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原来做个坏人这么简单

在上诉书交上去整整半个月之后，今天，一中院来了一个承办提审我，我已经有了一审结果的定心丸，言语之中就有了底气。对于事实本身，我不想做无谓的争辩，我只是想让她相信，是我自己主动中止了犯罪，所以才没有造成更大的后果发生。

        “你是因为对方抓住了你的家伙才被迫放手的，这一点，在你的口供中有着明确的记录。”“事实果然是这样。但是，请问尊敬的法官，您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一个问题：当时房间里面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而且事后我还为她放了热水让她洗澡，也就是说我们之间没有因为这件所谓的犯罪经历而中断接触。她是一个弱女子，我是一个浑身充满了激情的人，二十几岁，血气方刚，如果我果真想抢尖她，那么在事后我可不可以继续？如果我要霸王硬上功，她有没有再次反抗的余地？事实的情况是，当时我感觉这样做下去没有意思，前面之所以会有冲动，那某种程度上也是稀里糊涂受了环境的误导，现在既然她明确表示不肯，我也就算了。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你所说的这些都是歪理，在法律层面上，我们只讲证据，而你所说的，缺乏必要的证据支持。而且，我们只是认定这件事情本身，而不是你事后的行为，这件事情本身是你抢尖未遂，不是中止。我还要告诉你，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你这样坚持上诉是肯定要被驳回的，与其这样，你不如现在就申请撤回上诉，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将案子的处理进程加快一点，你也可以早点离开看守所，早点到最终改造单位开始自己的改造，我们认为你这个人以往的表现还是可以的，这次是一时冲动犯了错误。到了监狱里面，好好表现，一定会有机会减刑的！”

        “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现在必须要上诉。我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一股气，憋在那里非常难受。我也知道上诉的结果很可能就是‘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八个大字，但是，我就是要坚持这个过程!既然我已经进来了，被判了刑，那么我就是一个有罪的人了，既然我已经是一个有罪的人了，那么我就要以这个罪人的身份把可能尝试到的所有东西都尝试一遍！至少，也算是普及了一下司法知识！”

        听我说这话，那个从来到现在一直严肃不已的老女人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你这么坚持要上诉，那么你自己认为应该判多久才合适？”“三年吧。”“只想减掉半年啊？那你到了监狱努力改造，也不是没有机会。”“那是以后的事吧，就眼前来说，我自己认为判三年应该差不多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离春节只有一个礼拜了，一中院的老女人才走不久，今天，检查一分院的小女人又来了。这次是两个，都比上次那位要年轻不少，也漂亮不少。可是遣词造句语气表情一如既往，提审不欢而散。

        我特地开了六瓶可乐、两包花生、三包火腿肠，外加两包豆奶、一箱方便面，作为自己春节期间的开销。这个春节，注定与以往不同。我在铁笼子里做着夜执勤，与崔小江一起探讨着过去、现在与未来。卫管教给监房里发了两大包多力黑芝麻糊，作为春节的礼品。我分到两小包。

        除夕的黄昏，开排头学习，监房里的人逐个到前面发言，只谈未来，不谈过去，谈谈自己来年的目标和打算。大部分都是短刑犯，2006年的美好前景吸引着他们，我就不同，对于监狱这个地方，虽然有着何峰所说的“把鸡腿当手榴弹扔”似的美妙，但我仍旧充满了恐惧，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好奇。无论如何，现在木已成舟，我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就像对过去必须全面反思一样，对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我也要做一个美妙的憧憬与规划。一想到将来出去自己身上背着的黑锅，我的心就非常难受。我深深知道有过犯罪经历对于一名求职者而言意味着什么。高校扩招一年凶似一年，每年的六、七月份，大学生潮水一般涌向人才市场，那种拥挤的滋味，我早已深刻领教。如果就业不成，自己该怎么办？自己会干什么？自己能干什么？百无一用，我现在是真切体会了。回首走路的路，自己也曾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可是现在，这都、这都什么情况？

        春节联欢晚会，万众期待。这个夜晚，看守所里加餐，每个人鸡腿之外又领到了一大块红烧肉，在此之前又刚刚给开了大帐，知道要过节了，大家都小有存货。看好新闻，便三五成群地开始了各自的庆祝。天气太冷，可乐喝下去感觉喉咙有点辣，但是不管，大口大口的喝，碰来碰去。木地板上铺了报纸，花生、瓜子，这一刻，大家忘记了过去一年的烦恼与不快，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美好身份，一个个和颜悦色，善解人意，整个监房，融融洽洽，一片和谐。

        虽然下半夜需要值班，但我和崔小江一直坚持到了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才躺下睡觉。两个小时后，我被来自四面八方噼哩啪啦的鞭炮声惊醒，开始了这新一年的铁窗生涯。

        “花有重放时，人无再少年。这一年，我没指望着能够出去，只要判的不太重就行”，深夜丑时，崔小江轻声告诉我，“我真没想到，原来做个坏人这么简单，不需要道德的沦丧，只要顺着本能一个冲动，就可以了！”

        是啊，年纪轻轻犯下的错，要用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纵然用尽三江水，难洗一日坏名声！相比眼前这位帅帅的小伙子，我显得心定了许多。是的，虽然结果想想都怕，但我毕竟那把榔头已经敲下，未来的日子，就像夜晚海上的灯塔，虽然遥远，但是光亮毕竟可见。而他就大不同了，要么三年以下，要么十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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