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营长的意大利炮
被剧务一顿痛骂，却没人有什么要发作的意思，而是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剧组出去。江然喝着豆浆又回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一蹲，活像一个要饭的。但混群演的谁都不比谁强哪去，所以也没人笑话他。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剧务出来了，对着他们就是一嗓子：“今天拍戏，会装死人的来二十个，不要女的，要个子瘦的，看起来老实点的。那啥，那个死胖子你往前靠那么紧干啥？聋了？没听老子说要个子瘦的吗？抗战那会那么艰辛，一共粮食都没几粒，都被你吃光了才能造你这么个肥猪？”
戏来了。
江然猛的站了起来，朝着剧务的脸前狂奔而去。他位置不错，冲的也快，基本上是最先到剧务脸前的，后面群演跟着蜂拥而至，瞬间将剧务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人都一副期盼的脸孔看着剧务，想让他抽到自己，这样就有活干了。
剧务开始点人了：“你，你，你，还有你，还有后面那个高个…好，正好二十个，你们跟着我来换衣服，剩下的人该干啥干啥去吧。”他点的人中，正有在他面前杵着的江然。
江然个头在男人中不算高，178cm，但看起来挺秀气，就是穿的大裤衩子和他清秀的面庞有些不搭，但好在剧务也不看你穿的什么衣服，反正都是要统一换的。二十个被选中的人低着头跟着剧务后头进了场子临时搭建的试衣间中，剧务摆了摆手：“衣服在试衣间里头，对了，你们中没雏吧？”
雏自然不是指处男，而是指没有干过群演或者拍过戏的‘新人’，带新人很麻烦，因为不懂规矩，而且甚至有些人连古代的衣服都不会穿，但好在是抗日剧，要求才不算那么严格。但这个剧务是个‘事儿逼’，不想要雏儿，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江然后面的一个小男孩颤颤巍巍的举手了：“我…我第一次演。”
“草。”剧务骂了一句：“还真有雏儿。妈的倒霉事儿怎么净让我遇到了，早知道刚刚多嘴问一句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剧务看起来有些烦躁，他挥了挥手：“算了，将就一下，雏就雏吧，鬼子的衣服会穿不会？”
“这个应该会。”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怯生生的。
“那就好，好像还不是个傻蛋。赶紧进去换衣服，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谁到点没换完谁挨踢，听到了没？”剧务道。
“听到了！”众人异口同声，随后迅速钻进试衣间中换衣服去了。里面的衣服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套，有几个解放军的灰色军装，剩下的都是鬼子的绿色军装和钢盔帽。江然落到手的是个鬼子的服装，服装上脏兮兮的，都是土，而且闻起来有一股臭脚丫子味，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平时储藏的地估计也不见光。
但江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利索的换上衣服，扣上了钢盔帽，钢盔帽可不掺假，压的他脖子直发酸，他想着鬼子的脖子可真好使，天天戴个钢块子居然都不驼背。别人差不多也都换好了衣服，正在有说有笑的，三五个人扎成堆，江然没往上凑，这不是说他不合群，而是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大戏份都没他们的，又不用交流磨合，地上一挺演好自己的床戏就完事了。
那个雏儿分到的也是倒霉的鬼子装，因为鬼子装的腰带和皮靴等和平时穿的不太一样，所以不是很好穿。他还没有换好，低着头正摆弄着腰带，此时他急的满头大汗，眼看五分钟就要到了，他的腰带却怎么都勒不上去。江然看了看他，想帮他一下，但是一想时间快到了，也就算了。他可没好心到为了帮别人让自己挨骂，要是丢了这场床戏，后面的剧组再没挑到自己，那他今天可就得白跑一趟了，他也是需要钱的。
换好衣服的人们都走了出去，江然也不例外。剧务此时正在点人数：“十七…十八…十九…二，嗯？二十呢？还有一个人呢？怎么少了一个人？那个人死哪去了？”
雏儿提着裤子走了出来，满脸紧张：“大人，我那个…”
“你那个什么那个？你提着裤子干啥？腰带没系上？你就是刚刚被点出来的新人吧？操，我就感觉有新人肯定屁事多，一会出戏的时候挡不准还得有你的事。算了算了，你把衣服给脱下来，该滚哪滚哪去吧，我再去外面拉个人，你们在这里等着，哪都别去。要是回来我见不到你们的人，你们也跟着一起滚。”剧务一扭脸，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雏儿眼泪当时就不受控制的涌出来了，低着头，有着轻微的抽泣声。周边的人都是抱着膀子在看好戏，时不时的小声说上几句编排他的话，江然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有啥好哭的呢。”
雏儿看了他一眼，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江然叹了口气，也没继续劝阻他，想当初自己刚到这横店的时候不一样被人骂吗？那时候的他哭的比这雏儿还狠，哭出来发泄出来就好了，他明白这个道理。
过了两分钟，剧务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个群演。他看到提着裤子戴着钢盔帽的雏儿还在低着头哭，顿时不耐烦了：“你哭什么哭？眼泪能有个屁用？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滚蛋，别耽误我们拍戏。以后招人前再忘说不要雏儿我就是狗，净给自己找事，操。行了行了你别哭了，哭的老子心烦，这是十块钱，你拿着赶紧换衣服走人成不？主演啥的在外面都等着呢，这浪费的都是钱，你别在这磨叽了。”
话难听，但江然也不敢给他出头，只能默默的看着。雏儿也知道自己这么赖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然后开始脱衣服。
“快点！”剧务催促道：“磨叽什么？等着我给你买法拉利呢？”
雏儿没理会他的讥讽，将衣服给脱下来后，剧务新领来的群演接过来利索的换上了。剧务将掏出来的十块钱扔到了地上，然后领着二十个换好衣服的群演进了场地。雏儿抽噎着将钱给拾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土，然后默默的回到了试衣间穿自己的衣服去了。
江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办法，他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刚刚但凡脑子一热帮这雏儿说一句话，他敢保证自己也得跟着他拍屁股一块滚蛋。
进了剧场，一个中年人已经握着对讲机在座位上坐着了，他的面前有着一个电脑桌，桌上有一台电脑，旁边还有各种饮料，江然知道这个就是剧组的导演了，不是导演也没人有这个待遇。四五个人在他旁边站着，此时都在盯着他们看，主演等也已经就位了，就差他们这些演床戏的了。剧务一边走还一边骂道：“那个雏儿气的我头疼，什么玩意，连个鬼子的腰带都不会系，干脆笨死得了。当招到雏儿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心里没底，这没上场都出幺蛾子，要是上了场还得了？再因为他重拍一次，就真是日了狗了。真是纯粹浪费大家的时间，这种白痴就算拍个一年也还是个白痴，顶多进化成个脑残。”
群演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剧务说啥他们都得听着，不时附上一个‘你说的对’的目光，江然也是。
“看看你们的面儿多大，导演都得等着你们，这放群演里面绝对是牛逼了。”剧务碎话说完了，然后开始场务了。场务是个脸有些黑的中年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他指了指一片土坑：“看到那个土坑没？穿灰军装去那里躺着，躺的姿势好看自然一点，别大张个腿搞的像是胯下有女人一样，那不行。另外去抓一撮灰弄点水整脸上，抗日剧打仗脸上没点土也不合适，但是别弄多。上次见到一个群演他妈的弄一把土和着水糊脸上了，好家伙脸上一个拳头大的泥块子，那他娘的能是打仗扬上去的泥吗？一个脸都看不见了，跟他妈的做个面膜一样，傻逼一个。总之你们自己发挥就行了，最关键的还是会躺。”
场务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土坑：“那个土坑是给穿鬼子服装的人躺的，老规矩，扬土倒地，拍的时候别动，知道吗？你们感觉你们动一下不碍事，但是电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录的时候要是发现谁动了，别放一句屁，脱了衣服直接给我滚，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群演们回答的有气无力。
场务眼睛一瞪：“早上没吃饭？到底听没听清楚！要是没听清楚都给我滚蛋！”
“听清楚了！”这次回答整齐高亢了。
场务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你们两分钟找地方装死去，记住，别扎堆，别弄的跟死人坑一样。”
场务话音刚落，二十个群演就各自忙活各自的去了，有仰天闭目的，也有侧卧的，江然就是属于侧卧的那种，当然他没直接卧下来，而是原地做了几个俯卧撑。大夏天的他穿着鬼子服，身上早就被捂出汗了，再做做运动脸上的汗更多，这样就不用洒水了，直接扬土就行，而且看起来更逼真。
导演喝杯茶的功夫，两分钟的时间就过去了。场务看了看群演们挺的没什么大问题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抗日五奇侠第一集第一幕第一次，Action！”
“轰！咻~轰！哒哒哒哒哒哒…轰！”炮弹和机关枪的声音响起来了。
江然侧卧着，躺在土坑旁边，有些纳闷，这啥抗日剧啊，怎么第一集就打个热火朝天了，听这阵仗，鬼子的飞机和榴弹炮都用上了，这后面还演个屁啊！转言情剧吗？两军司令官展开一段禁忌之恋？
“兄弟们，鬼子们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必须要向总部请求支援！”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和我们交锋的鬼子应该是坂田联队第一中队吧！”
“废话，也只有他们的装备才能如此精良！小钢炮和榴弹炮都用上了！打电话给总部！”
“小心，卧倒！”
轰！
江然恍然，原来自己是坂田联队第一中队的，他终于知道了自己队伍的编号，但貌似没什么用，刚开始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演死人也挺轻松，至少不用干什么活。
“总部发来消息，援军已经到了！吹冲锋号，上刺刀！”来自中年男人的狂吼！
“嘟嘟嘟嘟嘟~”
熟悉的音乐奏起，江然只感觉到有不少的人似乎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然后纷纷的从自己身上迈了过去，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也能看到一道道的黑影从自己的眼前掠过。突然他的手上一阵剧痛，差点没让江然疼的喊出来。
哪个孙子走路不看路，踩到他的手了！
手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上面依旧在上演着热血战线的一幕。还好江然没有喊出来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不然这一幕就毁他手里了，这样的话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而且还得被场务导演等人轮番骂一顿。
“真疼啊…”江然心中暗道。
“不行，我们攻不上去！必须得有火力的覆盖才能行！不然这么上就是白送队友的命！这不是送人头吗？”前方传来了嘶吼。
送人头？我还猥琐发育，别浪呢。江然心中吐槽道，这什么垃圾剧，为了出现槽点吸引眼球都已经不要节操了吗？这导演，服了…
“你说的对！二营长！二营长？二营长呢？”
“我在这呢！”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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