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京城
“啧啧，京城居然不限单双号你敢信？王府井光溜的连条狗都没有你敢信？这天蓝的跟一汪水似的你敢信？”
陈琮从火车站出来，到王府井大街这一路，嘴就逼逼叨叨的没断过，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怪话。
陈小旭压根不理他，一心沉浸在初来京城的雀跃之中。
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已经熬过了疲倦期，这会阳光正好，大气磅礴的古都扑面而来，处处鲜活，立时又补满了蓝条。
“哎那是不是蛤蟆镜？”
“那人竟然穿喇叭裤啊！”
“哟，那还有滑旱冰的呢！”
娇弱的姑娘展现了活泼好动的一面，蹦蹦跳跳走走停停。
其实真没啥好看的，京城与钢都相比，无非楼高点，人多点，路宽点，车同样的少，人同样的土……这年头连老桑塔纳都木有！
俩人随意逛了逛，陈琮一瞅从老爸那儿借来的手表，道：“不早了，我们先找住的地方，拾掇拾掇吃顿饭，下午再去华侨大厦。”
“嗯，行吧。”
陈小旭经过一路相处，意外的发现他是个伴游好手，不自觉也有些信服。
俩人在王府井外围找了一会，很快发现一家国营招待所。台阶顺着向地下延伸，估计是防空洞改建的。
他一瞧就很有经验，明晃晃飘起两个大字：便宜！
踩着台阶往下走，光线非常昏暗，头顶吊着长线灯泡，一个柜台横在里面。
“那个，同志！”
陈琮差点咬到舌头，不利索的喊出这个称呼，“请问还有房间么？”
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姐抬起头，道：“要几间？”
“我们要两个单人间，这是介绍信……”
他递过曲艺团的介绍信，又递过陈小旭的户口本。别奇怪，1985年才会正式施行身份证制度。
“哦，钢都的。你俩什么关系，是两口子么，长得倒是郎才女貌的。”大姐扫了一眼。
“看您说的，是两口子还要单人间嘛？”陈琮也跟着贫。
“你们来京城是出差？”
“也算吧……”
他凑过头，小声道：“那个红楼梦剧组不正选演员么，我们是来参加初选的。”
“哟！”
大姐眼睛亮了，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不是我说啊，这丫头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肯定能选上，你这大高个子也难找……”
咋个意思？
陈琮一砸吧嘴，人家就是画里走出来的，怎么到我这就剩个头了？难怪夸郎才女貌来着！
“我们这单人间三块钱一晚，没厕所，就剩两间了。过来瞅瞅吧，不住也没关系！”
大姐充分体现了京城人的鲜明特征，带着他们在地道战一样的布局中左拐右拐，然后推开一扇小门。
里面十平米不到，就一张木板床，铺着花格子床单，另有张瘸腿桌子，用块砖头垫着。
“这是三块钱的……这个条件差点，你住就一块钱。”
大姐不知从哪儿拽到的门把手，哗啦就推开另一扇门。
陈琮吓了一跳，那是个衣柜一样的空间，刚好够一张硬板床，门一关就四面靠墙，黑布隆冬当场自闭那种。
陈小旭也瞪大眼睛，这怎么能住人呢？但没等她开口，那货就道：“行，就这两间吧，麻烦您登下记。”
“好嘞！”
片刻后，等俩人把行李搬进屋，姑娘还在不愉快，“那地方住不了人啊！”
“就一两天，凑合凑合得了。”
“那也太差了点。”
“省点是点呗，哎，你带了多少钱出来？”
“五十块。”
“我六十三块八，咱俩加一块才一百出头，往返车票就六十。这边吃饭交通都贵，咱们好容易来趟京城，不买点礼物给爸妈带回去？”
“呃……”
陈小旭拧着眉头，好像有点道理。
让她聊聊书、写写诗没问题，让她过日子，可真难为了。
…………
总之，俩人就在防空洞里住下。
陈琮先跑到厕所擦了擦身子，黏糊糊的一层臭汗，又换了套干净衣服。那身标准的的确良行头，踩着一双老爸的旧皮鞋。
陈小旭也收拾了一番，俩人人模狗样的跑出去，在某个小店里啃了六屉包子。
没错，就是六屉，一人一半。陈琮惊叹啊，这丫头这么能吃？难怪不拍戏之后，富态的辣么明显。
酒足饭饱后，俩人才顺着王府井大街，找到了那栋华侨大厦。
714当然在七楼，比防空洞强了不少，门上挂着块牌子，写着“《红楼梦》筹备小组办公室。”
有两个老师在，一个姓白，一个姓张，没见到导演王扶霖。
说起《红楼梦》的筹备过程，大概是这样的顺序：
早在1979年，王扶霖去BBC电视台参观学习，发现人家拍了很多自家的古典名著，于是心生感慨，回来就提议将《红楼梦》搬上荧幕。
当时央视和红学界争议很大，都是部分人支持，部分人反对。央视有一个副台长姓戴，从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在他和一些人的努力下，才得到了各方面的最终支持。
不过央视虽然同意立项，却表示木有钱，是广电部计财司给特批了500万，这才得以开展。哎哟央视这个操性，跟拍西游记一样一样的。
遂在今年2月份，筹备组正式成立，5月编剧组成立，有周雷、周领、刘耕路三人。
8月顾问委员会成立，这个不用多说，简直天团，包括周汝昌、沈从文、启功、曹禺、朱光潜等一众大佬。
另在今年12月份，会敲定剧本初稿。
而在此期间，剧组一直以海选的形式在各地选拔演员，甚至《人民X报》、《光明X报》时刻跟踪进度，已然引起了全国热议。
几乎每天都有从各处跑来的家伙毛遂自荐，死缠烂打，所以两位老师并不意外，很和善的招待二人，然后问了一些问题。
都是关于红楼梦的，多数比较浅显。
陈琮这时候并没有装逼如风，他只需表现出看过原著，并且有一定的理解，再加上这副修长的身板，就可以获得一个最初名额。
陈小旭略有些紧张，但也应付下来了。
两位老师还是很满意的，约定明天上午十点钟，再过来见见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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