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大长山岛见闻！
第二百零六章 大长山岛见闻！
于是接下来一行人无话，联络登州水师后，从留守的战船中找了一条相对好些的战船，经过大半日的海上航行，一行人就是终于到达了大长山岛。
要说辽东沿海一带，这样的小岛还是比较多的，也就是大长山岛隶属于长山群岛，只是等到刘宗周上了岛之后，却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也就是牛尽忠这一点说的没错，这里果然就是咸鱼干的发源地，因为他是下午时分在大长山岛的码头区登陆的，时间已晚，太阳没多久就要落山了……
可就他视线所及之处，码头区域依然有上百条那种捕鱼的蚂蚱船来来往往，并且多而不乱，甚至于因为渔获太多，码头区域都弄了一个简易的起吊装置来运输鱼获……
通过一组滑轮，就能把一筐一筐的新鲜海鱼运了上来，然后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各种各样的海鱼堆积在一起，都形成了一座银灿灿的小山了。
“怪不得连远在天津卫都能吃到这个咸鱼干了，这个产量也太吓人了吧！”刘宗周看着这一盛况，就是感慨的说道。
不过感慨归感慨，接下来他就需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地面，唯恐上岸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到什么死鱼烂虾的，漂亮整洁的官靴上沾染到了鱼腥味，那就不好了。
并且不得不说，经过近一年的发展，咸鱼干生产都形成了一条龙产业，流水线作业了。
就好像现在，刘宗周已经眼尖的发现，就在码头旁边的一大块空地上，刚刚上岸的鲜鱼已经进行分拣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大婶大爷都在忙个不停，并且也有规律——
第一种，像那些个体比较小，活鱼规格在一斤以下，晒干之后只剩下二三两的那种小杂鱼，也就是海杂鱼，就挑出来破开肚子，抹上白盐，然后一条条挂起来直接晒鱼干了。
至于第二种更小的海鱼俗称鸡食鱼（也就是在物资充沛的年代，这样的小鱼人都不吃的，而是作为鸡食使用，用来喂鸡）。
这种个体更小的海鱼，活体规格只有一二两乃至半两，晒干之后更是可怜的几乎称不到重量，只剩下一层鱼皮的那种小杂鱼，就晒干之后作为添头——
到时候以半卖半送的方式批发给那些表现出色的经销商——让他们在销售咸鱼干的时候以一文半文的超低价价格搭配销售，照顾那些连常规咸鱼干都吃不起的穷人。
毕竟在这种小冰河时期肆虐，很多地方的百姓饿的都快要啃草皮的年代，浪费可是极大地犯罪哦。
而第三种，也就是价值最高的，像刘宗周才吃过的那种个体达到一斤半以上的白鲳啊，乃至二三斤重一条的，金光闪闪类似黄金的野生大黄鱼啊，又或者活蹦乱跳，比一个成年人巴掌还长的野生大对虾……
那样的高档海鲜，就需要专门挑拣出来进行存放——按照种类不同，放在了散布在一块海域的海水网箱里面进行暂养，到时候就可以根据需求卖高价了。
当然这还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其中涉及到大长山岛机密的沸石（活鱼运输的关键），又或者提炼精致海盐的大盐场，刘宗周等人是看不到的，乃至岛上的普通人都看不到，那些都有人专门看守的。
不过光是能看到的这些都很了不起了……“厉害呀！”刘宗周见了就是啧啧赞叹，甚至都感觉诗兴大发，要当场赋诗一首了！
毕竟就算他平时自命清高，沉不下身子接触底层民间，可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懂的——
特别是在当下这种百姓苦苦求生的年代，眼前的这一幕又是多么的可贵！
毕竟他再怎么五指不沾阳春水，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懂一点的……那就是海鱼保存不易！
别看现在已经11月份了，天气不怎么热，可以穿一件夹衣了，可是你没有独家秘籍的话，鱼依然要臭，乃至鱼打得越多臭得越多……
要是像现在这样打了这么多鱼，都能把你臭的晕过去！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可是现在呢？
“不过是仗着一点小聪明而已，成不了什么大事！”而一旁的牛尽忠看得却是眼睛冒火，心中非常妒忌。
其实他非常清楚，这可不是什么一点小聪明，而是高耀晋的独门绝技！正是靠着这种独门绝技，高耀晋才能做出别人做不出来的咸鱼干，开出别人开不出来的大酒楼啊……
或者说正因为里面蕴藏的巨额利润，才是他那个侄子牛出光黯然跌倒，不再发光的原因啊……
当然牛尽忠虽然看得眼珠冒火，却不敢打其中丝毫主意的——毕竟前面敢打主意的，都撞了铁板，没落得好下场。
或者说在高耀晋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光靠他老爹高邦佐从三品大员，广宁兵备参政，辽东第三人的身份，就没人敢轻举妄动。
而等到高耀晋起来之后，身为辽东最著名的后起之秀，辽东乳虎，和奴兵的战斗不战则已，一战必捷，乃至那种声名都传到了京师，都能蒙召入宫面圣，简在帝心之后，那就更加没人敢动了——那是找死吗？
就像现在这样，不管是黄县，还是登州，又或者是天津卫，只要是做咸鱼干生意的店铺，连那些街面混混都不敢打扰，甚至高耀晋的咸鱼干生意都一路做到天津卫了……
那么远的路要经过无数道税卡城关，那每道关口，平时连一只蟑螂爬过都恨不得扯条腿下来的贪官污吏们，却都好像没看见一样的集体失明，不敢有丝毫刁难，就说明这是多么不好惹啊……
甚至牛尽忠就想不通了——你说他如今在国内成了气候，无人敢惹，可是那些番邦真夷怎么也动不了他呢？
‘听说这边离着对面的鞑.子地盘才十几里地，面对面都能看见人的！可那些吹得天山人间少有，战力出众的奴兵真就出力了吗？都离的这么近怎么就不上岛把这个祸害给灭了呢？真是可恨啊…… ’
当然这个他也只敢心里想想，嘴上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不过他既然这次受东林大佬委派前来，就是来找茬的，所以他观察了一番，就开始从另外的角度切入——
“老大人请看，这大长山岛地处塞外蛮夷之地，远离朝廷教化，所以粗看之下就有很多问题啊……例如先不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抛头露面做这些营生，这于礼不合！”
“然后你再看看那些渔民——都惨成什么样了！”说着牛尽忠就用手一指那些在夕阳的照射下，依然在小船上忙碌的渔民：“现在太阳快下山了这些渔民还在忙，这得有多惨啊……”
“所以指不定高耀晋和他们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让他们背了一身高利贷，他们才要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啊！所以这种情况不该好好监察一下么？”
毕竟以己度人，牛尽忠感觉自己要是有这种独门绝活的话，像这种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的渔民，不把他们往死里压榨，压出他们最后一丝剩余价值的话，那他都白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啊……
“嗯，这个需要仔细问过才知道——”刘宗周并没有直接赞成他，而是以中立的口吻说道。
“行，那我来问——”
“这位渔民小哥，我看你太阳都快下山了还在忙，一定非常辛苦吧，是不是那个高耀晋以势压人，让你们背了非常高的高利贷，所以才逼得你们没日没夜的打鱼还债啊——”
这时牛尽忠就随机抽取了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憨厚的青年渔民，然后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这样上前询问道。
“你说啥——”而这个渔民小哥一开始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官老爷过来询问，还有些害怕，可是等他听见对方居然大大咧咧，直呼岛主的姓名时，脸色就有些不喜起来……
而等到听清他问的内容之后，更是怒目圆瞪了起来——这哪来的乌龟王八蛋，竟然胡说八道的！
也就是他再次打量一下牛尽忠，发现对方一身青色官服不假，不远处还有锦衣卫番子护卫，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这才没有发作。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有给对方好脸色，就是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噔噔噔的走了。
当然在临走的时候，这个小哥挑着的一筐鲜活海鱼 ‘ 无意’中荡的幅度稍微高了一些，然后一团团满带着海鱼腥味的粘液就溅到了牛尽忠的身上！
“我去这个刁民——”牛尽忠顿时怒了，他能肯定这个渔民肯定是故意的！心道这些屁民果然是欠收拾，老子都好声好气的询问他了，身为屁民不好好回答，居然还敢这样摆脸色！
也就是这里是高耀晋的地盘，他又是初来咋到没摸清情况，不然他非得命令那些锦衣卫把这个刁民拿下，狠狠打他几十大板才能解恨的！而巧的是这个渔民小哥也是这么想的，他哪怕走远之后也是频频回头偷看的——心道这个乌龟王八蛋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看见岛主大人不在，想过来使坏？
可是你看看他说的都是啥？还高利贷呢？高利贷你妹啊！
要知道这里不仅没有高利贷，没有地痞流氓，乃至连假秤都没有！这里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是多少渔民向往的天堂啊！
不知道有多少渔民听说之后想过来，只是苦于路途实在太远而不能过来啊……
所以居然还有人敢说岛主大人的坏话，这是找死吗？
这就是高耀晋得人心的所在了——要知道他虽然掌握了咸鱼干生产的独家工艺，按理说可以把这些只会出力气的渔民拿捏得死死的——只给一个最低生活费，想干干不干滚！可高耀晋不是这样的，他讲就一个让利于民，讲究一个协同合作，讲究一个双赢共发展（这一点参考后世的胖东。来和他手下的员工）。
就现在来说，长居岛上，这些数量已经达到七八百人的渔民来说，虽然搞的是计件制，打一斤鱼给一斤鱼的钱，但是出的收购价却是市场行价的两倍之多！
要知道岛上就高耀晋一家收购，做的独门生意，定价低点渔民也要卖掉，可他不是这样的。
甚至于别的地方一斤海鱼收购价最多给个三文钱，如果当天产量多了还要压价！因为你当天卖不掉臭掉，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而高耀晋这里却给到了六文钱！是天地良心的高价钱！并且还是无限量收购——不管你打到多少鱼都收！还不压价——哪怕产量再多也不压价，所以这种好事你敢想象吗？
甚至高耀晋所做的好事不止于此，要知道这些渔民刚刚上岛的时候那种窘迫——毕竟他们过来都类似于逃难！在老家都活不下去了才来的！
这些渔民长途赶来，最惨的人出海捕鱼连裤子都穿不起，光着身子捕鱼！甚至有时候捕鱼船都快烂了，快散架了都没钱修补——那真的是在拿命捕鱼啊。
所谓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可是连在江河里打鱼的渔人都这么辛苦了，更不要说在波涛汹涌的海洋里求生的渔夫了。
而高耀晋呢？就给他们提供了尽可能的援助——赊给他们吃，赊给他们穿，不要一分利息，甚至还帮他们补船，而这些花费只需他们以后打鱼慢慢还。
甚至在他们还没到来之前，就已经造好了整**亮的大瓦房让他们居住——那是地主老爷的待遇！
别的地方把他们当狗，这里反过来把他们当成大爷供着！让他们这些地位和下九流都差不多的贫苦渔民，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如今那处规模越来越大的渔民小镇就是最好的写照！
所以说这样的岛主大人，这样的高耀晋，这些渔民真的非常感激他，乃至愿意为他效死的！
所以不要说说他坏话了，再发现岛上混进来一个**分子之后，这个渔民小哥连卖鱼都顾不得了，把一筐鱼随便往路边一放，马上就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这里的渔民总管老金。
而老金是大长山岛最早的八户渔民之一，本来已经年过六十，力气渐衰的他已经无力出海捕鱼，生命进入倒计时，能活着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好在高耀晋可怜他，信任他，才提拔他做了这个渔民总管，而老金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将渔民码头管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这会不用那个渔民小哥报信，老金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不速之客，并且见状已经赶忙迎了上去，阻止了牛尽忠继续问东问西，‘调查 ’民情了。
随着原本流落大长山岛的残军升格为长山卫，高耀晋就利用手中职权，把老金提拔到了未入流的杂职官——好方便他管理码头，迎来送往。
并且虽然是未入流，却也是官，他的一身官袍！笏！带，与九品官的鹌鹑补服相同，所以现在由他出面，倒也合适。
只听老金就道：“两位大人来此小岛不知有何公干啊？不如先去休息室小坐休息一下如何？”
“当然，如果是民事方面，请去屯田堡找高五福高大人，如果是军事的话，就请去军事堡吧——不过眼下岛主大人不在。”
“不急不急，本官先四下随便看看——你忙你的。”按照牛尽忠的意思，他准备先私下调查摸底一番，手中掌握了证据，到时候做事才方便啊。
而刘宗周呢？作为此次下来监察的主导者，他此时已经没了什么深挖阴暗面的想法，而是看着眼前这副人声鼎沸，人人面带希望的景象，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心道他一生苦苦追求的名声不就在这里吗？甚至眼前这一切，不就是他苦苦追求的太平盛世吗？
毕竟高耀晋这一手都能称得上是变废为宝了，是神来之笔——他一手从海里捞起来这么多平时没用的海鱼，经过一番加工后却可以养活那么多老百姓。
而另一手他又可以让这些渔民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毕竟就现在看见的这些渔民气色来说，说每个人都是地主老爷他都是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万历盛世……
五文钱就能来一壶酒，十五文钱就能买一只烧鸡，然后再沽一碟花生，在家门前的葡萄架下饮酒作乐，那小日子美得……
可是现在呢？这一幕仿佛又重现了……
并且不得不说，长山卫虽小，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例如其他不说，这个监管的力度就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像他们这一行人，之前不论是在天津卫还是进入登州府，都没人敢查他们——
可是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海岛，刚刚上岸他们就是受到了一波盘查——在看过了他们的关防印信，确定不是奸细后这才予以放行的，再加上这个老金出来迎接的如此迅速，从小处可见一斑啊……
接着在老金的 ‘盛情相邀’下，牛尽忠还是无奈放弃了继续探查的念头，开始沿着岛上大路深入而去了。
而等到刘宗周他们在老金的‘陪同’下，哪怕是这样粗略的走一走看一看，都觉得处处新奇，处处新鲜——不说脚下的宽敞青石板马路，是连京城这个首善之地都少见的好路。
至于在岛上随处可见，见缝插针的一块块屯田，虽然都不太大，二三亩，四五亩的样子，秋粮也已经收割了，可是稻田里面那密密麻麻的收割剩下来的水稻根系，就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收成非常好啊——
不仅完全没有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影响，甚至产量之高，都顶得上其他地方三四倍了！
“牛大人，要不你去那里监察监察？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奥妙？”刘宗周就是打趣道。
“哼，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可看的，倒是老大人，你可不要被他的这些小手段给迷惑了——”
牛尽忠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其实对于这个他也有所了解，庄稼长得这么好，听说是从哪里运来了一些鸟粪施肥而已，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甚至天可怜见的，他想想就觉得恶心——用鸟粪施肥灌溉长出来的粮食还能吃吗？或者这只有那些泥腿子才能吃的下去的食物而已，像他这样的上等人，哼哼，￣ヘ￣
而刘宗周却不是这么想的，毕竟他这一路走来了解了一些民间疾苦，知道这样的粮食丰收代表着什么？
毕竟这几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乃至有些地方都快饿死人了，所以还在乎这个庄稼是用什么种出来的吗？
说的不好听些，在那些地方，就算是狗拉了一泡屎，只要里面有营养，是热乎的那也得捏着鼻子吃下去，最多加点糖调调味，更不要说是这样的上好庄稼了。
“我们还是去军事堡看看吧——”带着这样的好奇，高耀晋昔日的形象在他眼中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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