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化蝴蝶，化凡人，化仙神
看着甲虫大仙的回忆。
洛莹的心情逐渐变得五味杂陈。
合着……甲虫大仙这完全就是期待错了方向啊。
蝴蝶飞不飞得过沧海洛莹不清楚。
但甲虫肯定变不成蝴蝶，却是真的。
可惜来自未来的她，注定无法改变此刻幼年甲虫大仙的想法。
小虫妖将自己的愿望藏在心底，默默积蓄能量，终于等待到了自己结茧蜕变的那一天。
值得一提的是，蝶妖的幼虫其实有两种结茧方式可以选择。
第一种是正常结茧，撕碎虫蛹后的成虫能够以完整的蝶妖姿态正式开始妖道的修行。
第二种是灵气锻蛹式结茧法，吸收日月精华灵气将虫蛹锻造得更大、更坚固。
这意味着虫蛹中的幼虫在还未完全成熟的时候，就必须得一边忍受着躯体变态发育的痛楚与挣扎，在那无数个日夜中不断地坚持成长，一边拼命地汲取薄弱的灵气进行修炼。
否则达不到一品妖兽境界也就是相当于人族炼气修士的幼虫，是不可能撕开那被灵气锻造而出的虫蛹的，注定会丧生在其中。
虽然可以用外力来撕碎虫蛹，救出其中的虫妖。
但对于这些孤注一掷地选择这一结茧法的虫妖天骄们来说。
让它们苟且偷生，恐怕比杀了它们还要痛苦。
甲虫大仙选择的正是这样一种结茧法。
它铆足了劲儿，为自己结出了最大最坚固的虫蛹。
因为它听说，越是难以破开的虫蛹，越是孕育着双翅最有力、花纹最美丽的幻鳞蝶。
它想成为母亲的骄傲。
想得到母亲的关注与重视。
洛莹于心底深深地叹下一口气。
她完全预见了那个让甲虫大仙崩溃的结局。
当甲虫大仙拼了命地从蛹中成功破茧而出时，它兴奋极了、也激动极了。
它忍不住拼命振动双翅，盘旋在幻蝶谷中，骄傲地证明与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所有蝶妖都惊呆了，哑口无言。
甲虫大仙以为那是它们对自己的震惊，心头愈发得意。
想必不久后，它便将迎来独属于自己的欢呼与喝彩。
然而不知为何，一众蝶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甲虫大仙想象中的欢呼声也未曾到来。
反而是那不同于蝴蝶振翅时柔软轻盈的急促嗡鸣声，在它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嗡嗡！嗡嗡！”
当甲虫大仙飞过溪流上空，它终于看清自己的模样。
黑黢黢、硬邦邦，头上沉重的不是蝶妖的触须而是一对狰狞的尖角！
“轰！”
仿佛有什么在甲虫大仙的脑海中炸开。
它摇摇晃晃，最终失去力气，晕眩般地坠下天空。
关键时刻，是它的“母亲”飞来救下了它。
但甲虫大仙已经变得浑浑噩噩。
它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并非蝶妖，徘徊在发疯的边缘！
它认为，一定是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了某种妖族的异变。
就像是人族修士中有所谓的特殊体质一样！
没错，自己就是蝶妖中的特殊体质，类比人族里的“大力金刚体”？
所以才会如此的强壮坚硬、无坚不摧。
是了，就是这样！
找到精神寄托后的甲虫大仙欣喜若狂。
同时也有了新的目标。
蜕生花！
既然蜕生花能够替人族修士伐骨洗髓，褪去特殊体质。
那么未必不能够帮助自己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蝶族！
它要去找到它来，服下它。
只有这样，它才有脸面回到幻蝶谷、重新来到母亲的面前。
所有蝶妖都嘲笑甲虫大仙，比以往更加的排斥它，认为它是痴心妄想。
可它已经不管不顾。
于是，趁着幻蝶谷的蝶妖长老们召开会议讨论它的去留问题时，甲虫大仙逃离了幻蝶谷。
它甚至不敢去想象母亲在这场会议上扮演的角色，以及最后会做出的决定。
看到这里，洛莹也是一阵的唏嘘。
究其根本，还是甲虫大仙太自卑了，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嘛。
当然，它的母亲、当时的幻蝶谷之主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问题。
就是没有太关注孩子的心理情绪。
可一方面它身为幻蝶谷之主日理万机，另外一方面它又有众多的孩子。
好像也确实不太可能对方方面面都照料得到。
而且幻蝶谷之主也不是专门忽略甲虫大仙一个孩子。
它似乎对谁都是放养策略。
并且从回忆里的几处细节来看，洛莹又感觉幻蝶谷之主对甲虫大仙这个孩子，也绝非毫不在意。
少女的直觉与敏感，让她从幻蝶谷之主那看似淡漠的表现中，感受到了一些常人与常虫可能难以发觉的情感……
就当洛莹以为那朵蜕生花正是甲虫大仙离开幻蝶谷后，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以后。
画面一转，甲虫大仙在外闯荡多年，已然成为了五品大妖。
什么？五品！
那岂不是相当于人族修士的金丹境！
要知道，这一境界的修士，即便在大宗门内，都有资格成为宗门长老。
而放到广阔的修仙界中，更是足以开宗立派。
事实上，还有不少小宗门的宗主，仅有筑基境修为而已，就已经是凡人眼中的仙人了。
洛莹对甲虫大仙刮目相看。
而更让她对甲虫大仙刮目相看的，还在后面。
众所周知，幻蝶谷位于百花谷秘境之中。
天地秘境每隔一段时间开启，且分为人、地、天三阶。
高境界修士进入低境界秘境，是会被天地大道压制得难以自如的。
别说发挥出高境界的实力了，说不定还比不上低境界时的全力。
假若有高境界修士不顾一切闯入低阶秘境，并且在其中大展神威，定然会遭受天道的惩戒。
轻则跌落境界、道基受到不可修复的创伤，重则身死道消。
彼时幻蝶谷正遭遇来自百花谷秘境中另外一大势力毒针蜂峡的袭击，陷入生死存亡之际。
甲虫大仙得到消息后，毅然自斩境界，从五品大妖跌落到四品。
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保留四品最巅峰的战力，以及部分五品境界的威能，回到百花谷秘境中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
至于蜕生花？
不过是它当年用来安慰自己的精神寄托罢了。
它其实比谁都清楚，更没有浪费时间去寻找。
甲虫大仙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幻蝶谷。
即使它早有预料，但进入幻蝶谷后满目的疮痍，无数蝶妖陨落的尸体，还是深深震动与刺痛了它的内心。
幻蝶谷几乎全境陷落，仅剩的蝶族在幻蝶谷之主的率领下于山谷中心与蜂妖群做着最后的抗争。
幻蝶谷之主的生命之火摇摇欲熄，却还是拼命地维持着最后的幻境。
如果它不能坚持下来，战局必将呈现一边倒的败势。
整个幻蝶谷也就将彻底沦为历史。
秘境本身是一方小天地。
但无论小天地也好、大天地也罢。
每片天地里的生灵都在艰难地争渡。
关键时刻，甲虫大仙及时赶到，气吞万里如虎般地席卷整个战场！扭转乾坤！
连洛莹身为旁观者都不禁感到一阵的心潮澎湃。
那一刻，幻蝶谷之主本来黯淡的眸子，陡然焕发出明亮的神采。
深深注视着天空中那道凌飞的黑影。
却似乎只是作为回光返照，片刻后便再度黯然下去。
当甲虫大仙终于击退了敌人，回到母亲的身旁。
它能赶上的，却也只是幻蝶谷之主的最后一面而已。
那只美丽的蝶妖魂光已经彻底地熄灭。
不知是怎样的力量支撑着它，望了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眼，这才溘然长逝。
梦境中的画面在这一刻变得震荡不已。
是梦主的情绪波动剧烈导致。
好一会儿，画面才重新平静下来。
洛莹也长呼了口气，生怕处于“入梦”状态下的自己被赶走的话，会遭遇反噬。
她接着看了下去。
想来这对于甲虫大仙而言，也是一场刻骨铭心的回忆。
而现实的戏剧性还远不止如此。
因为战争的关系，幻蝶谷元气大伤，高层死的死残的残，留下来的蝶妖最高竟只有三品境界。
它自认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统治与守护整座幻蝶谷。
于是它找到了甲虫大仙，它名义上的“哥哥”，选择了退位让贤。
甲虫大仙先是错愕，随即有些想笑。
它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它甚至不是蝶族。
它唯一在乎的母亲也已经死在了这场该死的战争中。
现在，那些曾经厌恶它、排斥它的族人，要它回来主持大局、要它成为它们的王，新的幻蝶谷谷主？
未免太可笑和无礼了吧！
自己为了母亲拯救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幻蝶谷之后的死活，与它何干！
甲虫大仙当然是狠狠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以它如今四品巅峰的境界，别说在幻蝶谷中了，就是整个百花谷秘境，能够挑战它的妖物都寥寥无几。
没有人能够阻止它，能够留下自由的它！
对方听见甲虫大仙的回应，沉默了许久，却忽然道。
“哥哥，其实我们一直都很嫉妒你。”
甲虫大仙瞬间愣住。
不仅是为那久违响起在自己耳畔的称谓，还因为它言语中的“嫉妒”二字。
“从小到大，母亲对任何子嗣都一视同仁，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平等地爱护着我们兄弟姐妹每一位。”
“可直到你离开，我们才明白母亲最牵挂与放心不下的，永远都是你。”
“你知道吗，在你逃离幻蝶谷的那一夜。”
“蝶族长老开启会议，商讨你的去留问题以及对你的处置。”
甲虫大仙咬牙切齿，它怎么可能不知道！
它正是因为无法接受那个现实。
不敢去想母亲会站在审判自己的哪一边，才愤然逃离了幻蝶谷！
“可如果让我告诉你，那场会议上……”
“真正接受审判的妖，是我们的母亲呢！”
三品境界的蝶妖，在四品巅峰的甲虫大仙面前，出离了愤怒。
它明白自己的哥哥或许挥手就能抹杀自己。
可它无法容忍母亲为对方所做的一切被尘封掩埋！
“你、你说什么？”
甲虫大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蝶妖冷笑一声。
“呵，幻蝶谷自古以来都是蝶族的领地，任何异族都不能踏入，更别说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哥哥应该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吧？”
“可母亲却捡回了你，将你视为己出、抚养长大，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了族中禁忌！”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作为会议审判对象的你为何无需出席那场会议，又为何能逃离得如此顺利？”
“一切都是因为，母亲与对方暗地里达成了默契，表面上，这是一场处置你的会议，实际上，它却是一场公开的夺权与对母亲的审判！”
“你的存在只是当时族中反对母亲的那股势力手中的尖刀，是它们挥向母亲的利刃！”
“但即使如此，母亲也不怪你，反而动用自己的亲信力量，护送着你离开百花谷秘境。”
“你不觉得可疑吗？蝶族的精锐守卫怎么会中你那蹩脚的幻术。”
“你离开百花谷秘境的一路又为何如此平静？”
“母亲牺牲了那么多，只为交换你的离开！”
“可你的离开，对母亲的政敌、对整个幻蝶谷其实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唯独会伤母亲的心，换来它的思念与悲伤而已……”
蝶妖的倾诉，让甲虫大仙的心灵摇摇欲坠。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被母亲捡回来的异族遗孤？
母亲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将自己视若己出。
它的爱意无声。
可甲虫大仙却以为是自己的丑陋得不到母亲的关注。
可实际上，母亲对它与其余小蝶妖向来一视同仁。
而这，就已经是幻蝶谷之主对它最大的偏爱！
蝶妖咬牙，悲声接下去道。
“自从你离开以后，母亲就一直在盼望着你的归乡。”
“母亲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你，用自己的余生给你准备了礼物……”
“现在，我将它转交给你。”
“是去是留，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蝶妖之主难掩伤感地离去，在它的身后，数只蝶妖侍从将一方宝匣带到甲虫大仙的面前。
洛莹几乎想捂住嘴巴，她已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宝匣打开，华光初绽。
一朵栩栩如生的蜕生花，呈现在甲虫大仙的面前。
原来连甲虫大仙自己都早已忘却的、年少时的妄语。
爱它的人却永远记得。
它的母亲……永远都记得！
难道幻蝶谷之主就不知道，夏虫未闻冬雪，甲虫不可能蜕生为蝶？
它当然知道。
但爱，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
颤抖地接过蜕生仙卉，回忆起昔日与母亲的点点滴滴。
不知从何时起，甲虫大仙已是泪流满面！
它的悲恸声响彻整个幻蝶谷！
梦境亦再度迎来了震动。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这意味着这一幕回忆即将彻底地坍塌！
洛莹必须尽快将意识从这一幕回忆里抽离。
否则她将跟随着回忆的倒塌而回到现实，迎来失败的结局。
蜕生花于她，也将彻底无缘！
可目睹了一切的洛莹早已动容。
她既不忍、也不愿就此离开！
她分明感受到了，幻蝶谷之主在弥留之际，朝自己的孩子投去的那一眼遗憾！
所谓梦道，大梦万千，一梦千古。
梦道修士有几率感悟并融入梦中的任何人。
进入名为“化蝶”的奇妙状态。
她化蝴蝶，化凡人，化仙神……
领悟那一段人生、妖生、仙生，乃至天地众生！
原来，这就是幻蝶谷之主，或者说一个沉默寡言、不善交流的母亲。
想要对它的孩子，真正诉说的心情吗。
漂浮于梦境上空的少女，眼眸中逐渐泛起莹莹的泪光。
她飘动的发丝化为柔软的触须，洁白的后背无声绽放出一对巨大而又梦幻、摇曳着星光般鳞粉的蝶翼。
它轻盈地扇动，带起轻柔的微风。
拂向甲虫大仙的记忆深处。
吹向那个自卑而敏感的小虫妖。
就像很小的时候，美丽的蝶妖常常会不动声色地翩跹过小虫妖的身旁，带给它一阵温柔的风。
破碎的回忆画面中，甲虫大仙蓦然回首。
只见那无穷绚烂犹若白昼的光芒里。
它记忆中永远美丽的母亲朝它张开双翼，拥它入怀。
就像许多年前，那只怀孕的年轻蝶妖偶然发现一枚遗失的妖卵。
它也有过惊慌，有过迟疑。
但最后，它还是拾起了妖卵，将其悄然藏起。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止一次温柔地怀抱着它，向它低语。
——“无论你长成什么模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我心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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