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寻怀治


明日开祠堂,慕芷瑶会当众污蔑她偷了一个水光手镯,再以冷凝佐证。

镯子被搜出来后,南锦屏顺势而为,扒了她的衣裳,当众将她毒打了一顿。

慕唯目光一寒,将手里的玉镯轻轻一扔,玉镯就掉在地上被砸了个粉碎。

冷凝将碎片包进帕子里,远远地扔了出去。

有婆子进来,也不言语,只顾垂首立在一旁。

不多时,冷凝回来对那婆子道:“你退下吧,这里有我。”

婆子未曾起疑,俯了俯身便退下了。

慕唯问道:“冷凝,怀叔可还在府中?”

冷凝想了想:“应是被打发去了马棚。”

慕唯在心中反复思量。

冷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她的为人,慕唯从不怀疑。

可单有冷凝不够。

怀叔本名怀治,勇猛无双,是母亲随嫁而来的侍卫,也是候府中唯一一个会站在她这边的人。

南锦屏倒反天罡,欲挖坟掘尸,她需早做准备。

手指轻击着桌面,今夜慕云谏会来,那便借着他的手,扫除眼线,找回怀叔。

“我们出去走走。”



慕云谏抬起想要敲门的手,又缓缓放下。

有关当年之事,他偶尔回想总觉疑点重重,只怕自己是冤枉了安氏。

想到她留下的一双儿女,一个丢了,一个要嫁给公公,下半生注定得不到幸福,慕云谏就双眼干涩,心中悔意渐生。

一时心乱如麻,抬步就要离去。

“是父亲吗?”

慕云谏一顿,转回身就看到慕唯正一袭白衣,遥立在夕阳之中。

亭亭而立,气质绝尘。

慕唯甜美一笑:“我已有十年不曾见过父亲,父亲都到了门口,为何不进去看看我?”

对于这个父亲,慕唯没有什么感情。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剩下的不过是多年来被他践踏在脚下,那点可怜的血脉亲情。

母亲弥留的那段时日常说胡话,心里想着的,嘴里念着的始终都是“云谏”。

舍弃他们的是他,至死都念念不忘的也是他。

可悲。

往世她回来时,慕云谏总也表现出一丝悔意,可在慕唯看来,那点微末的悔意,就如施舍一般廉价。

父女俩并肩往梨暑院里走,慕唯轻轻开口:“阿澈若是不丢,如今也该有十二岁了。”

“都怪我,姨娘病昏了,阿澈也发着烧,夜里我睡了过去,一觉醒来阿澈就不见了。”

慕云谏一路沉默地听着。

“姨娘的身子本就不好,风寒一直拖着,阿澈一丢,姨娘大受刺激,没几日也走了。”

“那几日,姨娘总念着父亲,梦里也喊父亲的名字。”

慕云谏脚步一顿:“当真?”

慕唯点头。

以柔克刚,她要将慕云谏心中的那一丝愧疚放大到极致。

慕云谏沉默良久,直来到梧桐树下才黯然开口:“阿唯,你若不想嫁,为父不为难你。”

慕唯当即就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不,我愿意嫁。这些年不在父亲身边,唯以此事聊表孝心。况且母亲待我极好,送我这些使唤婆子,这是我在素城是万万都不敢想的。”

慕云谏依言看去,正好对上一个婆子阴鸷的目光,登时便怒意大涨:“你这孩子,心性竟如此纯真。”

说罢他冲着几个婆子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去,婆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都呆愣在原地。

慕云谏两眼一立怒喝道:“滚!”

几人这才一刻不敢耽搁,匆匆退下。

“你好生歇着,明日我让成西带你去牙行,你细心挑几个家世清白的,买回来使唤。”

从院门前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慕云谏就觉得甚是乏累,交代几句就欲离开。

慕唯行礼恭送,直将人送到了院外去。

终究还是舍了她,选择了慕芷瑶吗?

也好,撕碎了她最后一点盼头。

往世她冷硬偏执,连带着慕云谏都厌烦了她,身边没有一个忠心的人,最后受尽虐待,无力反抗。

今生她主动出击,慕云谏就是她最好的保护伞。

“父亲!”

慕唯突然喊道:“我时常梦魇,难以入睡,父亲能否让怀叔来替我守着院子?我会安心许多。”

慕云谏想了想,答:“也好。”

怀叔来时,慕唯已用过了晚膳。

此时整个梨暑院只有她和冷凝姐弟,说起话来安心许多。

“小姐!”

怀治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却像个四十几岁的人,一双手上布满老茧,脸上竟有了岁月的痕迹。

“怀叔,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身材魁梧的糙汉子,此时却像个孩童一般失声哭泣,慕唯神思动容,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夫人她气消了没有?何时愿意回来?”

慕唯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母亲她故去了。”

“什么?”

怀治瘫跪在地上,一张脸满是痛心与惊愕,喃喃道:“是我该死,不该让夫人孤身一人…”

安氏出府时,曾执意不许怀治跟着。

怀治便始终守在侯府,期盼有朝一日,安氏会回来。

可惜,安氏至死都没能等来慕云谏的大彻大悟。

良久,怀治才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慕唯说道:“怀叔,我将母亲安葬于素城城南,可现在,南锦屏要挖坟掘尸。”

“她怎么敢!”

怀治一拳砸在桌案上,脸上青筋暴起。

冷凝也是一惊:“这太荒唐了!”

慕唯未做解释:“如今我被困在侯府,只能拜托你前去保护母亲的尸身。”

怀治一丝犹豫也没有:“好,我即刻起程!”

“不。”慕唯摇头。

“夜已深,恐会引人怀疑,明日祠堂大开,你再从后门出府。”

怀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又叙了一会话,直到明月高挂,怀治才起身告辞。

倚坐在窗边,慕唯竟有些难以入睡。

血红的回忆又浮上心头,她猛地将双拳握紧,棱角分明的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银白。

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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