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小年纪一套理论

一个江海龙华的小伙子逐渐进入了我的视线，他的名字叫郭志刚，只有17岁，一身的细皮嫩肉，一张娃娃脸上少年的光辉熠熠闪现，他们都叫他“小黄毛”。

        他是以“诈骗”罪被抓进来的，但是他自己所讲的情况，根本就不是诈骗。我知道了，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外面已经混了好几年了，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也光荣地在嫩滑的皮肤上留下了印记，只是大概皮肤太好了，或者可能事后处理得当及时，只有在靠近了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他身上、胳膊上的几道刀伤疤痕。

        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去干这个？他的家庭条件算是相当好了，江海有好几套房子，父母都是事业有成的体面人士，条件如此之好，为什么还要在这刀光剑影之中杀来杀去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这样告诉我。

        “打工我也去干过，在家乐福里面做理货员，每天工作那么久，工钱还不够我抽烟！”

        “你父母让你去打工不是想让你现在就挣钱，而是让你知道生活的艰辛，并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养活自己的本领，用心良苦啊！”

        “我怎么不知道？但是我家里的钱让我用一辈子都够了，我还要吃那个苦干什么呢？大学生，你不要来教育我！我父母教育我这么多年都教不好我，你也不要烦了！”

        “告诉你，大学生！要说读书你比我多，但要讲在社会上混，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连个女孩子都搞不定，你还是处男吗？听说那个女的长得还不怎么好看，这么丑的女人都搞不定!我靠！搞搞不到人家还要去告你，怎么样？让你坐牢！我玩过的小姑娘够开一个班级了，没有一个要去告我的，还都哭着闹着和我好，求我跟她在一起的！要说去告的，也有过一次，不过不是小姑娘她自己，是她父母，很固执的，赔他们钱也不要，一定要把我告到法庭上。但是能怎么样？法庭上我跟那个小姑娘当面对质，是不是我抢尖你？她说不是，是她自愿的。我就又被放回来了。告诉你大学生，我爸爸早就在外面把那个女的搞定了，她要是敢说我抢尖她，哼哼！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一辈子都没有人敢娶她!你现在还以为是她跟我感情好吗？我舅舅是我们那个派出所的景查，我在外面打打杀杀，要说抓我，抓个十次也够了！就是这一次，也是提前都告诉我的，说是有人捅到上面去了，他们必须要把我抓起来，但是会尽量给我做材料！你以为我是真的诈骗吗？我就是在网吧里，看到一个人在那里上网，然后拿起他的手机就走，还丢给他一句话，‘手机借我用一下！’怎么样？拽吧？拿了就走！他追到门口，被我兄弟一顿爆打！那个傻币，被打得鼻青脸肿都不知道被谁打的！我一共5部手机呢！要说定罪，至少抢劫5次！但是怎么样？我把逮捕书给你看呀！诈骗！你是大学生，诈骗5000块才够逮捕，我当时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我舅舅的那个同事说，你就说几个，差不多够五千块就可以了！怎么样？我的大学生？你现在还要教育我要好好做人，不要做坏事吗？你做过什么坏事？我听说你从小到大读书快20年了，读完了书就打工，还要为国家缴纳个人所得税！你心好，我们都知道！但是这个时候，谁会帮你？谁会救你？！不要再这样了，大学生！”

        本想说服他，却被他讥笑。我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的惊诧，社会大学真的远远胜过象牙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被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说的理屈词穷！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子的！可是再想想他的话，看看他的脸，我又不得不相信他没有说谎，这些话，至少应该是他的真心话。

        这些家伙都不简单。接触下来，我知道了，原来大胡子是只九头鸟，大盗江洋许多年。肥肥的梦特娇是个职业骗子，身后跟了一大帮人，专门靠卖假邮票骗人钱财。还有那几个排头，身材伟岸的大块头名字够小家子气陈小旗，贩大烟的，因为只是小包装，所以只判了2年。长的像根甘蔗一样对我发狠的那个姓周的老头，是个职业惯偷，还是个大烟鬼，怪不得皮肤那么白，都没血了。两个外地排头，宿迁老头卖假钱的，年纪轻的是个保安，负责徐家汇一家大型高档夜总会的安全保护。当兵回来的，又学过几手，身体好的没得说，俯卧撑一口气就是一百个。

        那个专门撬汽车玻璃偷东西的小福建也被分流到了我们监房，故人相逢，不知从何说起。他到这里来享受的待遇比我差，第一天，就被那个大块头排头陈小旗给盯上了。因为他桀骜不驯，不像我一样唯唯诺诺。让他干什么，他总喜欢讨价还价，所以在这里的日子过的艰难，但我相信他能力是有一点，因为据他所说，在三号监这一个多礼拜下来，他已经可以发声音，去教育新户头做这做那了。只是在这里，暂时被他们欺负而已，“我迟早有一天要这些老家伙们好看！”，他恨恨的说。

        小福建的象棋下的跟我一样臭，两个人都还停留在那种先把家当拼个精光，然后再决定胜负的水平。我们两个一开战，围观的人都没了。虽然水平都很臭，但相比之下他比我还要臭一点，几局下来，他总是输多赢少。我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却闷闷不乐起来。他输了，就一定要找个时间给赢回来，我若是不下，他就很不高兴。

        当他被大块头他们盯得如坐针毡的时候，他就像只发了疯的狮子。

        小辛姜成了我在铁笼子里的一个朋友，一开始在三号监我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点头晕，再说语言不通，不愿意跟他有什么接触。到了这里，自从他主动跟我打过招呼之后，我感觉这个辛姜来的小伙子蛮热情的，现在，在大块头陈小旗的指示下，他也成了我的学生。同样是我的学生，他和那个抗击打能力特强的安徽农民曹林比，可就聪明太多了。虽然他讲起普通话有点像我们讲外语，但是一条监规，两遍教下来，再解释一下，他就可以懂了，再教两遍，他就可以背了，说实话，这是我被丢进铁笼子以来，感觉做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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