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剧务来了

　　老女人一下子傻眼了，这豆浆还能用缸来衡量的吗？不过话说这转变也太大了，刚还摆出一副不想喝的姿态，这家伙一听免费，上来就要一缸，这是把自己当河马了啊…

　　但这老女人也感觉江然挺有意思，乐呵呵的给他盛了一杯豆浆：“你要一缸大姐真给你盛不出来，但是一杯还是有的。虽然是夏天，但是喝点热豆浆也不错，感觉胃里挺舒服的不是，我平时就爱喝这个，完事我家老头子也爱喝。这旁边小蓝筐中有吸管，你自己拿就成了…”

　　女人很热情，弄的江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从兜中摸出皱巴巴的两块钱，说：“那啥，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是两块钱，算是豆浆钱了，你拿着吧，起早摸黑的赚钱都不容易…”

　　女人将钱给笑呵呵的推了过去：“这不就说笑了嘛，大姐说请你的那就得是请你的，临场变卦要钱算是咋个回事？安心拿着吧，何况你在大姐这买过不少包子，大姐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那成吧，两块钱你再给我拿两个素包子吧，刚刚没吃饱…”江然握着手中还散发着余热的豆浆杯子，坚持道。

　　“你这孩子…成吧成吧。”女人看到江然坚持，便收下了两块钱，然后给他拿了两个包子：“这天可还没亮呢，起那么早，小伙子干啥工作的啊？”

　　“在这附近，还能干啥工作，群演呗…”

　　女人有些惊讶：“群演起这么早啊？这个点剧组应该还没进场呢吧，那些大导演也这么苦？”

　　“他们苦什么，这个点肯定都在被窝里搂着老婆呼呼大睡呢。”江然摇了摇头：“我们这些群演得提前在横店里面蹲着，谁去的早谁占的位置靠前些，被剧务发现的可能性就大一些。不然八九点再起，前面位置都已经被起得早的群演给占光了，剧务看不到我，还拍个屁了。”

　　“不用导演也能拍戏？”女人来了兴趣。

　　“这咋可能，等剧务来了挑好群演，场务进了后将场景都给布置好，再等到主演到位，那时候导演再起床也不晚。一般再等导演一个多小时，开拍的时候都八九点了。”

　　女人恍然：“怪不得去那么早，我还以为现在拍戏的导演都那么兢兢业业呢。”

　　“哪儿能呢。”江然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他们群演过的苦，但凡是个腕儿，小生活都滋润着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你要的包子，接好，趁热吃，香。”女人笑着递过来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两个大包子，皮很白。江然接过后也不给女人在这儿磨蹭了，道了声谢后就捧着豆浆朝着横店走去。

　　“别说，这豆浆还真香…”江然喝了一口，匝了匝嘴巴，胃里这个舒服劲儿嘛，不谈了。

　　至于包子，他倒是没吃，他打算留到中午再吃，省一顿饭钱。黑灯瞎火的，他进了横店，此时横店中还没多少群演到，他找了个显眼的地方一蹲，数着天上的星星，这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他腿麻的换了好几个姿势。群演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不过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估计都没怎么睡好，像江然这么有精神的还真不多。

　　横店作为唯一一个国家级的拍摄基地，不仅占地极广，而且有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拍摄的大多数电视剧都是抗日剧。试问，抗日剧都拍了几十年了，再拍能拍出来什么新花样呢？无非就是换换人，轻微的修复一下剧情，塑造几个英雄形象，然后再烘托一下正面人物之间的感情，最后来几个刺激热血的镜头配上宏伟的音乐，突出点悲壮就算完事了。抗日剧基本都是这个剧情，而且拍的也不算特别的好，所以人气基本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虽然经典抗日剧确实好看，但是这些导演很难在经典之上再造巅峰，加上大众审美的变化以及‘颜值类男星’的崛起，所以时间一长，抗日剧的收视率自然而然的就下来了。

　　想要提高收视率，无非就是两样，要么剧情精彩，要么主演腕儿大。剧情再精彩也就是杀鬼子，有些东西还不能碰，不然过不去审等于白拍。腕儿大的主演太贵，一般的小剧组根本请不起，所以这些导演们就开始玩花样了，想弄点儿好玩的吸引人的剧情来提高收视率，别管符不符合形象，哪怕被观众给骂上几句娘也无所谓，毕竟现在流行一句话嘛，越骂越火，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今天第一个到横店的剧组，导演就是个想在剧情上玩点花样的脑洞玩家。六点左右，天刚蒙蒙亮，浩浩荡荡的几十人抬着摄像机等物件就进来了，群演们一看有钱挣了，连忙挤了上来，将剧组的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江然也不例外。

　　剧务黑着个脸，对着他们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你们想干啥？都跟臭苍蝇一样围着我们，你们不嫌恶心我们还嫌恶心呢！都滚远点，等东西场地布置好了再说拉群演的事！这机器一台好几万，弄坏了你们这些死群演赔得起？”

　　骂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很不耐烦，词也难听，但是几十上百个围着的群演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瞪他一眼。开玩笑，真瞪了不被看到还好，要是被剧务给发现了，往别的剧组中一宣扬，谁还用你这个不听话还呲牙咧嘴的群演？乖的人多了去了，犯不着在你这儿添堵，你往后就净等着白跑空活吧。万一再碰上了个脾气大的剧务，找点人路上麻袋一套，打你一顿也不是不可能，打了你你也没地方说理去，别怀疑找不到人做，给这帮群演出点钱或者安排几个‘床戏’（扮演尸体的躺活），他们啥事都干的出来。

　　毕竟谁会给钱过不去呢？只要给钱，有些人下手黑着呢。

　　江然来的早，位置占的好，所以他在最前头，此时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低着头，表面看起来一脸愧疚，实际上是在避免剧务的唾沫星子喷自己脸上。在横店混了差不多有一年了，一天挨骂个几顿是常有的事，刚开始他还会大哭大闹，到现在基本都憋心里去了，想找个发泄的人都没有。他知道在家里他是个傲娇撒泼都没事的小宝贝，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不值钱的人太多了，群演也太多了。

　　“都低着头干啥？装死人啊？还是都是哑巴？赶紧滚开，别耽误我们收拾场地！操，一个二个穿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还自以为很帅呢？以为自己是男一号男二号？我呸！”剧务斜着眼睛打量着他们，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用不屑的口气道。

　　来的早的都是最想挣钱的，而且大半也都是在横店混了不短时间的老群演了，此时没人愿意脑子一热给这剧务骂一架，这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会惹的自己一身腥。群演想挣钱就得进剧组拍戏，进剧组当龙套拍戏的名额是由剧务直接管理的，一般导演根本就不会过问这些小事，所以剧组的剧务算是掌握了群演的命脉。而且剧组之间基本上都有些来往，惹了一个剧务，万一他脑子一热真想整你，真没啥剧组会要你了就，这也就基本意味你的群演生涯基本就到此结束了。

　　来这里怀揣着明星梦的年轻人太多，但是能出头的却太少，这不光有硬实力，会当人，还得运气好。在这里混过的江然知道横店不是明星筑梦基地，而是会吃人的社会窟，会将年轻人的梦想都给踏在脚下碾的粉碎。索性他也没抱着能当明星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人家科班出身的牛逼选手都郁郁不得志，最终落成了群演龙套，他一个半路出身的泥腿子更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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