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干的不错,装的挺像!
婆婆妈妈刘小山
坐牢的人如果没有盼头那日子是很难过的,每月的接见日就是大家最期盼的一天。
到了接见这一天,哪怕混的再差,也要把最为体面的衣服给穿上,耸耸肩,挺起胸膛来,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当然外地的就不可能了,有那个路费还不如寄来放大帐上实惠。
好容易盼来的接见日,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些家里该来没来的都在默不作声地干活。
刘小山接见回来,脸色发青。
“阿山,哪能讲?老婆的手牵到啦?”
“没有老婆!她死了!”刘小山一屁股坐在自制的纸板凳上,两眼呆滞。
“是不是外面又有男人了?”
“你不能给她幸福,她自然要寻找自己的姓福,想开点!”
“去、去、去!”刘小山憋着一张青中透红的猩猩脸。这个来自重庆开县的家伙一身皮肤都很好,就是这张脸,吃点刺激的东西就会发,像颗发育并不理想的草莓。每个月,他都要开上两瓶大宝,每天早上穷擦不停。
刘小山午饭没吃,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肖克利也没有叫他干活。到下午快要收工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哭了!后来经知情人点破,才知道原来他老婆活的好好的,而且据说也没有分,但是刘小山却受不了,原因是这次接见,人来了,钱没来!
“他问他老婆要大帐,他老婆说现在外面吃饭都成问题,没钱给他,他就很生气,说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了!我们离婚!我接见的时候就坐他边上,我听见他这么讲的!”马小明自从不跟我闹之后,就经常欺负刘小山。
猩猩不是人类,要求也不一样。第二天一早我为老狐狸写东西,他告诉我刘小山这家伙不像话。
“昨天晚上我们给他安排了打电话,先是给他老婆打,打不通。我们又破例给他老娘打,他老娘电话登记都没登记!来队长看他可怜,就给他打了。他老娘倒是可以,心疼儿子,问他要不要钱,他倒好,一开口就要两千,他老娘说把家里养的生猪提前卖了给他寄,不够再给他想办法,他还有些不高兴。你说这家伙怎么这样呢?像这样的人放到社会上也是害人不浅!”
阿熊也有伤心事
相形之下,同样重庆来的阿熊就不一样了,他给雷志朋做事,讨一口饭吃,可能也是无奈。而且,这个阿熊曾经有几次偷偷地把雷志朋的东西拿给我吃!
虎背熊腰的阿熊犹如抽了筋,一个下午心不在焉,吊牌拿错多次。
“阿熊,怎么啦?是不是宛滢不要你啦?”面对快言快语,阿熊也是闷声不响。
“宛滢又给我来信了,你帮我看看”,晚上新闻过后,我正坐在角落里一个人看书,阿熊过来递给我一封信。这一次,他也遇到了伤心事。
“我现在一个人在家,父母都不接纳我,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曾经是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亲眼看着我们的小宝宝出生,可你太不争气,都怪我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你!都怪我不好!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他有什么错呢?现在我们不清不白,害我父母在左邻右舍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打心里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你又进去了!又是盗窃!你以前讲过的话呢?怎么就不算数了呢?……”阿熊肯把信给我看,表示了相当的信任,至少此刻我觉得,心理距离还是挺近的。
“以后别再干坏事了,这样下去一个朋友也找不到。”
“嗯,我每次干完之后,都想收手,可是一看到别人那鼓鼓的皮夹子,手就发痒,就想干,干了又后悔,每次都这样。”
“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身体这么好,只要自己肯干,外面还愁养活自己?你明知故犯,我也觉得很难接受。”
“我已经没了爹妈,哥哥姐姐关系也不好,我现在在外面就是一个人,宛滢是我在金山打工时认识的,她很单纯,善良,也只有她才会真心爱我,爱我这个贼!”
“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在南浦,她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送这送那。我当时发誓自己出来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所以这次又进来,她是真的对我绝望了,一个人回了安徽老家,她已经怀孕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阿熊说到这里,眼角闪着泪花。
“阿熊我问你,我现在每天写的日记,将来出去了可以带走吗?”
“不行的,凡是跟监狱有关的都不能带走。”
第二天一早,阿熊到我这来讨了枚邮票,“我写好了回信,今天就去找队长,让他下班的时候给我带出去发掉”。
“你平时不要事,干活又好,相信队长一定会照顾你的。”
“来队长答应了,他现在有事,让姜队长检查,好了今天就发出去,三天以后应该就能到了!”
阿熊从岗亭回来,充满感激之情。
“干的不错,装的挺像!”
转眼已是隆冬时分,灰蒙蒙的奈河桥里,大烫组现在成了好地方,刺刺的蒸汽声不绝于耳,到里面感觉又是春天。这里的监督岗原来是大胡子的,听说调上去的原因是楼上的监督岗孙志庸因为高血压怕冷吃不消,给队长打了个报告,换了一下。
孙志庸和新来的孙富强年龄相仿,两个人不但本家,都是诈片罪,外面还认识。
“他当时出来没事做,朋友介绍到我公司里来,我当时跟他讲,要吃要住,都没问题,但要多少工资,肯定不会让你满意。你要来,就来,不来,也没办法。他当时吃那么长的官司出来,吃饭都成问题,后来到我这来了一段时间,总归可以管他吃饱饭、有地方住!”
我对文字,充满了热情。我要抓住这剩下的两年时间做点事情。华师大中文系,出去之前考出来!
今天进仓,发现仓库这个武振林果然不是好鸟。
“以后你们箱子过来,要摆放整齐。你们都乱七八糟往这一放,屁股一拍走了,你叫我怎么摆,怎么点?多一箱倒不要紧,给你们退回去,少了算谁的?谁负责?”
“我们给你码码齐就是了,箱数我们点过很多遍了,不会少。”
“你说不少就不少?以后你们每次进仓,你都必须留在这里跟我点数字,点好你再走。”
“箱子早就点过很多遍,从车间到仓库一百米不到,到处都是景戒线,还会飞了不成?”
……
江川的贺卡
前阵子还在超级鄙视刘小山,现在也我受不了了,终于提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请求家里给我也寄个2000块钱过来。刑期还有20多个月,至少每个月一百块钱总要的吧?信写好交上去了,晚上睡觉睡不着。父母现在还在替我还债,我还要伸手向他们要钱。
家里的信寄出一个多星期,我就收到了回信,还有汇款单也到了。
“签字!家里人可以啊!一下子这么多钞票寄过来!侬咯小官司,节省一点可以吃到回去了!”
我发现,在这里,大帐上面放上几千块钱,那是何等的神气,讲话都有底气。相反,如果颗粒无收,没钱进账,想必也很难过。
“侬咯官司好吃唻!又是洋差,又是小官司,又是大户,还是大学生!咯官司好吃唻!”的哥常维刚的开涮,说得我心里美美的。
2006年的最后几天是在忙碌之中度过的,这几天连续加班都到深夜,为了赶大批的民用生活,据说是郝大亲自的关系。
可能还真是,出货那天,见他亲自坐镇,监督一直到深夜。就在当晚,我们的加班菜还吃到了木耳小排,还有西红柿蛋汤,来了半年了,这可是头一次。
“黎晓风: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在新的一年中取得更大的收获,将生活中的困难作为磨砺自己的良方。
江川
2006年12月”
2006年的最后一天,收到了江川寄来的贺卡,老狐狸亲自送过来,“小黎,友情总在无情处,你这个朋友可以的!你们两个关系不错,连字都很像!”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同学,你还没有忘记另一个世界的朋友!
每月一次的对账单发下来了,上面的汇款金额却是3000元,汇款单明明签的2000,不会有人汇错了吧?
“戆嘟!咯种事体不声不响,先用起来再讲啦!”常维刚对于我的疑问,表示不快,“多出来钞票总归好事体!也许是侬那位同学寄的呢!”
嗯,想必是,一定是江川!但他也应该写封信告诉我吧?
我现在大帐上有了三千多块是真的!也许我应该犒劳下自己了!上个月大烫仅开了一份水果,天天吃着小劳动的那点东西,自己感觉已经不好了。
……
“给他三刀!”
满满一卡车的纸板箱,从一楼搬到二楼。这个活,刘小山一下子可以搬七八刀,小山一样顶在头上,上楼拐弯,稳稳当当。而我,三刀箱子压在头上,几趟下来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上楼梯时感觉头有点晕,坚持着上楼。
“咣当!”一声,箱子落在地上,刚好在小组门口,惊得岗亭里看报纸的老姜队长探出头来。
“快点、快点啊!”后面的人被挡住去路,叫成一团。
顾不得许多了,我两手并用,连抱带拖把三刀箱子一步一拖弄到了车间。
“干的不错,装的挺像!”完工以后,常友来给我总结。
“看你人这么高?怎么力气就这么一点?是不是装的啊?”吴豪杰也笑嘻嘻的问我。
“你看我像吗?”
“撒宁晓得呢?是不是首枪拉的太多啦?身体不好,以后注意点!”
常友来说的没错,我得承认,是有表演成分。吴豪杰说的也没错,身体确实感觉不太好。吃饭没胃口,坐着没精神,甚至感觉有些吃力。此刻,我只能以看书,来填补精神的空虚。
下午去复印室,看到叶大坐在两中队中队部那里,冰冷的眼镜,瘦瘦的脸庞,一言不发。背对着我的是严管回来的高长宽,他肥壮的身躯坐在巴掌大的小板凳上,手还在指指点点。
要收工了,说好的民用出货车子还没到。厂方师傅说要晚一点。
“晚到什么时候?八点多?那你就不要来了不就好了嘛?”带我们回去的老王队长话音一落,犯群喝彩一片。
“我们公司支票都开给你们了!”
不知道是王队长讲话有用,还是厂方司机改变了路线,说好的八点,收工回去饭菜刚刚打好,这边喇叭又响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吃官司!犯人的犯为什么是“犬”字旁?现在懂了吧!那边货没出,你这边打好的饭都没办法吃!”肖克利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走!出工出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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