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祖屋的事儿忙完。
叶忍冬到了家,立马在菜园子一角,将种子撒了下去。
虽说菠菜是冬季的菜,但现在播种已经算晚的了。
因此叶忍冬只抓了一半。
且为了加快发芽的时间,还盖了层松软的茅草在上边。
前些时候,重新栽种的白菜、萝卜已经服土,绿莹莹的叶片上挂着露水,生气勃勃的。
菜地侍弄好后,叶忍冬每日都要来看看才安心。
不过三四日,掀开一小撮深褐色的茅草,星星点点的绿色从土中破出。
菠菜上端分着两个小芽瓣。像揭开毯子,打量外边的小精怪。
叶忍冬笑逐颜开,眉心的红点衬得人明媚生光。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傍晚吃药。
露天的药炉子上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这是叶忍冬最后一副药。
中药味儿大,只要是熬煮,整个屋子都是这个味儿。
黑黢黢的药罐子里,熬了许久的中药只剩下一碗水。
叶忍冬取出燃烧的木柴,冷却片刻。接着用抹布裹着罐子把手,将药汁儿倒出。
褐色的药水自罐嘴出来,打着旋儿落到粗碗里,在中间浮起一圈小小的泡泡。
不消片刻,泡泡破碎,褐色的药水沉寂在碗里,颜色深深。
第一次熬煮的药,往往最苦。
叶忍冬将碗拿到堂屋桌上放着。药汁热气腾腾,不消片刻被凉意浸透,只剩下丝缕白气儿。
叶忍冬掐了下指腹,眼一闭,捏着鼻子仰头灌下。
他还有心思想着,以前不喝这苦汁时,觉得中药味都是香的。可连喝了一个月,着实让他闻着味儿就想跑。
程韶跟程宝儿每每这时都静静守在他身边,眼含担忧。
他们只知道,喝药就是生病了。
叶忍冬放下碗,眉头像拧成麻乱的线。
程韶小手摊开递出去:“阿嫂,吃糖。”声音小小,怕惊动了叶忍冬嘴里的苦味。
叶忍冬咬着舌尖,只笑着摇摇头。他怕开口能吐出来。
可程韶却不容他拒绝,趴在他腿上,踮脚将那块饴糖递上。
这应当是上次从家里找出来的饴糖,叶忍冬昨天给的两小孩。
不多,一人三颗。
程韶秀声秀气的,光是那双眼睛期盼地看着,就让人心软。
叶忍冬看他坚持,只得接过。
饴糖呈黄白色,指甲盖儿大小。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糖入口,甜意顺着舌尖将口中的苦意压下。叶忍冬眉头舒展,恬静着将小孩散乱的发髻重新梳好。
喝了半个月的药,叶忍冬摸了摸肚子。
陆大夫的医术确实高明,他现在较少能感受到里边的抽疼,发冷汗的时间也少了。
但他知道,吃药是个长时间的事儿,阿玉肯定还会在药上给他花银子。
这样太浪费了……他得赚钱。
程郎玉不知道自己夫郎怎么想,他天天都在赶工。
从十一月初四大雪天过后,一连几天都是阴天。
山坳的风还行,但从村里出去,常能听见拉长的呜呜声。
叶忍冬专门选在搭完房梁后,准备去云山脚下找程郎玉。
程韶跟程宝儿现在经常去祖屋那边找另外两个小家伙玩儿。叶忍冬不用操心安排孩子的事儿。
他换了身衣裳,抓着家里最小的背篓,锁门就走。
小巧的背篓模样精致,背在他身上刚刚好。里面还放了把小锄头跟镰刀。
他走两步,背篓里就哐当一声,听着热闹。
下了村主路往北,农田呈梯状交错。
冬水田里,浸泡着被割了一截儿的稻桩。有的上边还顶着一些嫩绿的小秧苗,长出了空空的麦穗。
但他们这边只能算中南边,没有二茬的稻子。
离村子越远,叶忍冬愈发沉浸于这沉静的空蒙山中。
他喜欢观察一切与山林草木相关的东西。
就比如,清透的水面有好些小虫,滑着细线般的小腿在水面游动。
水底,泥土被泡软,覆盖着一层柔光。上面丛生着低矮的小草,叶子有椭圆形的,有细长条状的,有绒毛那般的。
叶忍冬眼角带笑,观察着这些从前都鲜少有时间观察的东西。
他脚步轻快,不多时就到了山脚。
上完斜坡,上边就是整块宽阔的平地。
叶忍冬惊讶于建房子的速度。
双手抓着背篓绳子,瞅着人在上边忙碌。
从房顶到墙角,都有人。
从开始建房子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天,叶忍冬上次来时,还在修墙。
现在都在扛木头了。
之所以弄得这么快,不仅是程家想快点修完,大家也都这样想着。
若房子架子都搭好了,没来得及盖最后的瓦,而让那雪落到房子里。
那屋子里面岂不是要被渗透,甚至还会长霉。
这青砖瓦房可就打了折扣。
因着这边都是汉子,叶忍冬没敢走近,隔着五十米对着房子绕圈圈走。
屋前边堆着一大堆剥了皮的木头。
木棕色的,看着圆润光滑,约莫有他的腰粗。
另一边的长条木板,应该是叫椽子。是最后放在大木头上,方便用来搭瓦的。
房子快完工了。
叶忍冬心下一松,隔着老远找程郎玉。
本不想惊动其他人,但殊不知叶忍冬一出现,就吸引了人的视线。
无疑是一群汉子中间,突然出现个乖巧软糯的哥儿。那扎眼程度就像毛乎乎的雪白兔子入了狼窝,可不招人。
“主家的,你家夫郎来了。”有汉子起哄,冲程郎玉道。
叶忍冬隔着老远,都听到那中气十足的音,只得不好意思地冲那边点点头。
程郎玉几步到他面前。
“来了。”
叶忍冬见着人,就像太阳花见了太阳,走哪儿跟哪儿,笑得傻傻的。
程郎玉刮了刮他的鼻尖,牵着人近看自家的房子。
青砖墙已经建完了,此刻在修院子的围墙。
因着院子靠山,围墙是重中之重。
叶忍冬手臂紧密挨着程郎玉,杏眼转动。
满足完好奇心,叶忍冬注意力放回到程郎玉的身上。
男人长发上沾着灰,明明是乌黑发亮的,现在却灰扑扑。
叶忍冬伸出手捏着他发尾,指尖晃动,灰尘扑簌簌地掉落。
程郎玉拉住他的手,往旁边走了一步。
“别弄到身上了,我晚上回去洗掉就行。”
说着,程郎玉接过叶忍冬的背篓挂在自己身上,牵着人沿着屋后斜坡往上走。
“我带你上山看一看。”
叶忍冬冁然一笑,握紧他的小拇指。
山路并不好走,数不清的树枝杂草将路面掩得看不清。
叶忍冬磕磕绊绊,踩着男人走过的脚印,慢慢往上。
程郎玉道:“我小时候上山就是走这边,几年没人走,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忍冬却是留意到路边被踩倒的树枝。
“阿玉是不是之前来过?”
虽是问,但他心底莫名笃定。
程郎玉手臂使劲,肌肉鼓着撑起衣服将人提溜至跟前,有些依恋般地贴脸蹭蹭他。
“嗯,怕把你带丢了。”
声音缓缓,如一缕清风消失在山间。
程郎玉郑重道:“所以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上去,知道吗?”
叶忍冬连连点头。“知道了,相公。”
“乖。”
走了一会儿,周围的树木多了起来。
叶忍冬正色,看着周围的环境。
过了平坦的地儿,接着就是崎岖的山路,凸起的石头、弯倒的树根儿到处都是。
应当是人迹罕至,所以这一块儿还能看到动物的粪便,一颗一颗的。
山上土质松软,裸露出的地方能看见黑色的腐土。
叶忍冬不合时宜地想,要是能种上一些东西,那绝对能长势很好。
忽然,叶忍冬看到了一根直直往上的枯枝。
他捏捏程郎玉的手停下。
“相公看那儿!”叶忍冬指着一处在杉木上方的小斜坡处。
那里生着蓬蓬的蕨菜,叶子像弯月状的伞,独独将其上那干枯笔直的枝干衬得像蓄势待发的箭。
“找到了?”程郎玉道。
“嗯嗯,要去。”叶忍冬攀住跟前的一棵树,试着在斜坡上横走过去。
“慢点儿。”程郎玉掌心托着他后腰。
叶忍冬抬脚一跨,后脚抵住杉树,在那边站定。
叶忍冬慢慢蹲下,扯开周围的杂草。
确实是野百合!
“阿玉,小锄头。”
叶忍冬五指抓握,向着程郎玉扬手。
程郎玉反手将小锄头拿出来递去,就见他看也不看就抓。
“不看就拿,不怕伤到手。”程郎玉皱眉。
叶忍冬这才偏头,仰着下巴:“阿玉不会的。”
接过锄头,叶忍冬欣喜的抓着那枝干,在离它根茎巴掌远的地方挖下一锄头。
这边都是植物根系,不太好挖。
越挖近,叶忍冬力度越小。
到最后,松软的土质四散,露出下面那像蒜瓣般的东西。
叶忍冬抓在手上,占了有半个巴掌大。
刚来就有收获,叶忍冬笑得眼睛眯起。
程郎玉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手上那东西,不禁有些吃味。
有那么喜欢?都不看他了?
叶忍冬将百合根捧在手里,像献宝似的递给程郎玉。
“阿玉看!”
程郎玉那酸味瞬间消散。
见夫郎脸微微泛红,程郎玉摸摸他的脑袋夸道:“夫郎懂得真多。”
“阿玉,放背篓。”
叶忍冬得了鼓励,挺直小身板,浑身来了劲儿。
他目光笃定,腮帮子鼓鼓,像拎着口袋进山屯粮的小松鼠。
程郎玉不免好笑。
夫郎啊……
知道夫郎在挖什么后,程郎玉也沿路观察。
山外围这边人没有人过来,隔着重重的树木,一两米高的百合茎干就有不少。
一个个像举着旗杆儿专当靶子似的,一找一个准。
两人留下小的,专找大的挖。
叶忍冬举着小锄头在林子里撒欢。
刚挖完一个,还想往上爬,就被程郎玉提溜着腰换个方向。
“咱们不往里面去了。”程郎玉撩起他凌乱的长发,露出红润的脸颊,“在外围走走就好。”
叶忍冬:“好。”
两人绕着外边走,即便是这样,物产富饶的云山也没让人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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