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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6 章 二合一章


  邻里之间的小摩擦没影响到家里太多,一切照旧。

  柳文柏的稿子改完定稿,流入下一个誊抄环节后,穆辉赶在小年前,把全篇话本的文字大纲与数个思维导图拿来给云程看。

  这篇稿子他处处用心,各方面都记得详细,独独犯了那么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云程没骂他,他都把自己耗着消瘦不少。

  要回家过年了,云程给他改了几个细节,旁的话就不多说,让他引以为戒,不要再掉进坑里。

  府学也陆续放假,今年杜知春不回家,可以一起过年。

  也是说要乡试了,不两头跑。

  但他们家在府城有亲戚,杜知春在府学的成绩一向优异,到了要下场的乡试年,亲戚待他们更加热情,还难为柔娘出来跑一趟,说今年留府城,应当也没多少时间能聚聚聊聊,他们夫妻俩多半会被困府里,跟亲戚周旋。

  这都可以理解,最后商量着,是在小年这天,几家人一起在杜知春家吃了个年夜饭,各家小孩都得了红包。

  跟上回聚餐一样,这次话题焦点还是在亮哥儿身上。

  在座的都是有经验的人,跟他说了许多。他家稳婆大夫也都请好了,只等着生。

  来府城一趟,各方面都娇气起来,在老家那边时,哪里有怀个崽就隔三差五去医馆摸脉的道理?到现在,他都成了医馆的常客了。

  现在肚子挺着,都没法挨着桌子,但身体依然好,除却脚部水肿跟腰痛这种随着孕肚变大,无可避免的症状,他哪里都好。

  柳文柏待他也好。

  另外就是过年间的吉利话,唠唠家常。

  说及年间去寺庙祈福,倒是没人能约。

  柳文柏要照顾亮哥儿,不方便走动。

  杜知春一家都被亲戚绊着,到时没空。

  柳小田跟元墨俩个一年到头就跟没团聚一样,一直忙来忙去的,过年就想宅家里。

  也是熟客卡和店内优惠制度实行了一个月,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到底没账房先生,过年期间,趁着元墨有个小长假,他俩要把铺子里的账再算算。

  那就云程他们一家去了。

  这顿饭吃完,云程年前最后一次去话本铺子。

  给伙计的年礼要发,年底的奖金要结算。

  这东西交给金掌柜来办也可以,他想着来年就要慢慢卸下担子,就想圆满一点。

  像这类东西,从最初开始,云程就说了,要金掌柜弄出仪式感。

  不一定要聚在一起,长篇大论的开会,说感谢铺子感谢老板这类虚话。

  是定好时间,定好流程,要他们对此有期待,不然次数多了,大家都对这些福利习以为常,就不显得特殊。

  而这东西,恰好是其他铺子里还没有实行,知道也不会照抄作业给自家伙计准备的东西,是他们家的特色。往高了说,也算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有些人会早回家,这部分人正常跟金掌柜报备,年礼和奖金是提前结算。

  到云程亲自主持这次,就很轻松。

  下半年时,因培训班结束,铺子里没特别大的动作,整体人员无变动,也没部门奖金。

  云程想想,给他们安排了一次年底聚餐,还是选的第一楼,到时记账回来报销。

  这年头,在外面包年夜饭的说法还没有。

  话说出去他们就觉得新鲜,新鲜就要到处说。

  别说是话本铺子附近的人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也都知道这铺子的老板大气,对伙计好,对在他家写稿子的人就更好。

  都是要找活干、挣银子的人,谁听了不说一句羡慕。

  这头忙完,家里就开始备年货。

  跟年糕铺子提前定了蒸好的米,撒点糖粉在上头。糖的沙,糯米的软,混合成粘牙的香甜。

  今年用的是磨碎的糖粉,糖的颗粒感不重,吃起来更加细腻。

  吃完糖糯米,就洗手到桌边,拿模具给捶打好的年糕团印模。

  是直接买的一盆,还没分成小块,这力气活叶存山做。

  给圆圆分的是小芝麻球那么大的年糕团子,她能用小模具压。云程跟存银则是大模具。

  到除夕夜时,又是存银生辰。

  孩子岁岁长,慢慢褪去了早前的青涩模样。

  望着人笑一笑,还是甜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都要做馒头,到时也弄个蛋糕吧。”

  奶油跟蛋糕都要人工打,之前做,除却厨娘跟小厮配合以外,叶存山也会去打,对流程很熟悉了。

  今年他要参与做年货,他们家做的又不多,就自己弄蛋糕好了。

  叶存山应下,问存银今年有没有想要的,“不然给你银子算了。”

  从前穷,给存银攒银豆豆当嫁妆。

  后来条件好点了,会给他买首饰。

  但小哥儿是男性外表,还小的时候,存银会戴戴手镯项圈,到现在大了,审美慢慢被身边人影响。

  像云程跟柳小田,是什么都不戴的,没那习惯。

  普普通通打扮起来,没哪里难看,面上也很少涂脂抹粉,不比别人差。

  庆阳会稍作打扮,但只在发簪上下功夫。

  对比起来就是叶存山这样子,衣服穿得体面,配支合适的发簪,这身打扮就妥了。

  会再有个香囊挂腰间,要是有钱点的,也能挂玉佩。

  存银现在常用的就是发簪跟香囊,从前爱买脂粉,现在爱买香料,换个季节,香料就不一样了。

  年年给他送的首饰,他都单独放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用。

  不缺银子,所以不必融了重新打,也不用拿去当掉,都留着当纪念。

  本来陆瑛不送那么多好东西过来,叶存山跟云程还能给存银定一套趁手的工具,给他刺绣缝制衣服用。

  现在这工具有了,就要再想。

  存银是不想要银子的,“有什么意思,你给我好好想想。”

  叶存山懒得想,“要么给你买些金丝银线?”

  他们是白身,金丝银线做的衣服是穿不得的。

  存银没接触过这类珍贵材料,到时也是先做娃衣练手,看有没哪个富贵人家愿意买了去,回头挣回来的,还是银子。

  这能练手,存银答应了。

  云程想了想,就说给存银买点颜料回来。

  存银现在用的是他的旧颜料,颜色不多,也都见底,拿来练手感还成,学配色是不够的。

  他说这个,存银就不要了,“来年我肯定用不完,到时我们带走麻烦。”

  “可以少买几个色,”云程说:“我教你调色。”

  家里现在这盘颜料,是大舅舅买的,颜色很全。

  看这情况,存银不会整天都在练,用不了多少,教他调色,学个新东西,也能省一些。

  三人聊着天,圆圆一直看着他们。

  都不压模,显然只听进去了“礼物”二字。

  云程问圆圆看什么,“你存银叔叔要过生辰了,你傲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可怜小圆圆,本来是想蹭个礼物,想知道他们讨论完以后,有没有她的份儿。

  现在礼物没蹭着,还要往外送一个。

  是个本性大方的小宝贝,知道可以不必挑自己喜欢的送以后,她现在恢复常态,送礼物都不心疼了。

  但给存银的,还是拿喜欢的娃娃送。

  因为存银的棉花娃娃有很多,圆圆以为存银喜欢这个。

  实际存银过了最初的新鲜感,现在常留身边的,只有他最初缝制的丑娃娃,其他的都是标准体型的棉花娃娃,他拿了做娃衣用的。

  但能多收个礼物,存银自是开心的。

  金丝银线跟颜料,叫温故去买,顺道要再买些牛奶鸡蛋回来。

  其他洒扫的活儿不用他们自己干,这点年货,基本就是半天做,半天闲着,能慢悠悠搞到年底。

  叶存山就是半天陪家人,半天去陆家小院的考棚考试,考完等彭先生批改了,才回来,夜里睡前再看会儿书,跟云程聊聊天。

  存银就做年糕那天在家里,一直忙到除夕当天,柳小田铺子关门,他才回家。

  今年冬季的雪比往年迟,或者说是少。

  往常到十一月底,就会隔三差五的下。

  今年时,只在降温后下了几天,过后都是阴雨天,偶尔晴一回,雪是没落下的。

  除夕这天,早上出门时,天上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到午饭后关门,就下起了大雪。

  无声无息,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

  存银披着他的红毛披风,走在雪里,像一团炽烈的火。

  毛过分柔软,雪花能在上停留很久,存银从披风里头抬手,隔着毛皮撑起一点,可以看见些雪花的形状。

  他以前没有细致看过,对雪的印象只有冷、白。

  现在发现还挺好看的。

  忙到中午回家,饭菜不用他张罗。

  今天是云程打下手烧火,叶存山做的吊锅,中午就烫菜吃火锅。

  很有叶存山做饭的风格,肉跟菜都是大片大片的,调料不似存银那么精细着撒,酱料都大勺大勺的往下放。

  醒了面,切团擀成一张张小孩儿巴掌大的薄饼,到时能贴锅边烤熟。

  这饼子小,一看就不是叶存山要的。

  云程在灶膛口坐着,跟他说:“这饼子一口一个,又不占地,有什么不好。”

  叶存山哪里敢说不好,就说小。

  成亲几年,孩子都三岁了,拌起嘴来一如既往。

  全是车轱辘话,一个说小,一个说可以一口吞。

  圆圆跟冬桃在屋里试穿新衣服。

  年前冬桃受过伤,本也是要备新衣,云程稍大方了些,改了平枝姑姑定下的朴素款,挑了有小花的桃粉小袄,这岁数的小姑娘穿着鲜亮。

  存银从那屋过来,跟哥嫂说,“我等会儿把衣服拿给你们。”

  衣服做好有段时间,放在屋里就等着过年穿的。

  灶屋没别的要帮忙,存银说完就出去收拾饭桌,恰好也要开始吃饭。

  今晚彭先生会来吃饭,怕到时送礼尴尬,给存银的生辰礼,就中午送的。

  早就知道是什么了,存银也接得开心。

  圆圆看两位爹爹现在就送了,坐不住,下了宝宝椅就往自己房间去,拿了她被她包裹得丑丑的娃娃——是看见金丝银线与颜料外面都有油纸包着,她就学着弄了一个。

  为了配合纸的大小,她换了好几个娃娃,最终选择上头绣了颜文字,可以拿手里把玩的扁平圆脸娃娃。

  “谢谢小圆圆。”

  圆圆眯眼笑。

  她发现给人送礼物,还挺有趣。

  下午叶存山不去考棚那边,从杂物间拿了灯笼出来。

  洒扫时都清理过,他检查下有没压坏,往里放蜡烛,就能挂出去。

  今年对联没买,买了红纸,回来自己裁剪自己写。

  院门、大门跟侧屋耳房都贴,还裁剪了略大的方块纸,顶角在上下左右的方向,写了个福字,再被云程倒着贴,叫“福到”。

  窗花是云程跟存银将就着剪几个简单样子,其他好看的窗花都是柳小田送来的,他从前靠这手艺吃饭,窗花剪得特别漂亮。

  比较可惜的是,下午雪没停,对联灯笼上不一会儿就有了湿意。

  再不能更晚贴了,只能将就着凑合凑合。

  存银贴完窗花,就去厨房装点蛋糕。

  往上撒了花生碎跟瓜子碎,听云程的,还切了果子放上面,就等着晚上吃。

  这些忙完,把杂物收拾一番,存银就把新衣服拿出来给哥嫂试穿。

  成年人体型都定了,叶存山跟云程保持晨练习惯后,体重增减都很细微,冬装会略微做大一点,有调整余地,穿上都很合身。

  四件同款同色调,是亲子装。

  蓝白的色调,蓝色多,白色做陪衬。

  上衣里头是常规窄袖口,配绑带款护腕。往外搭了一件半袖的夹袄,版型偏向披风斗篷,显宽大。下衣就是襦裙,下摆有用白底绣花拼色,看起来很轻盈。

  这个版型圆圆穿很合适,各处都透着柔软可爱。

  同版型的男款,则是把外部的半袖夹袄由宽松的款式改成了贴身的。

  下衣的襦裙少去褶子与绣花拼色,主体的白色调是在半袖的袖口与衣襟处滚了一圈白兔毛。

  而襦裙又不够长,会露出脚踝之上一点的裤子,是需要配长靴的。

  这是存银有红披风后发现的,某些衣服就是配长靴好看。

  存银问云程觉得怎么样。

  当下流行的衣服花样,是从里到外,衣服都是一个长度。

  像上衣的半袖与襦裙刻意缩短都不是当下流行的东西,或者说,大家都不习惯。

  而存银跟云程学出来的,喜欢在凸显身材的位置做小处理,会收腰,抬肩,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宽肩窄腰。腰线会略微往上抬,大长腿也有了。

  穿双长靴衬托一下,谁看了不说一句好看?

  云程说这衣服他们过年穿出去,年后裁缝铺子开门了,肯定有很多人想买同款。

  存银知道的,“我图纸都留着了,反正他们自己多试试,迟早也会做出同款样式,我就拿这图纸去挣一笔银子,赶早做出来,少了尝试的时间,总有铺子愿意买。”

  刚来府城时,他几次去裁缝铺子,想找活干,送去的绣样人家留着了,但一直没有来找他派活儿。

  家里买布料成衣还算勤,裁缝铺子的掌柜伙计也是厚脸皮,看见他就当没认出来。

  这几套衣服缝制期间,存银有许多新想法,他都有图样保存。

  有点小记仇,来年他会找别的裁缝铺子帮工一阵,不去他们家,敲门砖就这些图样了。

  云程跟叶存山都同意,“别找离家太远的,我记得府学附近就有一家,回头去那边问问,你图样画得好,样式新,手艺也好,还不是长期干,人家没道理不要。”

  再不要,云程也是有脾气的,他两间铺子客流量挺好,到时他就给存银在话本铺子划片地方出来,给铺子里的书生打版……

  想到这个,云程愣了下,跟存银说,要他去把新图样拿出来,他要挑两个款式,做“店服”好了。

  存银不同意,“浪费银子,我怎么一直给人做白工呢?我就要挣钱。”

  这一年,他初期的练手,就是给身边熟人做衣服,慢慢在不同身材体型的人身上找设计点,已经不想再免费做了。

  云程想想,说做个三五身,“我会给银子的,做出来,给铺子的掌柜跟管理层穿,身份一看就不一样,叫他们有点动力。”

  就好像书生们都有书生长袍,但蓝衫又是不一样的。

  这是考中以后的书生才穿的,都是官学校服。

  像谢晏清他们在私塾读书,也做蓝衫,可这蓝衫,他们一般不穿出来。

  存银看云程真挺想做的,才点点头回屋拿图样。

  云程跟叶存山说:“存银现在很有主意了。”

  叶存山说是云程教的,“他很崇拜你。”

  未来想跟云程一样,可以当大老板,能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不怯场,能镇得住铺子的掌柜伙计,也能挣很多很多钱。

  云程听了高兴,总归他给孩子树立的是好榜样。

  存银的图样是活页本装订。

  云程这一年都忙,很少关注存银的练习情况,这本子翻开,看着上面的画,就知道存银一直有下苦功练习。

  从前是很刻板的画,现在线条都是灵动流畅的,整体疏密感安排得很好,在线稿阶段又轻重有度,图画看着就很舒服很有韵律。

  人像五官是空着,但三庭五眼的线有画。

  中间有的补全了五官,有的没有,显然是有空才画,没空就算了。

  这肯定要大力夸夸的,存银就爱听夸夸,听得眼睛都眯起了。

  云程从中选好了两个花样,一个马褂款,看着就是生意人穿的。一个是叶存山平时常穿的样子,交领配襦裙,裙子是长袍,被腰带系出来的,看着就精神,适合书生穿。

  新图样经过了些微改动,裙子有褶皱和无褶皱两种,草图就能看出性格。

  云程列了名单,年间不弄这个,年后存银可以去问问他们要什么哪个样子,就不强行统一。

  这些杂物弄完,天色也晚了。

  除夕的年夜饭,是厨娘弄,平枝姑姑他们在灶屋忙活了一下午。

  菜式云程让他们不用分得细致,一样两盘,到时他们自己单独摆一桌,一年到头,吃点好的。

  饭菜上桌,家里先祭祖。

  祭祖流程年年一样,到了祭拜爹娘这里,云程就少了话说。

  太久没关注静河村那边的事,通信往来少,现在说的最多的是作坊纸铺还有叶大。

  有关云仁义一家的事,早就没提。

  想也知道不会好,全都是现世报。

  有些话说多了,地下的人不一定愿意听。

  他闭眼专心祈福,一如既往,希望这一家三口,能团圆安康。

  祭拜完,家里收拾收拾,叶存山去接彭先生过来吃饭。

  说是怕送礼尴尬,结果彭先生过来还给他们准备了小红包。

  圆圆跟存银有,云程跟叶存山也有。

  数量不大,是个心意。

  饭前存银把蛋糕分了,彭先生不喜甜食,切的时候给他撇了奶油下来,可以吃下头的蛋糕。

  饭间话题比较家常,问问彭先生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寺庙,也问问他过年要不要出去走动。

  借用谢家的考棚后,彭先生常常跟叶存山一起过去,跟陆举人相处不错,算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但陆举人跟彭先生一样,都没自己的宅子,是暂住在主家,来往不太方便。

  两家都不是介意这个的人,彭先生不喜给人添麻烦,横竖年后考试多,能常见,没必要过年时上门叨扰。

  他跟云程说:“元墨找我取材,说下本想写教书先生的,想问问怎么教学生。”

  市面上已经有一本《名师》,是云程提供故事线,由杜知秋找人写的。

  当时取材也方便,杜先生就是教书的,能现场取材,还能把给学生的课记录下来用,反正是亲爹,杜知秋薅羊毛薅得毫无心理压力。

  但元墨这边,云程觉着多半是元墨看过彭先生出的教学书,对此有了兴趣。

  下本写不写不一定,趁着彭先生在府城,先把这珍贵材料取了再说。

  薅羊毛薅到了自家,让云程很尴尬。

  话题被叶存山接上,问元墨想了解哪些东西。

  彭先生总能把话说得很有趣,有话题做引子,席间气氛很好。

  但他真就吃了饭就走,不跟他们一起守夜,留也留不住,云程叫叶存山去送。

  外面雪还在下,拎着灯笼都要小心慢走。

  叶存山说留下也没什么,“再晚点,圆圆就先睡了,咱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玩起来时辰过得快,几局过去就天亮了。”

  彭先生不玩牌,“从谢晏清那边借了两本书,我年间刚好看完。”

  提出打麻将的叶存山小小心虚了一下,很自然的就岔开话题,问书名,聊聊内容。

  等送彭先生到陆家小院,里头温故知新来接,他才回家。

  家里饭桌都收拾好了,圆圆本想跟冬桃玩,被存银转移下注意力,就忘记了。

  一家人先在堂屋沙发坐会儿,聊天。

  等圆圆睡了,就挪到屋里。

  老样子,打扑克牌,玩斗地主。

  叶存山洗牌还要说彭先生在看书,他很有罪恶感的话。

  云程叫他别玩了,“我跟存银玩,你在旁边看着,考验你的意志力。”

  自认为很有意志力的叶存山,跟他们玩了一晚上。

  初一清早放过鞭炮,一家包饺子,上午要走动拜年。

  今年雪大,昨天中午开始下,到现在没停。

  一眼就只能看到几米远,往深了去,一片银白刺眼。

  小年夜时才聚过,年前还送了年礼,看这天气,今天不去,别人也能理解。

  这么想的不止他们家,上午时,云程跟存银去补觉,叶存山带圆圆玩,顺便等客人上门,等到下午云程跟存银睡醒了,家里也没人来。

  吃过饭,再换叶存山补觉,就一觉睡到次日清早。

  雪一直下,拜年的事愣是拖到了初四早上才开始。

  存银在初一时说他只有谢晏清一个朋友,懒得跑了。

  到初四就怎么都想跟出去溜达溜达,“我都憋坏了!”

  他俩前脚出门,后脚家里也热闹起来。

  趁着天晴,该拜年的都出来了。

  圆圆在家里跟个小吉祥物一样,给她新做的兔子包包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红包。

  看她现在送礼物的频率,要她掏空存货是没可能了。

  库房里还锁着一堆大舅舅送来的金银玉饰,这看着到了京都以后会更难教,云程想着,要么从压岁钱开始教得了。

  给小孩子搞简单点,就盖章兑换,物价不用卡死,一个红包一个章,兑换的东西就按照难度来。

  平时家里没人给圆圆钱,这就是她的“启动资金”了。

  闲暇时,云程会抽空画些小卡片,今天想到就去做,到叶存山他们回来时,他已经给圆圆做好了一小摞卡片,也给她讲清楚了可以用卡片跟家里交换东西的规则。

  卡片没了,就劳动去挣。

  小朋友,就轻活儿,云程使唤她去堂屋沙发上拿个抱枕都算。

  是付出才有收获,不需要算得太仔细。

  等圆圆再大一些,开始学习了,比如读书习字,还有刺绣弹琴这些,云程也能改成学习就给她换。

  圆圆对这些新鲜的东西有很大的兴趣。

  看叶存山跟存银回来,还想从他俩这里捞个卡片。

  卡片上是跟柳小田家的熟客卡类似,可以盖章。

  章子没空刻,效率不如云程随手画个简笔画快,新鲜感也足,回头这些卡片也跟圆圆的成长日记放一起,到孩子大了,就给她看。

  她太矮太小,使唤她都不忍心。

  叶存山叫她把废纸篓的纸拿到袋子里,存银没活使唤她,站原地眉头都要拧成结。

  云程说:“你坐小板凳,叫她给你捶捶肩也行。”

  圆圆哪里会这个。

  捶肩跟打袋鼠似的,笑声清脆。

  存银舒不舒服另说,反正圆圆玩得挺开心的。

  拜年没新鲜事,顺顺利利结束这一天。

  硬要说,就是今天在谢晏清家里拜年的时候,里头有人给谢晏清说媒。

  叶存山才起了个头,存银就有了炸毛的样子,眼睛瞪着他。

  叶存山压根儿不看他,“不知道存银在哪个话本里学的,教人家搞假象,说什么情郎。”

  谢老板为婉拒官绅家的亲事,跟人说叶存山和云程有远房亲戚要说给他家。

  那都是年前的事了,糊弄了一年没见着人影。两家往来,除了生意就是考试,看存银跟谢晏清也没多亲热,自然对此有了意见,说谢家清高,看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

  大过年的,搞得难看。

  叶存山跟存银去拜年时,人刚准备走,没听几句,这还是后头谢老板转述的。

  他们大人还没说什么,存银就在边上给谢晏清出主意。

  存银嘴硬,“那怎么?我教的就是有用的,没见着人,总要有点东西往来吧,不然明显是骗人,等着被人找麻烦吗?”

  叶存山叫云程回忆回忆,“铺子里谁写了这东西?”

  云程摸摸鼻子。

  还别说,这东西听起来就是话本里常有的。

  但要他说是哪本书,是谁写的,他就不知道,他又不是每本都看。

  沉默里,叶存山给他说,“谢晏清没同意,说胡乱编造一个人出来,往后真要说亲了,还解释不清楚。你知道存银说什么吗?”

  存银脸色木木的。

  叶存山揭老底:“他说遇见喜欢的,就说那些东西是亲戚送的,有不合适的人上门说亲,那就是情郎送的。”

  云程发现盲点,“情郎一般说的是男人吧?哥儿姐儿才有情郎,谢晏清说什么情郎。”

  存银自有他的解释,“夫郎也是郎。”

  问他在哪里听的,他说是茶楼。

  茶楼的话本很杂,有些为了吸引顾客,会放些狗血多角恋,脚踩多条船的艳.情本。

  真溯源,那就难找。

  叶存山就这么一问,确定存银真是听书消遣学的小心思,叫他不许去了,“你在我这里,今年十七岁,要十八了,你跑未婚男人面前说这个,像话吗?”

  存银果断认错,“不像话。”

  把叶存山后面的话都堵回去了。

  这事儿不大,谢家听不听还另说。

  做个假象出来确实能够继续糊弄,不算馊主意,就是由存银说出来不合适。

  本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晚饭吃完睡觉前,叶存山又找他,“你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一家去寺庙,你去听听经文清清心,我看你心里都脏了。”

  存银:“……”

  云程把叶存山揪回屋,看他这重新燃起的老大哥护崽心就觉得好笑,“你现在怕他开窍你就少说几句,越说他越想,想着想着就明白了,少男思春,你还拦得住啊?”

  还要翻旧账,“我之前说要把存银多留几年的时候,你怎么讲的?说他年岁够了,大家都那个年纪说亲的。按照你的说法,存银今年都该是跟夫婿一起回门拜年,你不得气死。”

  不说还好,说起来叶存山就真生气了。

  云程叫他别气,“话本里常写的东西,他看多了听多了自然懂了,别的不说,真有心思,咱们哪里能不知道?”

  存银身边就谢晏清一个合适的,真要有想法,还给人出什么主意?直接跟家里说了,这事他跟叶存山能答应。

  叶存山一想也是,但睡前还是说要存银明天去听听经文,“未婚小哥儿,怎么什么话都在外男面前说?”

  云程掐他腰,“行了行了,是我没教好,我明天说说他,比听经书有用。”

  叶存山不想让云程背锅,云程不想跟他车轱辘,“快睡吧,起晚了挤不进去,没法听经书。”

  叶存山:“……你直接说你不想跟我讲话算了。”

  云程:“哪有?我可喜欢跟你讲话,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爱听。”

  叶存山不说了。

  次日一早,一家早起。

  叶存山洗漱完,就去陆家小院那边把骡子车赶过来。

  温故知新往车上放经书,六十六本比较占地,车厢还要再坐三个人,挤不下更多。

  平枝姑姑不赞成他们一家谁也不带的出去,说要去租个马车驴车,怎么都要带个人在身边伺候。

  主要是寺庙人多又挤,叶存山一个人,哪里能照顾得过来三个?

  存银说就让温故跟着,“我骑马去。”

  骡子车走得不快,存银学了几个月,城区不好跑马,只能慢跑,刚好跟上。

  他好久没带威风出去遛弯了,今天就想骑马。

  基本功练数月,叶存山还是放心的,就说多带温故一个。

  平枝姑姑满意了。

  叶存山个子大,坐车厢里怎么都不适应。

  多带个人,也是跟温故一块儿坐在外头,不过不用赶车,能解放双手。

  里头圆圆看坐外面能吹风,好像很潇洒的样子,一直闹着要出来。

  她每长大一些,力气就会随着增大,云程拘不住,叶存山就把她抱出来坐。

  外头风大,并不是圆圆以为的微风拂面,才出来,她就冻得一哆嗦。

  叶存山夸她:“真是贴心,知道你爹冷,出来给我挡风。”

  圆圆哪里理他。

  觉得冷就要回车厢里待着。

  叶存山也怕她冻病,假模假样拦了下,要她知道不能再轻易想往外跑,就放回车厢里了。

  感受到了车厢的温暖,圆圆抱着云程不松手。

  云程还担心存银,时不时要掀开窗帘看一眼。

  圆圆瞧见了,又蠢蠢欲动。

  云程瞧她表情就知道,抱她到窗口被冷风吹吹脸,她就再也不敢往外冒头,实在是太冷了。

  到寺庙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温故找地方放骡子车,拿了铜板请人看着。

  回来时叶存山都买好里姜茶,除了圆圆跟云程不喝,他们三个冷风吹的人都要喝一杯。

  存银还牵着威风,他不想在外面找地方放马,怕威风被别人牵走。

  寺庙里有小沙弥会接待,放庙里马厩,要交银子,比外面贵几倍。

  存银老实给了。

  到了初五,商铺都开市了,来寺庙祈福的人相对来说不算多,但也处处要排队。

  一家四口穿着新衣服出来,得到过云程的肯定,存银也怕不符合大众审美,排队时,他就一直注意着周围人的眼神,还叫温故在旁边转转听听,带回来的都是好评。

  有人大胆,过来问这衣服是谁家做的,他们瞧着好看,也想做一身,存银就直接报了府学附近那家安氏裁缝铺的名字。

  他明天就上门找活儿干!

  衣服的事定下心,就专心排队。

  云程来这里,还以为会遇见高僧跟他说“缘”,说穿越的原因,实际都很平常,跟普通香客一样,排队上香拜佛,再排队出去。

  有其他需求,就再去别的殿。

  难得来一趟,文曲星是要拜的,这也是香火非常旺盛的地方,队排得很长。

  云程跟叶存山都要写作,一起排队。

  存银不靠这个,说要去找找财神爷的庙。

  温故本来说跟着他,存银没让,“你带圆圆吧,我哥嫂都排队,孩子要人盯着点。”

  存银就能随便走走。

  他最近心乱,看他大哥昨天的反应,他都没怎么呢,就明显生气了,这点心事就不好跟家里说。

  他决定去抽个签,问问菩萨。

  这签嘛,抽的姻缘。

  签文“千里姻缘一线牵”。

  -

  云程跟叶存山拜完文曲星出来,存银也回来了。

  他俩怪惊讶的,“财神爷那里不用排队吗?”

  存银都没找财神爷的庙,更不知道这间寺庙有没有财神殿,只摇头说没找到,“溜达了一圈儿,看到处都人多,所以我就回来了。”

  不是大香客,中午没人留他们吃饭,要吃要喝都要自己买。

  云程看时辰不早,就说吃完饭再回家,这期间让温故跑了一趟,带回消息说这庙里没财神殿,要求财,就要去天王殿,拜多闻天王。

  来都来了,就先让温故去排队。

  存银吃完就去换下温故,一家人都来时,没排一会儿就到了。

  存银今天在寺庙撒谎,撒的还是来找财神爷的谎,很怕这位天王生气,要收了他的财运,跪拜时嘴里念念叨叨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小话,“存银事业心还挺强的。”

  叶存山瞅一眼,觉着不像。

  自己弟弟,自己了解,存银看着像是心虚。

  但看存银拜了一次又一次的样子,又觉得他没胆子对菩萨大不敬,就点头,“嗯,应该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哪里有他这么说话的?

  云程瞪他一眼,不跟他说了。

  赶巧,这头结束,一家结伴回去时,家里有驿站小哥来过,是平枝姑姑接待,按照家里以往给赏银的份额,见是年间大雪天里跑,比平时给的多加三两,留人吃了碗饺子,上了茶点。

  这次回信略厚,大箱子是没有。

  问陆家父子回京都没,什么时候回,给的口信是送信出来时还在槐城,什么时候回京都不知道。

  这一路都数月过去,指不定人家已经准备回了。

  圆圆一路颠簸,又去了吵闹的环境,路上都在车厢里憋着,回来就打瞌睡。

  云程先叫奶娘把孩子抱房里去睡觉,才跟存银一块儿去拆油纸包。

  包裹小,里头信件两封,活页本一个。

  信件一封给存银,一封给云程。

  云程当是陆瑛报平安的信,拆开看了是说已经从密林里出来,准备不足很容易陷进雪里,暂时没找到好的方式往深处探索。

  结合驿站小哥的话,陆瑛寄信时,人好好的,四舍五入也算安全的。

  另外就是给存银跟圆圆的生辰礼。

  年间的礼物不好捎带,存银的生辰已经过了几天。

  活页本就是给存银的礼物,里面都是槐城那边时兴的衣服花样。

  款式比不得京都,甚至比不上府城,但那边的冬装实用性很强,也足够保暖。

  怎么把衣服做得厚实又没束缚感,是存银可以研究的东西。是很对口的礼物,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给圆圆的,是夹在本子里的兑换券,签了陆瑛的名字,说今年就会见面,到时他问问圆圆想要什么,给她补一个。

  余下的是给存银的信件。

  他一向是拿到房间里拆,云程没在意。

  等他走了,叶存山就在意,“你说他躲什么?”

  云程纳闷:“他不是说了会跟表哥吐槽身边的人?万一信里说我烦,说你管得宽,咱们这看见了也不好,当不知道吧。”

  叶存山:“……他敢?”

  而存银把信拆了,里面只有一句:“你给我等着。”

  结合圆圆的兑换券,很容易联想出来,这就是等京都见面要算账的意思。

  存银叹口气。

  相隔太远也不好。

  他一封阴阳怪气的信件后,接个空信封,而后才是解释。

  陆瑛回复延时,把他从前的行为一次次拉出来重提。

  这次是回复的空信封。

  生辰礼是礼尚往来。

  因为他做衣服用心,所以陆瑛备回礼也用心。

  真在京都见面,能不能有好的开局,还得看那封解释的信件,能否在陆瑛回京都前收到。

  说个话,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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