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甘情愿做佣人
鸡头这家伙睡觉还想找事,我给他以牙还牙,几个回合下来,他不叫了。这几天,他又把矛头对准了睡他旁边的大胡子,因为大胡子不但喜欢翻身,还打呼噜。
“这个鸡头就是这副屌样子,你看看他这副腔调!白天像只瘟鸡,无精打采,到了晚上,你看看他!半夜鸡叫!人家都要睡觉他不要睡!”
“他说你打呼噜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现在一打呼他就要把我推醒,畜生!害得我一整夜都睡不好!”
“不能换个房间吗?”
“他老早跟队长讲过了!没用!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讲的,队长也看他不大适意!
“其实他人倒是不坏,我看他也没害过什么人,天天抱着一本书,不晓得他天天读些什么东西?咯畜声!脑子瓦特了!像个妖怪!你讲这种人到了哪个房间人家会欢迎他?他不论到了哪个房间都是最不受欢迎的人!哪个也不要跟他睡一个房间!我们也是没办法,也无所谓!推嘛就推了!真不高兴了,我就骂他!”
大胡子说到做到,当天晚上,深夜时分,我被“砰!砰!砰!”的剧烈声响惊醒,夜执勤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听到大胡子稀里糊涂的骂人声和鸡头有气无力的还击声。
大胡子嗓门很大,全是江海话,南汇江海话。
“这个要你自己去跟他交涉”
小组里来了三个新犯人,刑期最大只有一年半,其中一个老官司,看上去年纪并不太大,听说已经七进宫了。老官司干活可以,那两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手脚都没他麻利。
“肖克利想跟人家斗,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他不过就是个小组长,人家是什么?就那身价,队长也要给几分面子!”我又听到已经卸任了的邓军在和吴豪杰在私下里议论。
所谓开单,就是做装箱单。每批任务来了,要到楼上的计划科办公室——也就是大家说的CAD——去拿吊牌和装箱单。
“做啥啦?噶急做啥?又不会做好了就放侬回去,下午过来!”打吊牌的那个脑门上没几根毛的肥猪桑晖,不是好鸟,每次去拿,总是拖,拖着我的劳役被他牵着鼻子走。
吴豪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这个要你自己跟他去交涉,我马上就要跑特了,到时候你也要把我叫过来去找他吗?有道理就讲,越是队长在的时候越要讲,让他下不了台,这样他才怕你!你老迁就他,他是什么人?阿杂里,你玩得过他?”
我就不明白,听说他也是知识分子,怎么这样,是看我刚来好欺负吗?
事实上,来这几个月了,我的确发现有些人,你对他太客气,反而不好。你对他凶里吧唧,他倒温柔的像条狗。狗熊这样,鸡头也这样。现在晚上回到房间,叫了没用,我翻身他也不叫了。
白天他还在找事,“吊牌多少你要数好告诉我,每一种要分分开再给我”瘦小的身躯,硕大的眼珠,掩饰不住困倦的表情。
“这次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以后要你自己去理。我这很忙,没那么多时间。”
“你不理好我怎么装箱?装错了算你的算我的?”
“装箱是你的事,我的劳役是把吊牌打下来给你,核对是你的事。”他瘦弱的身材在我面前显得更加瘦弱,这次,我又赢了。其实我问过吴豪杰,理吊牌是无理要求,不过是他自己想偷懒罢了。吴豪杰不给你理,凭什么我要伺候你?
伙食真的差
伙食真差,为了买书,这个月大帐只开了一份香蕉。久违的香蕉自然甘爽,但省着省着,不到一个星期还是吃完了。每天的伙食既让我期盼,又让我不安。今天早上,照例是白粥,“咯帮畜生把昨天剩下来的米饭放到锅里煮,再浇上水烧开,就给我们吃。你看,烂米饭都沉在下面,上面的水还是清的!”
中午吃饭,红烧香干每人两块,硬硬的豆腐干,吃到嘴里感觉不出味道。
“本来就够差了,还搞什么一菜一汤!打肿脸充胖子,搞什么!”有老官司不满,说八十年代在这吃官司吃的都比现在好,现在二十一世纪,反成了这副鸟样!没大帐,就等死吧!
人在艰难的时候,愈发能够体会资源的可贵。饥肠咕噜的时候,多想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刘小山,你方便面还有吧?借我一包!”
“早就吃光嘞!”无语,之所以张嘴,以为是可以,我亲眼看到他内务箱里还有5包面。想想当初借电池给他……,唉!
一想到问家里要钱,我就心中苦恼不已,我想到家中白发苍苍的父母还背负着上万元的债务,我恨自己不是人!
“必须要挺过去!”我对自己说。拿出不锈钢大茶杯,从内务箱里翻出一袋上次吃剩的方便面调料,小心翼翼撕开,用开水泡着喝,也香!
小劳动俞新华出狱了,傻乎乎的阿熊临时接了几天,我碗里的菜明显多了一点。
小组同犯大金牙吴永利和大烫组的陶宝宝普法考试回来走错了队伍,走到人家七号监那里去了!被还回来。
陶宝宝罚站三天,抄38条。大金牙扣1分,照常干活。
“扣1分算轻的,好吧?这里面老公里最怕的就是人帐不对了,人生毛病死掉,不搭界的!死好了!大不了一张正常死亡报告,好了,没事了!人跑了就不得了了,要扒皮子的!”说话的是雷志朋。
“阿熊你这次普法考不及格,要是害老姜扣两百块钱,你看他会不会整死你!”
心甘情愿做佣人
每年11月份是冲劳极的时节,各种文字材料接踵而来,我帮老狐狸抄劳极资料。
劳极的打造,历经千锤百炼,早已有了固定模式,每个人都要有推荐表,就是个人的基本情况罗列再加上队长的评语,再加上同犯的旁证也就是情况汇报。这么多的材料,旁证人写的都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你是大学生,这些东西可能看不惯,其实本来也是,这里面的管理模式老早已经应该淘汰了,哎,就跟规范化验收一样,验收啥么子?真要验收,来个突击检查,有问题一下就查出来了。现在怎么弄的?监狱提前通知大队,大队通知中队,中队通知小组,小组再动员大家做好准备。”
“康定雄啊,你们那个边明存啊,手里面拿着个小镜子,在那里拔胡子,你跟他说说,这样不行啊!万一要是哪天被哪个大队领导看到了,一次性2分扣下来,他那么大的刑期,怎么改造啊?”我正埋头写东西,有人过来说话,声音有点熟悉,抬头一看,是大队黄袖章!
笑脸送走黄袖章,康组长又发起了感慨:“这些东西,的确很假,但是假的东西,往往有其真实的一面,因为它们经历了实践的检验,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的感觉,形式主义也是一种真实存在,存在本身就已经证明了某些东西的价值,存在即是合理嘛!所以真和假两个东西,有时候还真跟好与坏一样,很难分到泾渭分明,好像有时也没那个必要。假恶丑,可能跟真善美一样,都是一枚硬币的两个方面,它们还是有市场的,尤其监狱这个地方,但大家都在假,假也要有假的艺术,假的水平,假到了一定境界,那也差不多就是真了。”
“肖克利和东方芮都扣过1.5分的?”
“是的。那是去年年初,叶大刚来,抓纪律。礼拜天加班,突然闯到工场间抄监,整个大队一下子抓到了十几个,都是混得好的。一枪头全部扣分,1.5分!所以在这里,时刻要留意,人低调点,很多事就不会找到你头上。这里什么事情最怕撑船,一个人两个人做做,自己注意点,没事,人一多,要不了几天就要爆掉,到时候大家吃苦头。”
帮老狐狸干活,我很快收到了小组同犯的各种眼神。“你现在好了!给他做事,牛币!”常友来的笑声中夹杂着一种让人不爽的东西。
“长长见识。”
“这不是长见识,是长本领。像你大学生,活不想干,这样做做佣人挺好,我这个人就是这方面不行,你说帮帮忙,可以,要说叫我伺候你,草泥马!老子活到现在,除了伺候过老爹老娘,都是别人伺候我!”
他说的不对,我并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他总是客气,给我一些吃用的东西,我还要客气,他就生气,于是只好拿了。
“你的劳役是开单,别的不搭界的事,以后尽量少做,听到了吧?”
“这都是空的时候做的,应该没事吧?”
“你要搞清爽,我才是这个小组的第一负责人!你靠他给你的一点奖分,我跟你讲,一点用都没有!你还指望着接他的班啊?做梦吧你!把你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钞票!”
佣人又不光我一个,已经重新回到一个房间的尹弘平,我亲眼看到,每天晚上7点半过后,都要给他把床铺好,早上,也是易帮他叠被子,整理内务卫生。易这个人话不多,像个勤快的女人,天天看他在后阳台洗洗刷刷。每天早上一出工,他就两手拿着六七只杯子,洗得干干净净。
整包组的氛围还算不错,除了几个喜欢咋咋呼呼的大嘴巴,大部分人都像谭有青和尹弘平一样闷头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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