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回溯
“不用避讳什么，我确实早已作古，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天机灵根为我保留下来的一缕残存灵识罢了。”赖红尘洒然一笑，显然对生死两字早已经释然。
作为一个先知，传承了天演一脉的天机灵根，又掌握无上天演之术，洞彻古今，遥望未来，他的格局早就不在肉身精神的局限之内。
苏元辰能够真切得感受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那股超然意境，另他不经心生钦佩。
“赖……前辈，”怎么说也是千古前的大人物，苏元辰觉得直呼姓名，终究是有些不礼貌的：“刚刚你让我见到的，莫非是你为我推演的过往？”
赖红尘盘膝在八卦台上坐下，又冲着苏元辰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下。
苏元辰稍作犹豫，还是与其面对面落坐。
“前辈，我想知道后来我的亲生父母去了哪里？如果可以，还请前辈为我推演，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先前的那一幕幕场景勾起了苏元辰对自己亲生父母亲的念想。
特别是亲眼见到自己母亲依依不会，将襁褓中的自己交给养母时，苏元辰无比确信此事背后一定大有隐情。
这世上哪会有愿意狠心割舍自己的亲生孩儿的母亲，一定是因为某件事，令她不得不这么做。
赖红尘沉吟片刻，伸出手掌在苏元辰的面前轻轻翻转，一方八卦罗盘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这是？”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天机灵根的外在显象吧。”
苏元辰仔细打量着罗盘，疑惑道：“可是，这上边并没有灵根特有的品纹啊！”
赖红尘笑了笑：“告诉你也没关系，天机灵根，就是没有品纹的。”
“没有品纹！”苏元辰这就不明白了，修士资质取决于灵根的品纹，这是修行界的共识，一条没有品纹的灵根，那不就是废灵根吗？
不过转念一想，苏元辰从小黑匣中得来的虚无灵根，最初之时不也是没有品纹的灵根吗？
“再与你说一条我们天演一脉的不传之秘，天机灵根修士是没办法修行的，所以哪怕拥有世人眼中的先知能力，本质上我也还是个普通人，会生老病死，天寿不过百载。”
天道是公平的，当你得到某些恩赐的同时，他势必会拿走一些什么。
先知能够洞彻古今，占卜吉凶，料断祸福，看似是天选的幸运儿。
可再如何得天独厚，就能渡过光阴也就寥寥百年。
要知道，寻常修士，不说高高在上的七，八，九三境，只要能够迈过三境这道坎，寿元便可增涨百年，若是修养得当，活上个三五百年也完全是能够做到的。
“你将手伸过来，放在天机罗盘之上。”赖红尘开口说道。
苏元辰没有犹豫，伸出手覆盖在了那方天机罗盘上。
刹那之间，周遭情景如光明长河开始倒流回溯，短短片刻，苏元辰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父母与养父养母。
看着刚刚交换完孩子，背道离开的两对父母，苏元辰拧起了眉头。
“接下来呢？”
只见先知抬手在虚空一点，整个画面就此定格。
然后他的手掌在身前轻轻抹动，画面又开始缓缓向前倒流。
还不等苏元辰吃惊，赖红尘已经起身来到了他养父养母的身边，招手示意他过去。
苏元辰连忙起身，先前没有来得及近距离仔细端详父母，此刻时间定格，正好可以让他多瞧几眼。
赖红尘指着养父襁褓中的自己开口道：“看到了吗？”
苏元辰定睛一瞧，整个人便呆住了。
襁褓中的那个孩子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团七色迷雾之中，连面容轮廓都无法瞧见。
“再来看看他。”赖红尘手掌挥动，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苏元辰亲生母亲。
低头再看，那个被换过去的孩子，一样是身体笼罩在了七色迷雾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苏元辰不解，抬头向赖红尘询问。
赖红尘只说了简单的四个字：“遮蔽天机！”
“连天机灵根也没办法推演出来吗？”
赖红尘摇了摇头：“天机难测，可窥者不过十之五六，况且还有人以玄奥的神通手段刻意遮蔽了天机，如此一来，就像是天幕在前，无迹推演。”
苏元辰不经垂下头来，原本以为真相就在眼前，可却是这种结果，要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赖红尘开口安慰道：“你不必如此沮丧，以我的经验，既然有人在你身上如此处心积虑得设下手段，也就证明了，你在某一盘大棋当中，会是一枚不可获缺的重要棋子。
即便是你不愿意去追寻真相，真相最后也会反过来倒追你的。”
苏元辰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赖前辈，您留下天机灵根，是因为一早算出是我来到这里吗？”
赖红尘笑了笑：“我只是在天机之中看到了这样的一种可能，我同样在‘过去’和‘未来’两条路上留下了机缘，去往另外两处，你一样会有所收获，但那未必会是最好的结局。”
“那您就没有算出饕餮也会进入这里？”
“看到过这种可能，但是不可避免，而且……”
见赖红尘忽然不说了，苏元辰连忙追问：“而且什么？”
赖红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而且我一早就已经推演过那头饕餮的命数。
它命中注定不会亡绝于此，而且经此一劫，它的命数将迎来彻底的否极泰来。
先前受我封印所损失的，都会在未来一一找补回来。”
说到这儿，赖红尘面露悲悯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人间的山雨欲来。
“所以你才会说这是一场最终无法获胜的战役！”
苏元辰想起了当初在幻境之中，赖红尘留下的只言片语。
赖红尘长长叹息一声：“知天命者，最不该是那逆天而行之人。龙武城落得今日田地，我难辞其咎。”
听到这话，苏元辰的心头，没来由得就是一阵憋闷，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难道天命就一定是对的吗？”
赖红尘有些错愕得看着苏元辰。
苏元辰咬着牙：“如果天命都是对的，那么为什么那么多该死的人不死，而不该死的人，又要被那些该死的人害死！”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胸膛的位置：“那么多人明明天生没有灵根，却可以通过卑劣手段夺取他人的灵根占为已用，这算不算是逆天而行？这样的人，为何又没有被天命惩罚！”
赖红尘闻言沉默了片刻悠悠说道：“天命不以对错论计，与你讲命数，现在的你可能还无法理解，更不可能认同，但是……”
赖红尘的目光凝视在苏元辰的身上，逐渐变得深邃：“就是因为天网恢恢，疏而有漏，所以才会有一个个不屈者，应运而生，去为天道查漏补缺，这同样在命数之中。”
苏元辰本能得张嘴想要反驳赖红尘的说法，可却发现，不知道该从哪里辩驳。
“我可以站在你们这一边，但是命数未必也会如此。
三分天命，七分人定，胜负走到极致的终章，仍然必须要由人去书写，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元辰思索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心中郁结悄然消退，留下的是百倍的坚定：“我曾答应过一个人，终有一日，要扫尽这世间的灵根贩子，叫这世道之上，再不敢有人做那掳劫霸占他人命运的强盗之事！管他什么王公权贵，通通要在公义的秩序下，老老实实得做人做事！”
自怨自艾得去抱怨命运不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苏元辰无时不刻都记得自己对肖月做出的承诺，只要他还一息尚存，这条路就一定会走下去。
赖红尘缓缓抬头仰望虚空：“激浊扬清，以正天道，这也曾是我的梦想，只是我终究没有这机会了。”
说话间，赖红尘的身体便开始丝丝缕缕的消散开来。
“赖前辈！”
赖红尘只是摇了摇头：“没关系，只是时间到了而已，我想请你替我做一件事。”
苏元辰并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道：“前辈您说，我定当竭尽全力。”
“看得出你是个会遵守承诺之人，我的天机灵根继承自人皇域天演一脉的道统，照祖训，天机灵根不能离开人皇域，是我狂妄自大，私自将它带离出去！
我这一走，便是千万载的岁月，如今的天演道统怕是已经凋敝难寻。
我想让你替我走一趟人皇域，将天机灵根交还给如今的域主。”
“灵根还能够继承？”苏元辰一脸诧异。
赖红尘简单解释道：“天机灵根自有特别之处，到时候你便明白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会将灵根封印在你的身体之中。
作为报答，我可以给予你三次使用天机灵根窥探天机的机会，不过你一定要谨慎使用。”
没等苏元辰答应，赖红尘的身子便彻底消散不见了。
几乎同时，苏元辰所站地面上，那方八卦祭台忽然开始上升。
一方八卦虚影，旋转飘浮的同时，极剧缩小，直到最后变成拇指大小的一枚八卦图印。
苏元辰抬头想去看，谁料那枚八卦图印瞬间落下，烙印在了他的额头。
八卦印记落在了他的眉心处，只留下了一道极浅极浅的印痕。
苏元辰伸手摸了摸额头，倒是并没有什么不适感，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刚刚的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只不过在他动心起念之间，能够感受到三团无以名状的力量悬浮在他的灵台之上，那恐怕就是赖红尘留下的三次使用天机灵根的机会了。
轰隆一声，头顶上方传来巨大的轰响，随后就是一道明光照射了过来。
苏元辰抬头去看，此地空间的穹顶上方就在刚才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看样子，这片区域随时都会坍塌。
苏元辰立刻祭起了一张风行符，召出风盘将自己托着飞出了地底。
而此时此刻，外边的战场上，早已经陷入了疯狂的乱战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妖魔，涌入中城战区，与回援此地的龙武守卫军激战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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