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独孤泣鹤人在乾坤鼎中,心却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情绪降到了极点。
“一切都没有意义!”
抑郁的情绪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似乎每一个细胞都丧失了活下去的意义。
无往不利的“万毒无疆”神通,也出现了破绽,沈约灌注过来的毒素,开始在体内大肆破坏,情况岌岌可危。
“不!”
独孤泣鹤虽然明知道这是沈约搞出来的,但他深陷在情绪的沼泽里,就是爬不出来。
就在他恨不得屏住呼吸,憋死自己的颓丧状态下,忽然心中又燃起了一朵情绪的火花,瞬间便传遍了身心各处。
喜悦!顶级的喜悦!
什么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都弱爆了。
在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一幕幕幻觉。
当年欺负他们母子的亲族长老们,一个个跪在地上,说着最卑微的话,求自己能饶过他们苍蝇臭虫一样的贱命!
“不!一个都不饶恕!”
在羞辱、玩弄了他们可怜的自尊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
“母亲,您可以安息了。我替您报仇了!”
转眼他又见到了母亲。
他扑到母亲怀里,温暖的怀抱,温馨的气息,低沉温柔的安慰,多少年只在梦里闪现的一切,突然将他包裹于其中。
独孤泣鹤每一颗鳞片都在颤抖,每一处毛孔都想绽放。
他什么都不想,只要能留住这一刻!
可是,事与愿违。
下一瞬,母亲的怀抱突然变得冰冷。搭在他身上,粉红温润的手掌,变得冷硬 干枯,犹如一只死了很久的鸟爪。
“不……不要!”
独孤泣鹤就像一个从恶梦中惊醒的孩子,迫切地寻求母亲的安慰。
然而当他抬起的目光,对上一双从半腐烂的眼窝里掉出来的晦暗眼球,恐惧就像死神冰冷的手掌,握住了他的心脏,轻轻一捏,便将世间一切粉碎。
………
独孤泣鹤神思恍惚,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云雾里。
不,不是漂浮。
是下坠!
云雾中有一缕缕无形无相的鬼影,说着啾啾的鬼语,在对他评头论足。
他听不懂,却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好弱……好瘦……不好吃……”
是天魔!
是潜藏在孽毒中的无形天魔!
独孤泣鹤孱弱的魂灵惊慌失措,拼命向下潜去。
冥冥中,他能感到,云雾的下面,有什么在召唤,只有到了那儿,才有一线生机。
云雾之下,由小到大,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尖声长啸。
独孤泣鹤的意识一喜,拼命朝着那道啸声冲了过去。
终于穿出云雾,独孤泣鹤眼前一花,只见下面一个宽敞的石洞中央,盛满绿色浆液的巨鼎之中,两个赤着身子的男子,面面相对,其中一个瘦弱的男子,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独孤泣鹤的意识忽有明悟,
“那是我!”
“我的神魂怎么出来了?”
“危险!快回去!”
刚想到这里,在他的头顶云雾里,忽然一声鬼语,直击内心:
“算了,弱就弱吧,总比没有强!”
独孤泣鹤像是濒死的孤狼,发出凄厉的惨嚎,极力向下方的自己扑去。
然而他刚刚加速,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捉住,瞬息便吞了进去!
神魂层面的震荡,让下方的两人受到了触动。
独孤泣鹤对面的男子,仰起头,朝上看了过来,诡异的赤色银瞳,血光流转,似乎带了一丝怜悯。
………
沈约的销魂蛇咬,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复杂奇毒的刺激,发挥的作用,远超当初神书的说明。
诚如独孤泣鹤所说,虽然大量的毒素被蛇影注入到独孤的身体里,但沈约的身体里,毒性并没有根除。何况,还有这一锅翻滚沸腾的毒汤!
沈约曾经试过画地为牢神通,可黄色的光罩挡不住毒性渗透,便被他撤了回去。
妖兽般的筋骨血肉虽然强劲,可外有无孔不入、腐蚀性极强的毒汤,内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诡谲奇毒。
即便是异力和魂力同时不停冲刷之下,肉身还是在逐渐崩毁。
已经没有任何气力,逃出这个极度恶劣的环境。
沈约在等。
如果猜错了,那么这锅浓汤,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
独孤泣鹤的尖叫,停了下来。
沈约的视线也从空中下移,落到了对面的人影身上。
独孤泣鹤看起来已经正常了许多。
这是个疲惫的中年人,稀疏发黄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
围着眼睛,一圈圈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十分苍老,也是看起来更像蜥蜴的原因之一。
塌鼻梁,两个朝天鼻孔,一张阔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大大的头颅下面,则是布满鳞片,过分瘦弱的身体。
就像把蜥蜴和人,两个玩偶拆散,又随意地拼在了一起。
丑陋、孱弱、卑微。
也许地狱里最低等的吞焰小鬼儿,也就这个形象吧。
沉寂了半晌的独孤泣鹤终于动了。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原本碧绿色的凸出眼球,如今像是两颗警示灯,红得发紫,漆黑的瞳孔,也变成了一对儿白点。
这个沈约再熟悉不过了。
“孽毒污染,天魔变化。”
独孤泣鹤个性脆弱,神魂中裂痕明显,早早就被孽毒侵入,污染的程度,更在龙见田之上。仗着他“万毒无疆”的独门神通,多年来,孽毒虽烈,却被压制住了。
可是今天,非常不幸,遇到了沈约的情绪神通,喜怒忧思悲恐惊,轮番上阵,七情错乱,神魂松动,被窥伺已久的孽毒,一举侵入,将他彻底魔染。
沈约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要不作死,也不会遇到我了。”
沈约身上的奇毒翻涌,也到了生死的边缘,便不再犹豫,意念一闪,禹王鼓出现在手里。
刚要击鼓,沈约忽然停了下来,想起刚刚通过蛇影,看到的一些幻象,心中再叹了口气,将禹王鼓抛回了“德艺社”之中,魂力震动,手上多了一枚乐器。
“文王埙。”
沈约曾经在少年宫学过几天,基本的技法还都记得。
捧在手里,贴上唇边,试着吹了两下。
独孤泣鹤突然怪叫一声,腾空而起,跃出乾坤鼎,向外逃去。
可他刚到掠出两丈,就被一道粉色的影子追上,黏住后背,一举拉了回来。
独孤泣鹤暴跳如雷,幻化出的长长尾巴,缠上了蟾蜍童子的“脖颈”部位。
蟾蜍童子大大的眼中,还在闪烁着一击而中的喜悦,独孤泣鹤锋利的指抓便透入了他的脑门。
长长的尾巴一甩,蟾蜍童子的尸体,远远飞了出去。
独孤泣鹤的血眼朝乾坤鼎方向瞄了一眼,到底是恐惧压过了贪婪,纵身就要向外逃去。
呜呜的埙声再次响起。
这次再不是荒腔走板的试音,而是一个连贯的曲子。
独孤泣鹤即将掠出万毒洞,可刚到洞口,便一头栽了下来。
文王埙的音色低沉幽深,古朴醇厚,所吹的曲子,简单平缓,却透着一股哀婉凄楚,像是孩子对至亲之人的呼唤。
“蜥蜴人”独孤泣鹤,转回身来,一双妖魔眼中,流下两行血泪,踉跄着走回乾坤鼎之前,屈膝跪倒,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号啕痛哭。
呜咽的哭声,合着悲伤沉郁的埙声曲调,在万毒洞中来回往复,绵绵不绝。
沈约的心中,有一个清朗的童音,轻轻地唱着,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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