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独角戏
Music,whensoftvoicesdie,
(音乐声停止了)
Vibratesinthememory—
(旋律仍然萦回在记忆里)
Odours,whensweetvioletssicken,
(紫罗兰凋零了)
Livewithinthesensetheyquicken.
(芬芳依旧鲜活的弥漫在感觉里)
Roseleaves,whentheroseisdead,
(玫瑰花死去了)
Areheapedforthebelovedsbed;
(花叶先落下,为她铺成了床)
Andsothythoughts,whenthouartgone,
(正如,你走了)
Loveitselfshallslumberon.
(爱情还睡在思念上)
——[英]PercyByssheShelley
薄暮里的微弱光影透过巨大落地窗的漫长反射,在这间清冷的有些过分的房子里,投下些微灰朦的凉薄气息,寂静无声到没什么暖意的空间里,一如主人性格中的寡淡。时钟明晰的指针转动寸寸,昭示着时间流逝而过的无情,浴室里不断落下的水声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蒸腾着的氤氲水汽,因着男人陡然滑开的门扉而极快的消散在周遭冰冷的空气里。
客厅里点着盏半人高的地灯,暖融暗淡的橘红灯影,竟也不能将这间黑白色调的房子装饰出什么情意。宋牧然好像也并不在乎,只是随意打开咖啡机,将意式浓缩的胶囊随意放入,之后便再不管它。
不经意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知道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可以叫他浪费,索性连早餐的打算也一并省去了,衣帽间里几乎清一色的深色系和最普通的白色,除了稳重和冰冷,似乎也再找不到什么更为适合的词,来形容宋牧然一贯的风格了。简单挑了件白色棉质T恤,手上只是很仔细的抚平每一寸褶皱,腕间的FranckMuller精致的有些过分,纯黑色的鳄鱼皮表带,搭配上长方形表盘,细碎的晶钻镶嵌在四周,小巧的银色指针配上浮夸而不规则的数字,矛盾中的奢华也足够高贵的低调,手指触摸上表盘冰冷而坚硬的外壳,他忽然意识到,寂寞的八月上旬,隔着玻璃窗之外的章州市已经热的非常彻底。
这是施梓禾离开后的第三十七天。
宋牧然倏然抬起头去看穿衣镜中的自己,原本残留在左边眼角处的淤青伤痕,现在早就看不到了,可那份当初的火辣痛感似乎还不曾散去。
他想起莫姐当日冲进来后,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巴掌挥了过来,或许是某些情绪压抑的太久,或许实在看不惯这样堕落的自己,只是施梓禾突然失踪的消息,对宋牧然的冲击太大,心口窝着的寸寸火光,便也就借着莫姐这个突破口,而有了发作的理由。宋牧然不发问,也只是随即毫不客气的摔掉了手机。好像从十七岁那样的冲动时光走过,他便再没有这般打过架了,最终宋牧然脸红肿的老高,然后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被找到了。”
打破沉默的自然是先动手的人,宋牧然略显得有些粗鲁擦过唇边血迹的手指不由僵住,视线偏转,微肿的左边眼角带着疼过头的痛楚,抬头望进莫姐映着低迷暗淡伤感的眼眸里。宋牧然喉咙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粗粝的嗓音如同上紧的发条,他艰难吞吐发声说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简单到云淡风轻的三个字,愁云惨淡的却让宋牧然的眼神很冷,施梓禾的离开,似乎带走了他瞳眸里的最后一丝温度。
“我现在后悔的事情又加了一件,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已经喜欢上了她,却没有及时的出手让你清醒。”
为《飞影秀》拍摄时尚画报的那晚,莫姐陪着宋牧然坐在北海道风格的小房子里,把酒畅谈,唯一避开的只有施梓禾这个话题。然而宋牧然微醉的那刻,他还是清晰的听到莫姐说:“我他么真后悔当初没有阻止你……还以为你是一时兴起玩玩就不在乎了……没想到,竟然让你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宋牧然其实也想说,后悔的不只是莫姐一人,他也曾后悔到几乎绝望,没有在最应该的时候,告诉她,他的感情。
衣柜上的电话铃声陡然打翻宋牧然沉思中的回忆盒子,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名字时,他有过三秒钟的迟疑,不过还是下意识按下通话键接通。
“牧然,你什么时候回来台州?”
是宋思河。
对方似乎很清楚他的时间安排,知道他这个时候或许是最有空的,直接发问的干练模式,大概也是长久以来的相处得来的经验,那边透着些温和意味的男声,也只是让宋牧然的心情越发难辨。
“最快要到元月才能回去,怎么了?”宋牧然难得的强压下那份说不清的情绪,而耐心回答着对方。
“没什么,我只是问一下对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宋牧然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和对方说话,很简单的一问一答,不用费心去想后一句该说什么。他听着对方颇有些快乐的对他讲着去散心的心得,偶尔随意插两句类似关怀的话语,咖啡杯里浓郁的Espresso,刺激着他味蕾里的所有感官,麻痹在这种苦涩下的淡淡孤寂,好像也并不再鲜明了。宋牧然眼波再次扫过墙上的时钟,指针顺利划入它本该出现的轨迹——八点钟。
宋牧然从来都准时。
在他犹豫开口想要打断宋思河的话之前,对方好似知道他的意思,已经做好了收线的准备,说道:“工作不要太拼了,你要多注意休息。”
“我知道,你也是。”
平淡无奇的对话内容,却好似耗尽了宋牧然一生的精力,免不了微闭了闭眼眸,再次压下那份不断纷涌蒸腾的细微苦涩。男人或许就是这样,年轻时不觉得如何,然而在越来越接近迈入三十五岁的时候,除了越发能冷静到变态的地步,心里藏着的东西,也更能沉浸到灵魂里去。
宋牧然很庆幸,在来到三十五岁之前,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做出改变,甚至能够遗忘。
如果说这一年的生日里有什么值得欣慰,无外乎那些平日里的情分并没有被耶诞节的余韵有所冲击,他回不去台州,留在章州的朋友好像也看不得他孤家寡人,执意为他庆生。很尴尬的一个年岁,宋牧然其实没什么心思祝贺,明明因为刚谈拢的年代大戏才下酒桌,却因拒绝不了众人的心意,只得赴约,混乱热闹的KTV包厢里。
宋牧然推门,下意识拥住被众人一瞬推入自己怀里的柔软馨香,低眸望去,心如漾着柔和甜蜜的笑颜直闯眸底,他心里说不出什么幸福的期盼和惊喜,却依旧于唇边牵起丝极浅笑痕,耳边是几个圈里认识的朋友笑意浓浓的甜美祝福:“Surprise!牧然,生日快乐!”
周遭瞬间爆发出的所有唏嘘和哄闹,他好像都听不到了,昏暗至极的暗淡灯影下,他几乎看不大清对方的面容,只是很容易想起另一个人,想起另一句温和柔婉的素雅女声:“牧然,生日快乐!”
早已记不得有多长时间,再没听到那个声音,胸口连日弥漫着的种种晦涩难辨情绪,终于再也压不住。早前饮下的Petrus,后劲许是太过霸道,宋牧然不愿再想什么,也不知是谁朝他递来三杯透明澄澈液体,叫嚣着要来晚的他自罚三杯,他难得好脾气的一一应下。不顾莫姐的担忧劝阻的眼神,辛辣呛鼻的液体猛然划入喉管深处,几乎无法承受的高度酒精烧灼着宋牧然胃宇里的每一寸地方,勾起他曾经所有难捱疼痛,宋牧然却自顾面不改色,独自坐在一方角落,看他人玩闹。
不知是第几首歌响起,宋牧然疏离冷淡的笑着推掉他人递来的麦克,只推说他今日不唱歌,只喝酒。耳边欢快的纷闹热情并没有因为宋牧然的沉默扫兴而减弱分毫,而有经纪人在身边,旁人又怎可能轻易灌酒给他?不过是和一群前来祝贺他生辰的好友饮下几杯后,宋牧然便放任自己隐在那暗淡光影下,仰头慵懒靠进包厢皮质沙发里,几乎整个人都陷入在了阴暗中,微闭起的双眼掩去了所有浓沉疲惫,放逐掉所有思绪,宋牧然只是强迫自己再不去回忆起任何东西。
「我在这里计算终点的距离
下一站有没有更期待的结局
眼闭上眼看不看得见过去
看不看得见原来那个你
和幸福的关系
路太弯梦在转
错过的人已不在
以为我能习惯
一个人的安全感」
不关心是谁唱起这首歌,有些不甘伤感的旋律只在他耳边融成全部思念,宋牧然单手遮在眼前,思绪里翻涌的所有念想只能愈来愈清晰可闻。很多曾经,不是不愿想起,就能够不想起的。那个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笑容的女人,曾陪他走过四年又一个夏天的距离,她温暖笑靥里总会扬起的浅浅梨涡,是他心里唯一的情感寄托。
宋牧然其实并没有因为她陡然的失踪而对她有所抱怨,也不曾因施梓禾被刻意的隐去踪迹而对她感到失望。宋牧然很清楚,那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在他们曾经的相处中,彼此总是很默契的不提起所有不愉快,宋牧然小心的呵护经营着他们之间的微妙暧昧,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甚至不再考虑自己当时的处境,他难得自私了一次,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向她坦白所有情谊只是宋牧然以为的,似乎到最后都变成嘲讽的默剧,全部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路太弯爱在转
明知忘记会很难
我一路上跌跌撞撞
却找不回拥抱的形状
付出过是不是就换得回希望
呼吸太乱世界太宽
缘分毕竟太短」
唇边敏锐捕捉到旁边一个圈内的女性好友递来的吃食,宋牧然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张口将其纳入口中,因口腔里的温热气息而融化后的浓郁可可味道,渐渐弥散在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宋牧然向来不喜欢甜食,或许是察觉出对方想要保护他那脆弱胃宇的好意,他不忍拒绝,只好妥协般的打算将其赶紧咽下。牙龈磨合过抹茶奶油的光滑外衣,咬下去的第一口,他便陡然变了脸色,饱满绵长的绿茶轻淌过味蕾而赋予上刺痛到麻木的疼意,柔顺的口感融合着奶油的清新微甜,配上杏仁酥碎的完美契合,只让他想起那双柔荑曾不经意摩挲过他唇瓣的所有温柔,心跳声好似在一瞬间就变幻了节奏。
“什么味道?”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施梓禾含笑期待的声音,回忆里的美好只让宋牧然那烧灼的胃部剩下难堪到极致的涩意痛楚,上翻的情绪几乎驱使他有了催吐的欲望。
没有半秒的犹豫,宋牧然猛然起身抓过桌面上的抽纸,按在自己唇边,将那枚犹如穿肠毒药的抹茶味糕点,像抛弃掉所有悲伤的回忆碎片一样,尽数舍弃。
身边的女人,似乎是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态模样,怔然着担忧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牧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低垂的眉眼掩映在幽暗的灯光里,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颚抽紧。女性友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宋牧然喑哑着嗓音,缓缓吐息:“抱歉,我不吃抹茶味的东西。”
面前的女人好似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反射性低头看了眼手中精致的杯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眸光里漾着些他看不懂的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吃”
“没事。”宋牧然不愿意她再说下去,甚至不想听到她的歉意,心烦意乱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包厢里倏尔轻易响起高亢嘈杂的摇滚音乐,麦克早已不知递向了谁的手中,他只好匆匆说一句:“我去趟洗手间。”
没有想过要等到对方回应,宋牧然便起身推门出去,包厢外染满凉意的清冷温度,因着那稳妥缓慢的步伐,而驱散他周身几度浓重酒气。随意倚靠在某个空房间上的走廊里,暗淡橙色光感笼罩下来,只在宋牧然身边镀上一层看不见的落寞。
他低头,摸索过口袋,从那黑色的长方形烟盒里抽出一支IceBlast,指尖微微用力捏爆烟口里的薄荷珠,将细长卷烟举至唇边,手中的Cartier一瞬燃起三重火焰的幽蓝,妖冶火光乍现在眸底深处,点亮他眉宇间的所有蹙痕。
淡淡的烟草味道随之蔓延出丝浅青烟,他狠狠吸入一口,沁凉的浓郁薄荷味侵入鼻腔,尖锐的凉意几乎能够令人呛咳不止,可宋牧然却似无所觉,只觉这感觉还不够,深锁的眉头似压抑着所有阴霾,鸿湾的眉心忘川,只迫他再次疲惫闭上双眼。双手自然伸展在身体两侧,宋牧然搭上身后廊壁旁的长长金属扶梁,左手掌心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枚Cartier,右手食指并中指散漫夹着烟身的动作,有着说不出的颓靡迷人。
宋牧然忽而想起,在电视荧幕上最后一次看到她。
是一部几个月前就录制好的访谈节目——那个女人一如记忆里的明丽恣意,藕粉色鱼尾短裙,搭配一件简约至极的白色编花毛衣,染成金棕色的微卷齐肩短发,将她整个人都衬的曜曜逼人。
有人说,她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变化,竟然美出新高度。
他承认这话不假。
怔然盯着荧幕里的那道倩丽身影——施梓禾低眉淡笑,右耳边自然垂落下的几缕碎发,被她柔软的指尖抚在耳后挽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眉眼间的浅层笑痕。在听到主持人对她由衷的赞美时,不由带着几分谦逊的感激,渐渐酿化成酥软的和风笑意。宋牧然从来都知道,这个女人,天生优雅。
只是他自己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唏嘘,竟是愈演愈烈成几乎难忍的挫败难堪,犹如被困住的凶猛斗兽,嘶嘶叫嚣在宋牧然的脑海里,极快抄起手边的一整瓶伏特加,猛然朝口中灌去。不管胃宇里的极端脆弱,辛辣呛鼻的火辣酒液烧灼着宋牧然喉管里的方寸之地,涩苦热辣的几乎可以呛出眼泪来的劲烈酒液似乎也将他心里那份烧灼到极致的妒火一并勾了出来。许是真的饮的太急,宋牧然忍不住呛咳出声,唇边下巴沾染着渍渍酒液,顺着脖颈染上他来不及换下的黑色丝质衬衣,大片深色的酒渍沾染在宋牧然衣领边缘——他何曾这般颓丧模样,可哪一次他最狼狈的时候,不全是为她?
“那么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会包括打算要谈恋爱结婚吗?”
主持人吐出扎眼的一句问话,竟一瞬将看着节目的宋牧然所有负面情绪波动到极致,手中大力将酒瓶掷掼出去,应声而碎的片片碎裂心绪里,只飘来她平静淡然的一句:
“结婚不是计划来的,缘分到了自然一切都会有的。”
很好,她到底是没有残忍到如斯地步。
施梓禾永远也不会知道,宋牧然为了看到这场直播她做客的访谈节目,曾走过三天漫长飞人的旅程,助理问他有必要把原本七天的行程压缩成短短的三天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十号的时候到封州市?
宋牧然却只回一句:你照我说的做便好。
他想,今晚过后,他一定是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
这个假期,要漫长到足以让施梓禾全心全意的喜欢上自己。
他却只回一句:你照我说的做就好。
他想,今晚过后,他一定是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
这个假期,要漫长到足以让施梓禾全心全意的喜欢上自己。
“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宋牧然点烟的动作毫不意外的因为女人这句话而陡然僵住,猛然抬头,望见的只有她一掠而过的平静面容,来不及思考她话语里的意思,摄像机视角便迅速转移开去,全场震惊的吸气声随即接踵而至,哗然、窃语、不可置信饶是主持人这般见惯大场面的睿智女人竟也不免有一瞬的慌乱,没想到这次的嘉宾会这么随意又自然的在这档节目上公布了自己的恋情。
宋牧然无法理解他到底听到了什么,更无法知道,荧幕里的那个女人,如何笑得平静淡然。
他猜想自己大概是醉了,否则,怎会从她口中,竟听到她在确认自己的恋情?
“直到不久前,我们才发现对方是那个对的人我们适合对方,那么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
指尖猩红的火焰幽幽燃起,宋牧然狠狠吸入一口,任烟雾久久憋闷在胸腔里,浓郁的尼古丁味道略过宋牧然的每一寸思绪,他忽而很想笑出声,而事实是,他也确是那般做了。
宋牧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笑什么,他只是忽而明白,和上天开的玩笑比起来,施梓禾的玩笑似乎来得更狠一些。这一刻,他终于是怨恨起了她。
她缓缓笑开的模样,是他所熟悉的温暖和煦,端庄优雅里的从容不迫。
至此,却让他要心死。
指尖的烟火没有断过,宋牧然麻木的一根接一根的抽下来。客厅里连灯也未开,黑暗静谧的空间里,只余对面电视机上幽暗微弱的冰冷光影。怀旧剧场静默的接替下猛然中断的访谈节目。叫不出名字的黑白影片,年代久远的超乎想象,宋牧然并没有看下去的欲望。颓然陷在沙发座椅里的身影,只是沉默着堆砌起玻璃烟缸里的寸寸死寂
“少抽点吧。”
宋牧然准备点起第三根Marlboro的时候,想不到手里夹着的香烟竟一瞬被来人抽走,同时打断的还有他回忆里有关那个女人的全部片段。
指尖颓然僵硬了动作,眯眼看向来人的时候,宋牧然竟仿佛早已猜到,眸里没什么诧异情绪,只是于唇边扯起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好似也没打算在意对方的劝告,随意伸手从烟盒里抖出第四根烟。
来人是之前有过合作的导演蒋长轩。火星迸射的一瞬,蒋长轩竟也不再劝阻,不过是无奈摇着头将自己从宋牧然手里抢来的烟,也顺着打火机里还未燃灭的幽蓝火焰,默默点燃。
他学着宋牧然的样子,吸进第一口的时候,强烈刺激的味道直窜鼻腔,一瞬蒋长轩便想破口大骂一声,只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被这浓郁劲霸的薄荷味道直噎得呛咳不止。
宋牧然幽幽吐出一口烟圈,透过凉薄烟雾,看着老朋友憋得满脸通红的狼狈模样,却只是笑着说道:“别受罪了,熄了吧。”
“啧,看不起我啊。”蒋长轩话虽这么说着,可手里的烟却还是认命的熄了去,说道:“咳咳我说牧然,咳你没必要拿生命抽烟吧?就这烟劲儿?你那方面还能行吗?小心以后生不出孩子,以后老婆找别人,你就自己蹲墙角哭吧。”
“我不是有豆豆吗?”宋牧然似乎毫不在意对方的插科打诨,只笑着斜睨了旁边人一眼。
“少来!那是我亲生儿子,你想都别想。”
“哦,那我现在打电话问问豆豆,他跟我亲,还是跟你更亲?”
“喂喂喂!你这就没劲了啊。”蒋长轩难得见着他这般没个正型的模样,想起自家儿子在他临出门前死活黏着要来见他干爸的模样,他就隐隐头痛:“说真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打算呢?”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一瞬间口气正正经经的问他这种问题,又或许宋牧然根本还从没想过,半只烟的时间里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直到手中只剩下燃尽的烟蒂,宋牧然才似乎有了答案,缓缓开口说道:“这种事,还是随缘吧。”
“什么叫随缘?”蒋长轩听着宋牧然仿似事不关己的话语,就莫名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一直这么忙,可你是不是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你家老爷子早就想抱你给他添的孙子了,你的年纪可都不小了,事业心要还这么重可不是个事儿。”
蒋长轩大概不知道宋牧然忽然沉默的理由,他也搞不懂这宋牧然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听说宋牧然在一心一意追圈里的一个作曲人,追了有四五年了,他不是不诧异的,毕竟若成情人,早就成了,何必等到今天?
可是他了解宋牧然。
这个人认定的事情,他从不后悔。
是以,他们这群好友,只有力挺的祝福。
眼看自己该说的话已经带到,蒋长轩便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语意间刻意带了几分轻快:“我该说的可都说了,你好好想想吧。走了,回去陪我家豆豆了。”
宋牧然看着蒋长轩离去的背影,情绪里竟没被他的劝说触动半分。
他不是不成家。
只是,他终归自私。
手指下意识摩挲过烟盒上的细微纹路。
「Marlboro」。
宋牧然至今都还记得关于这个品牌的那则故事。
「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ceover.」
他还记得,那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她笑的格外暖融,扬着手里空掉的烟盒,告诉他这句话的意义,她说:“男人只因浪漫而铭记爱情。这种烟,应该是想念最爱的人的时候才来抽的,你怎么却像个老烟枪似的,这么暴殄天物这个烟背后的故事,这样真的好吗?”
宋牧然还记得自己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改了吸烟的习惯,这个牌子竟是再不常碰。
只是他最想念的人,并没有像故事中说的那样,最后却是连这样一盒香烟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残忍抽掉了所有回忆过往的机会。
【宁思槐站在火车站旁,远处是苍绿的树林,镜头定格在火车穿过树林的画面,阳光透过树隙落下斑驳光影,眉骨的阴影落在眼睫。
右腿上的抓痕此刻一点都不痛,可就是这些抓痕,使得病毒迅速得蔓延到苏子君的全身。她感觉又冷又热,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宁思槐就在苏子君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那样的紧。
苏子君想,怎么办,她把事情搞砸了啊。
“思槐,吻我。”
宁思槐小心翼翼的将脸凑近,眼泪嗒嗒的落在苏子君的脸上。
苏子君感受着宁思槐糟糕透顶的吻技,然后一边将手里的军刀塞进他的手中。宁思槐的身上有枪,可是此刻子弹宝贵,而枪声可能会引来麻烦。他的力气不够,一直用不好匕首,真担心以后他要怎么办。
宁思槐触碰到匕首的手明显得一僵,可是并没有结束这个吻——他倔强地吻着苏子君,就好像这个吻不结束,她的生命就不会结束。
要让他来结束这一切,对他来说可真残酷。可是别无选择。待会儿保护着他的“苏子君”会永远地陷入沉睡,而在此醒来的她,将不再是她。宁思槐需要在苏子君再次醒来之前,从眼球刺入,毁掉她的大脑。
又热又冷的感觉越发强烈。苏子君一把推开宁思槐,口鼻涌出大量的血液。
“子君……!子君!”
苏子君的口鼻血液不停的喷涌,这是病毒发作前的征兆。
我爱你,宁思槐。
答应我,思槐。
无论如何,坚持到最后。
活下去。
六月二十八号,《黎明前的秘密》暑期档正式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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