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知不神之所以神
白小霜坐在小竹凳上，将灯笼放到一边，抓了把小米，撒给欢快地奔过来，毛绒绒的小鸡仔们。
她伸手捉住一只被挤到外围，急得唧唧直叫的黑色小鸡仔，放到掌心，让它啄食指缝里残留的米粒儿。
“你也是特别的那个呢。”
小小的黑色脚爪，抓挠着白小霜的掌心，啄几粒米，就仰首叫几声，好像嫌少似的。
白小霜伸出手指点了点它傲娇的小脑袋，
“抢不上饭，废话还挺多。”
小霜将它放到地上，在它身边洒了些碎米，可没吃几口，就被蜂拥上来的黄色小鸡们挤到了边上。
“小黑，你自己也要努力哟！”
小霜朝它握紧拳头，以示鼓励。心思却飘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山风穿过茂密的竹林，传来海潮般簇簇响声。小霜身后的小屋，也是由竹子修建的，处处散发着一股清幽的香气。爬满藤蔓的竹篱笆，围出了一个长宽十几丈的小小院子。
小霜怕掉手里的残渣，仰望竹林上露出的，星光辉耀的半亩天空，
她被芯月带到这里，已经是第二天了，早上顾芯月说是要去看看她的妈妈，出去之后再没回来。
昨天晚上，她跟芯月一出地窟，便惊觉不对。
月色太红太妖异了。
芯月可能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白小霜却是深深了解的。
血月临世，鬼门洞开。
孽毒的浓度，攀升到了最高点。
像寿阳这样的大城，镇守在内的宗门都有相应的避毒手段。可不知为什么，真灵门居然毫无举措，任由孽毒在全城蔓延。
城里不能呆下去了。
芯月带着小霜回到了她真正的“家”里。
顾家世世代代避世隐居的竹林小筑。
这里是个小小的结界。
在本地时空之上，另辟出的一片小小空间。
据说也是当年的大修士造出来，给顾家镇守地脉用的。
因此不怕血月的孽毒污染。
早上，地脉传来的震动，渐渐停了。
白小霜知道，沈约他们成功了。
“他出来找不到自己，会很着急吧？”
白小霜上午就想出去，可是芯月着急要去看母亲，先离开了竹林小筑。
直到芯月离开，小霜才发现，没有她的允许，自己根本出不去。
“他应该会很着急吧？”
“寿阳没有保护，受孽毒污染应该会很严重。”
“他怎么样了？在做什么？”
白小霜心思纷扰，轻叹了口气。
虽然沈约的表现好得大大出乎意料，但她依旧有点放心不下。
正在啄食碎米的小鸡仔们，忽然炸了锅一样，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叫。
白小霜眉头一皱，缓缓站起来，望向竹林的北方。
北方，应该是寿阳城的方向上，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过了一会儿，竹海之上，云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搅动，突然掀起了波澜。
“咯吱咯吱……”
竹屋，篱笆，竹海，地面，甚至空气都在高频率地震颤！
“唧唧！”
一道超过耳朵承受力，好似尖锐噪音的高频震荡，从远处迅速传了过来，犹如闪电窜行，来不及反应，便“刷”地一下扫了过去。
白小霜低哼一声，耳朵和鼻子都流下丝丝血痕。
还没等她擦去血迹，一声声好似琉璃破碎的“啪啪”声，便充满了耳朵。
白小霜镇定抬头，只见篱笆外的竹林，好似瓷器表面的开片，竟然裂开了一道道蛛网状的纹理。
“结界受到冲击……”
不等念头转完，“咔吧”一声震响，竹林和小院之间，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碎了！
外面的狂风立刻吹了进来，灯笼，竹凳，小鸡仔，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
狂风过后，白小霜放下遮住头脸的衣袖，再看外面，一切都变了模样。
苍翠的南山竹海，一片肃杀。青翠的竹叶全部发黄掉落在地，铺了厚厚的一层。挺 立的竹枝光秃秃的，像一把把矗立的扫帚。
“空间震荡！”
什么样的冲击能导致如此大规模的空间震荡？连五百年前那位大修士布下的结界都挡不住？
“二狗哥……”
一直对沈约充满信心的白小霜慌了，
“你千万不要有事！”
倩影一闪，白小霜冲出小院，朝寿阳城方向掠了过去。
………
“哗啦！”
冯暴虎将盖在身上的熟铜大盾，奋力向上一震，才一边吐着嘴里的碎沙子，一边探出头来。
“码的！”
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原本无星无月的墨染夜空，仿佛撕去了幕布，星光灿烂，灼灼生辉。
星光下的寿阳城，完全变了个模样。
冯暴虎目之所见，没有一座高于一人的建筑，真正成了一片废墟。
远远的城墙也倒塌了大半。
“你没事吧？”
冯暴虎将护在身子下的小孩儿，从坑里抱了出来。
“没……没事！”
小栓眨巴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寿阳城，轻声说道。
“没事就好。看身子骨很弱，居然还挺抗造，不错。”
冯暴虎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在星光下，格外显眼。
其他的校尉也纷纷从废墟中探出头来。个个灰头土脸，一边拍打着尘土，一边朝交战中心走去。
十二校尉站在一个深深的碗状大坑边缘，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大坑的中心正是之前的地穴，如今暗红色的妖异闪光已然消失，就像一个宽大的竖井。
在竖井之上，一道比暗夜更黑的裂隙，在蓝色的电弧缠绕下，缓缓闭合，片刻后，弧光一闪，消失不见。
凤栖梧站立在中心地穴的边缘，昂着头，默默无语。
身上的猩红战袍斗篷不知去向，束发的金冠也不见踪影，一头漆黑的长发，披在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凤栖梧转过身来，一步步朝众人走了过来。
他的脚下似慢实快，很快便走上倾斜的土坡，停在众人面前。
“多年征战在外，没想到魔门之中，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人物。”
秋衣浓的眼尖，见星光下凤栖梧左边脸上的疤痕竟然开裂，露出鲜红的嫩 肉。
凤栖梧昂首向天，长叹一声，
“人知其神之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
“厉害！”
最后的两字，嗓子忽然哑了，麒麟明光铠甲内“嘣嘣”声响起，一道道血箭从他身上喷溅出来。
十二校尉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搀扶。
凤栖梧一挥手，止住众人，摇了摇头，径直向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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