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心计
一间宽阔明亮的书房里，日向秀义盘坐在矮几面前，上好宣纸用镇纸压住，这位已然人过中年的日向族长面色郑重，手提细毫，闭目沉思。
思索良久，细毫蘸进砚台饱含浓墨，下笔如有神助，笔画连贯，落纸刚柔有度，劲力不透丝毫。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短短时间后，日向秀义便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墨笔，微微抬头。
窗外，一束蒙蒙亮的阳光透过围墙，直入庭院。
照得院里绿意渐放，悄悄落了几朵花苞。
只这么简单的一抬眼，日向秀义便好像已经确定了所有的结果，随意的抬抬手，吹入庭院的风便那么散了，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中。
再低头时，宣纸旁，正正的放着一封落了火印的信。
信封角落，是不起眼的火之徽印。
日向秀义没有拆开，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便顺手推开，放在桌角。
两手拈住宣纸两角，用拇指轻轻抚平。
只见白色的宣纸上，中正平和的写着两个大字。
【命】
【法】
待到墨迹微干，他才结印开封，将那放在桌角的信封拆开，翻看起里面的内容，面无表情。
等到把整封信看完，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一个浑身包裹面带动物面具的暗部蓦然出现在他眼前，仿佛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一样。
只见他提起墨笔在已有的信件上添了几个字，而后用食中两指捏起信件，重新封好，交给面前的暗部，语气平静道：
“告诉三代目，这就是我的诚意。”
“日向一族，愿以村子为尊。”
面前的暗部一言不发的接过信件，转瞬消失。
日向秀义面色依旧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村子，与家族。”
他抬头望向被阳光洒满的庭院，翠绿的叶子在晶莹的露珠返照下，显得愈发幼嫩。
“有木叶飞舞的地方，就有火在燃烧......”
他语气沉缓，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仿佛看透了世事的耄耋老人。
“这木叶的天，是该变一变了。”
作为火影一系在忍族联盟之中最坚定也最强大的盟友，日向一族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
他们既是一颗被火影一系扎在忍族联盟中的钉子，也是忍族联盟里一言九鼎的顶梁柱之一。
这一身份，代表着站在万劫不复悬崖一线上的权力巅峰。
既危险，又令人难以割舍。
所以日向秀义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他站起身，细致的用锦帛擦去指尖上沾染的些许墨迹，拉开房门，走进隔壁的屋子里。
一个长发的清秀日向少年，始终保持着跪坐姿势低头等在门口，腰板挺得笔直。
日向秀义面带笑意，却没有丝毫停顿的走过少年身边，语气清朗。
“走吧，日足。去见一个人。”
少年这才点头，没有迟疑的直起身子。
“是。父亲大人。”
......
日向信玄直到从木叶医院里出来的时候，都还是满脸不解，出门的时候，还来了一个小护士递给他一封卷轴，不知道写着什么。
他没急着看，上面有一些咒印，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解开。
‘我自己编的伪阴封印和日向秀义有什么关系？’、‘他们私底下有什么py交易，居然还不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和我顺理成章的与纲手搭上关系最后偷学一招半式的计划不太一样啊。’
想着想着，日向信玄发现还是自己太轻视了自己的分量。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其实没那么高，族长虽然夸他是什么‘日向第一天才’，可是天才也仅仅是天才而已，能不能成长成一个真正的强者，能不能活到成年，这些都是具有极高不确定性的。
而且日向家族又不像宇智波家族那样从来都是一两个人挑大梁，全员都能在成年后开眼的日向族人，平均职阶等级都是中忍，个体战斗能力又不特别出众，只因为白眼具有战略性意义所以才被看重，所以对日向而言，团结才是力量。
嗯，全员日向以宗家的领导为核心团结到一起，力往一处使。
所以个人主义势力，在日向家往往是出不了头的。
在全世界都不知道转生眼，只有日向信玄一个人知道的时候，他不认为别人有可能有‘哎呀！这个分家小不点竟然恐怖如斯，未来一定能成长为一个开发转生眼的强者，趁现在赶紧干死他！’这样的想法。
如果真的有人有这样的脑洞，那日向信玄才要觉得那货恐怖如斯！
怕不是个仙人！
再说了，日向家族宗家统治的根本，是研究改进了将近千年的笼中鸟封印，在日向信玄没有明显表现出有可能破坏封印的可能情况下，他不认为有人会闲的蛋疼非要折腾他。
这一点是日向信玄的认知盲点——他被刻印笼中鸟的时候，整个封印过程他都沉浸在昏睡中，不知外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搬回到床上了。
在他清醒的记忆中，只记得日向秀义在他刻印笼中鸟开眼时出现过，但说了什么他是真的没听清。
而且因为醒来的时候还在床上的关系，他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和笼中鸟其实没什么特别大问题。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笼中鸟是特么三个封印班轮班倒近乎人人耗尽查克拉才勉强共同刻印下来的话，那他怕是就要懵逼了。
这才是他会出现错误判断的真正原因。
当然，现在的他是不知道这些的。
现在让他真正感到忐忑的，是他私下通过一些手段，自己与纲手进行接触。
这才是让他感到紧张的原因。
现实不同于动漫，全忍校足足上千人，而非像漫画里只有十二小强，每年晋升的中忍都有数十人，而不是好几年要死要活的最后还只能通过一个。
家族与村子的关系自然也是不同于漫画那样简单明了、拳头说话，真正的忍族政治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潜在规则游戏，所有人都在这一规则的红线内疯狂作死。
多变，却遵守着一定的秩序。
像日向信玄和纲手这样，一家之主与其他忍族的天才私下接触，就是不被潜规则所允许的。
哪怕他的目的仅仅是求教。
当然，如果你不被发现那自然是没关系，但是纲手都明摆着告诉日向信玄，这次接触就是她与你家族长的一次交易，是一次在规矩内的筹码交换，那日向信玄又怎么能不冷汗直冒。
很明显，日向秀义和千手纲手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的所有小动作都被我们看在眼里，无论你还有什么小花招，都可以耍出来让我们看个笑话。
更让他后悔的是，他对自己‘设想’的这个术的描述。
虽然他一开始的想法，是通过这个与‘阴封印与创造再生’组合无比相似的忍术引起纲手的兴趣，从而获取自己渴望的医疗忍术知识，以及封印忍术知识。
但是，在了解到这场会面是纲手与日向秀义达成一致才进行的时候，日向信玄突然想起纲手临走前，那仿佛带着调侃与玩味的眼神。
这让他产生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纲手不会以为是日向家族在觊觎千手家的阴封印吧......’
‘这可就要了亲命了。’
日向信玄一阵牙酸。
这年头的忍族之间虽然没有战国时期那么封建闭锁，家传忍法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但是对自家命根子，尤其是A级以上忍术都是极为看重的。
虽然觊觎别人家高级忍术，不至于像觊觎血继限界那样人人喊打，但也差不了太多。
若非如此，那些平民忍者的成长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整部火影里，真正叫得出名号为众人所知的平民忍者，也就大蛇丸、自来也、弥彦、小南、春野樱这么几个人。
甚至连春野樱都有家徽，是家族忍者，只不过父母是家族里的平民而已。
其他的，全都是家族忍者。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真的被认为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日向信玄虽然不至于被他们家族长一发笼中鸟咒死，但他jio着至少也是被关小黑屋的下场。
日向信玄正在那揣测着自己不可知的未来，族地路边的行人突然纷纷躬身靠着街道两侧向道中鞠躬，他也立刻反应过来，向着正面走过来的两人微微躬身。
“秀义大人。”
日向信玄还是那副孩子似的天真笑容，就好像在和熟悉的长辈和兄长打招呼。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日向唯二的两位宗家驻足，在日向信玄面前转过身，日向秀义满面慈祥，日向日足却始终冷着一张脸。
“是信玄啊。今天也去木叶医院学习了吗？”
“对啊！今天还见到纲手大人了呢！”日向信玄开朗的回复着，在知道自己无力抵抗的情况下隐瞒才是最大的愚蠢，他好似毫无心机的和盘托出，“纲手大人虽然看着很凶，但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哦，还允许我向她问了很多问题呢！”
日向秀义温和的笑着，抚着他的小脑袋：“那信玄可要好好学习啊，整个木叶都没有几个人能得到纲手大人的教导啊。”
日向信玄却没有因此释然，反倒露出一副犹犹豫豫的表情：“只是......”
“怎么了？”日向秀义适时的露出了一丝疑惑。
“我的忍法笔记，不知道为什么被纲手大人拿到了......”日向信玄故意小声的嘟嘟囔囔，“明明我都没有借给别人呢。”
“哈哈哈。”日向秀义就像寻常被孩子逗笑的长辈一样开朗的笑着，“这可就是纲手大人的不对了。”
日向信玄一个劲儿点头。
“不过，可能纲手大人已经向你道歉了哦。”日向秀义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他背在腰后的大卷轴。
说完，日向秀义又意犹未尽似的摸了摸信玄的小脑袋，抬步便准备离开，身边的日向日足始终一言不发，就那么默默的看着。
“对了！秀义大人！”日向信玄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朝离去的日向秀义道，“纲手大人说她同意了。”
日向秀义步子微微一顿，回过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日向信玄却好像普通孩子一样好奇的颠颠跟上去，偷偷摸摸的小声问道：“秀义大人！纲手大人说的是什么事情啊？是不是我们以后成为忍者之后，也能学会忍者小说里的那种暗语啊！”
“信玄。”日向秀义转过头，蹲下身子，面对着日向信玄轻声道，“有些忍者的事情，被普通人得知的话，可是很危险的哦。”
言罢，日向秀义站起身，摸了摸信玄的头发：“纲手大人的教导，可是不小的恩惠。既然你想学，那就好好学吧，不要浪费家族的支持哦。”
“嗯！我一定会的！”日向信玄立马没了刚刚的好奇，稚嫩的脸上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让人看了有些忍俊不禁，日向秀义却没有笑，而是同样严肃的点了点头。
日向信玄一言不发的等待着二人远去。
直到他们走远才将将直起腰。
而后，默默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日向秀义带着日足在街道上缓步而行，迎面而来的日向族人纷纷向二人躬身示意，二人没有丝毫停顿，始终高高抬着头，露出那光洁的额头。
“日足。”日向秀义和声问道，“你觉得那个孩子如何？”
“似乎是个很跳脱的孩子。”日向日足声音有些沙哑，“但是细细观察时，他的行为举止似乎始终在规矩线内外徘徊，从来未曾逾越，仅仅表现出了孩子应有的好奇与谨慎。”
“不逾矩。”日向秀义轻声点评着，“比你幼时如何？”
“更油滑一些。”日向日足似乎只是回答问题，完全不带自己的情感，“我的性子较为古板，大抵是各有优劣。”
“你是这么想的吗。”日向秀义面色平静，抬起头，看着天上流走的云。
“他的想法可多得很呢。”
......
日向信玄整个回家的路上都在思考和秀义的这番对话，不断琢磨咀嚼，似乎想从这简单的对话中尝出些许味道。
但是他毕竟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和日向秀义这样一辈子都在权谋争斗中成长起来的大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直到回了家，他都没能明白日向秀义出现在他面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可不认为这是一次‘偶然’。
直到他收拾东西时才想起被自己背在腰后的卷轴时，日向信玄才明白了这位族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意义。
翻开卷轴，上书：
【阴封印】
看到这一卷轴的瞬间，日向信玄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冷汗几乎浸透了整个后背。
在那一瞬间，日向信玄脑中飞速转动疯狂思考该如何解释他是怎么得知‘阴封印’、‘创造再生’等千手研究多年的秘术，是谁告诉他该这么做等等各种可能被问到的问题。
有些事情被揭穿之后根本没有狡辩的意义。
但是，有很多问题本就是无解的。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去问你。
纲手可是堂堂三忍之一，如今的千手家嫡系出身家主，了解她这几门秘术的忍者的人数，稀少得几乎等同于见过自来也仙人模式有多丑的人。
一手之数可尽。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纲手临走前那玩味似的一笑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应该算是被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吧。
直到此时，日向信玄才想起这位族长临走前的那句话——既然你想学，那就好好学吧，不要浪费家族的支持哦。
他指的，是医术呢？还是这门阴封印？
日向信玄不由一阵苦笑。
日向秀义早就知道了这卷轴里是什么。
“真是......玩战术的，心都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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