
所以,他一时没有开口打断,只是在心底里暗暗盘算着这些顺嘴儿的话里的意思。
倒是他身后穿着青色官差衣服的人,先开口向林采荷问话了,“娃娃,你家大人呢?”
林采荷歪头瞧见一群生人进门,当即就眨了眨眼站起身来。
她也不怕这群人,只管声音清脆的说道:“我娘跟我大姐都在作坊里干活儿呢。”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知道怕人。前头,他从京城到各地铺子查账的时候,也见了不少孩童,但多半瞧见他们要么是羞怯要么是紧张,尤其是瞧见跟在他身后那俩带刀的衙役后,更是惧怕。
不过还没等他再开口呢,就听得前头的人接了话,“那不知小妹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林采荷摇了摇头,干脆的拒绝道:“大姐说了,作坊重地严禁外人进出。”顿了顿,她又强调道,“门前有只大狼狗,你们要是非得进去,就得咬呢。”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不过他却也不恼怒,只耐心道:“那不如小妹帮我们去传个话,就说衙门里来人,想问一问她掠子的事儿?”
林采荷见这人说话听好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就欢喜的点了点头,随后去抱小宝,一边拉着小山的手就要往外走。
倒是那人见她带着个小萝卜头慢腾,提议道:“不若我帮你领着两个小孩,你也能走的快一些。”
哪知道林采荷却不领情,直接撇嘴道:“坏人都是这么哄骗小孩子的,偷小孩的拍花子也会假装自个是好人哄了小孩去卖!”
她说的振振有词,倒是叫那人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
衙役:“......”
难不成他们身上穿了假的官差衣裳?
林采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不急不忙的带着俩小的去作坊前头喊自家大姐了。
王氏跟林宝茹几个听到动静,赶紧出了作坊。当然,不放心的钱氏也带着自家男人跟老大两口子一道出来了。
几人一进前院,就瞧见四五个瞧着体格壮硕的官差,正站在一个一身常服的年轻人身后。那年轻人背对着门口正打量院子呢,不过端是从后头看着,那人就颇有气度,至少不是林宝茹之前在衙门里见过的那些人能比的。
林宝茹看了一眼自家娘亲,见她也是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但却没有担惊受怕的迹象,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几人进了院子,林宝茹并未直接行礼,而是颇为大方的问道:“不知几位贵客,进来上门是有什么事?”
听到有人说话,那几个人才回过身来,几个衙役十分规矩的自动向后退了几步。如此,倒是显出了那年轻人的模样。
不过平心而论,那份相貌落在林宝茹眼里的时候,还是让她心里微微惊叹了一下。这人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前头她瞧刘书来的时候,就觉得那人虽然纨绔了一些,浑身痞子气,可实际上却那张脸却听俊美的。
可瞧见眼前的人了,林宝茹就觉得,恩,当初大概是她眼瘸了。
那人瞧见林宝茹,似乎有些惊讶眼前的只是个模样寻常的姑娘。
他眼神闪了闪,微微颔首,客气的问道:“你就是林家二房的长女?”
林宝茹点了点头,也没拘束着,直接拉着自家娘亲跟钱氏的胳膊进了院子。随后,她神色坦然的去抬了几把凳子出来,顺道还招呼着采茹帮自个把灶房的小桌子搬出来。
“几位要是不急,不如先坐下歇会儿,大热的天也喝口绿豆汤解解暑。”她正说着呢,采荷已经端了绿豆汤出来,当然那也是那会儿熬出来后就被采荷冰到了水缸里的。这会儿摸着,倒是冰冰凉凉惬意的很。
为首的男子见她动作行云流水,压根没有半点忐忑跟恍惚,心里越发惊讶。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衙役面色有些不善,甚至握着佩刀的手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可就在他欲要开口斥责的时候,自家主子竟然真的一屁股坐在了那瞧着并不十分结实的长凳上,拿惯了笔墨的手毫无犹豫的端起那绿豆汤来喝了一口。
“滋味不错,就是太甜了......”那男子抿了抿嘴,显然对那甜味有些嫌弃。
林宝茹笑道:“咱庄稼户觉得糖是好物件,平日里也就干活儿实在累了才会放一些,品一口倒是觉得日子都能甜起来了。”
男子眨了眨眼,显然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不置可否,不过显然那碗绿豆汤是彻底被他嫌弃了,一口之后他再没碰过。
“公子今日来,是要打听掠子的事儿?”林宝茹不想耽搁时间,毕竟自家娘亲跟采茹关于灌装时候烧罐真空的事儿,还不能很好的掌握。
偏这件事,十分重要,但凡罐子里的空气烧不干净,里面的玫瑰水就很容易坏掉。这般热的天气,别说三五日,只怕两日那水儿都得滋生细菌。
所以,她见那人迟迟不开口,干脆自个就先开了口。
男子点了点头,颇为有兴趣的问道:“那掠子连同你画的图纸一道被递到了衙门,正巧当时我就在州府谈事。后来我也是近水楼台,仗着祖上同知府大人的一些交情,得了那图纸。”
这算是解释了他的来历,也算是说清楚为何他身后会有俩佩刀的衙役了。大抵,也是他身后有些依仗,使得衙门大人对他的安危高待一眼。
但是那些,对林宝茹而言,倒未曾让她谨慎起来。若说让她心里骤然紧张的,大抵是那公子接下来貌似随意的几句话。
“前两日,在下差人仔细研究过了,那物对于收麦子十分有用。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能想的出那样的法子!”
这话说的看似随意,可实际上却很明显,这人不相信图纸是林宝茹画的。他甚至怀疑,林宝茹身后肯定有什么高人,至少那人该是对这种新奇的工具十分在行。
所以,他现在是在试探。
林宝茹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且前世的时候也并非单纯无知的人。所以只是两句话,她就听得出来眼前人话里的意思来。
她心里微微沉了沉,旋即像是浑不在意一般,垂眸笑道:“一看公子就不是常在乡间地头行走的人,对于我们而言,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帮着我们做活儿。”
“我家没有指望头,便是下地收麦子也要一家老小齐上阵,”说着,林宝茹就指了指身后领着小山的采荷,“我小妹跟小弟也跟着去地里,才多大的孩子被晒红了脸都不敢哭,就怕扰了我们割麦子。当时我是恨不得自个胳膊再长一些,一把能多拢住几垄麦子,这样快些割完了,也能让俩小的少受会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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