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痛不能自已

　　“九指神丐”问道：“妆儿，你认得这个人吗？”

姜顾客惘然摇头，说道：“我曾听见有人这样笑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上官壁说道：“妆姐姐，华山派的那个臭老婆娘，叫……叫什么是这样笑的，笑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姜顾妆头脑中电闪一般，不错，孙铸涵在送她和壁儿出门的时候，曾经这般诡秘地笑过，这笑声很是特别，声音尖细，就像一个男人，当时壁儿还说这个人怎么怪怪的。

上官壁虽然记不得孙铸涵的姓名，但对这笑声印象太深刻了，因为他条件反射地两次起鸡皮疙瘩。

可姜顾妆立刻又否定了，因为那孙铸涵的武功和刚才那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曾记得在华山之巅，上官壁身子一欺之间就打了她一耳光，而刚才发笑的人的武功已是到了神出鬼没的境界，更何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九指神丐”淡然说道：“妆儿，莫想了，那人是谁不要紧，但你要记住，她可是魔宫的主人，也是武林同共的敌人。”

姜顾妆点点头，“九指神丐”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和那几颗淡淡的星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叹声仿佛一记闷锤，敲在姜顾妆的心上，她清楚师父“九指神丐”的性情是最豁达开朗的，触景生情，英雄长叹，姜顾妆忍不住流下泪来。

“九指神丐”突然猛地咳了起来，咳到最后，哇的吐出一口淤血，姜顾妆赶忙运气过去，“九指神丐”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说道：“妆儿，没用的，师父我自己明白，不行的……你坐好，师父有几句要紧的话跟你讲。”

姜顾妆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说道：“师父，你不会的……”

“九指神丐”怪眼一翻，脸一板说道：“妆儿，你这是怎么了，没出息，大女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上官壁真想走过去给这老妇拍一巴掌，他的心里可没什么大义，女人好汉，忧国忧民，他只知道谁对妆姐姐不好，那这个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坏人，可“九指神丐”盘坐在地，仿佛一尊塑像，神威凛凛，悍然不可侵犯，他也只好收敛小性，但还是将嘴噘得老高，不开心地坐在姜顾妆身旁。

“九指神丐”口气缓了缓，说道：“师父是这脾气……”

不说还罢，姜顾妆一听泪水忍不住又流下来，但还是强自忍住，“九指神丐”说道：“那男娃子说得好，我们五侠虽然一生行走江湖，问心无愧，但的确只能算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不能算是大英雄，妆儿，大英雄应该以民族和百姓的害危为己任，眼下生灵涂炭，唉，大英雄应以国仇为重，然后才是私仇，现在你武功已臻化境，为师很开心，但师父不想你只是一个武功绝顶的莽夫，正所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师父希望用你的武功去为天下黎明苍生谋一些幸福，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姜顾妆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九指神丐”所说的话，就是她这几日所思所想的东西，被师父一点拨，立马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心中少了许多悲催。

上官壁在一旁听得索然无味，站起身来，说道：“妆姐姐，我去寻几只野鸡来，你肚子肯定饿了，好久没有烤鸡肉给你吃了。”

姜顾妆心想：师父“九指神丐”生平最爱的是吃野味和喝酒，说道：“壁儿，快去快回，小心点！”

上官壁见妆姐姐对他如此关切，心中一喜，轻快一笑道：“明白了！”然后电射而去。

歇了歇，“九指神丐”接着道：“在三百年前，三大世家、西域雄雕堡和云南，以及朝阳峰谷主、大汉刘家他们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由于时间相隔太长了，只是听师父讲，后来由于一件事，他们都土崩瓦解了，‘绝命魔尊’南宫决宁一世高人，也……唉！”

话还没说完，“九指神丐”唏嘘不已，姜顾妆说道：“师父，他们是不是为了鹰图和玉章，才……”

“九指神丐”笑了笑，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与这肯定有关系。听师父说三百年前南宫决宁和东方万世、慕容涅世、武啸天以及任潇洒五人是同门师兄弟，他们的师父是前世奇人陈灵老祖，陈灵老祖世间传她一睡百年，其实只是她忧心天下纷乱，百姓受苦，分别教她五个徒儿一人一项绝技，她五个徒儿自然个个武功盖世，当世无匹，为刘邦打天下立了汗马功劳，后来刘邦登基，陈灵老祖哈哈大笑，喜欢得从马背上掉下来，说道天下从此太平了，汉高祖仁厚爱民，天下苍生的确是得了他不少好处，后人都知。然而世事轮回，天下之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苍生到现在又是一片哀号，我看需得一个明君降世。”

姜顾妆听得心神攸往，热血沸腾，说道：“我辈儿，明知其不可亦当为之，这才是仁人侠士行径。”

“九指神丐”含笑点点头道：“像刘邦那样的皇帝可遇而不可求，那是百姓的幸事。”

姜顾妆道：“如今的刘益，只知道吟诗作赋，花鸟虫鱼，琴棋书画，宫娥舞女，把大好的江山弄得如此乌烟瘴气，真是令人气愤，这和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有什么分别。”姜顾妆一时激愤，神情有点激动。

“九指神丐”说道：“依你之见，该当怎样？”

姜顾妆说道：“我进京杀了那不务正业的狗天子。”

“九指神丐”哈哈一笑道：“莽夫，你一个人有多大本事，想当年三大世家是何等声势，到后来还不是落得……”

姜顾妆一愣，俊面一红道：“师父，三大世家为何日益衰落？”

“九指神丐”说道：“三大世家助刘邦登上九五之尊，刘邦岂容得他们！”

姜顾妆恍然不解，“九指神丐”继续道：“所谓兔死狗烹就是这个道理，汉高祖继后，可到后来还是让姓杨的给夺了皇位。”

姜顾妆道：“杨广！”

“九指神丐”点点头道：“杨广就是朝阳峰谷主武啸天的弟弟，一个男人能指天笑骂，代天行权，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据说杨广生得倾国倾城，有绝世之容，天下任何一个女人看了他一眼，没有不为他心甘而死的，传说他和南宫决宁生下一女。”

姜顾妆吓了一跳，想起南宫决宁交给她一张绢图上的男人，难不成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不由得呆呆出神。

“九指神丐”独自又道：“但男人毕竟是男人，杨广并没坐多长时间，皇位就回到李家手里。”

姜顾客知道师父的性格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但她却不这样认为，南宫晴诚和东方学两人的心智和胆略就是让她钦佩，使她觉得滑稽的是，“绝命魔尊”一代武林怪魔怎会与宫中的李世敏系在一起，这真有点叫人难以置信。

“九指神丐”道：“目前中原武林形势危急，魔宫野心勃勃，欲一统江湖，如今情况越来越明朗，若那神宫就是朝阳峰，我看事情远非那么容易。”

姜顾妆正襟危坐，心潮澎湃，忍不住问道：“魔宫若是在朝阳峰，说明她的主公就是李氏一脉的。”

“九指神丐”嗯了一声，道：“对，历代朝廷易主都是先从江湖上起的。”

姜顾妆惊道：“难道魔宫的人还想推翻李家不成？”

“九指神丐”说道：“这只是我的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九指神丐”微微闭上双眼，声音平和地说道：“妆儿，我只能讲这么多了，我先睡一会儿。”话毕，抱着“不戒酒尼”的葫芦睡了。

姜顾妆坐在那里回想起师父往日对自己的关切跟爱护，现在由于自己都命丧荒山，心里无限伤感，不由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上官壁欢喜喊道：“妆姐姐，我抓的野鸡己烤好了！”姜顾妆望去，见壁儿灰土黑脸，十分滑稽，正招手向她喊叫，一股鸡香味扑鼻而来。

姜顾妆看了看惟一还活着的师父“九指神丐”，心想：师父最喜欢野兔烧鸡的，壁儿别的不会做，烧了十来年的野味，这个倒在行，师父定然喜欢，现师父没动，又想道：“师父已经是累极，让她多睡会儿。”姜顾妆向壁儿摇摇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两人在洞内住了一天一夜，仅靠喝些鸡血，起先姜顾妆还不觉得饿，现在看到黄澄欲滴的野鸡肉，真的感到饿了，接过壁儿递过来的野鸡腿，三啃两啃就变成一个骨架了，痴儿见他爱吃，心里比什么都开心，又扯了一只腿给她，两人将一只肥鸡吃进肚中，觉得很是舒服，见师父还是没动，姜顾妆不由纳闷，走过去叫道：“师父，师父！”

“九指神丐”还是伏着没动，姜顾妆心中一登，搬起师父，一探鼻息，竟然是气绝身亡，脸上兀自留下两行已干的泪痕。

姜顾妆心里大恸，抱着师父的尸体痛哭起来，壁儿一惊，也连忙跑过来，虽然他第一次见到江湖五侠，更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想到“夺命神僧”，也想：这人和妆姐姐之间也就是我和“夺命神僧”的关系，心中不觉恻然，站在一边也是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来。

五位恩师叱咤风云，在江湖上出类拔萃，今日为了她全都战死荒山，姜顾妆已是痛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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