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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她的威胁,陛下意图


夏芷歆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闲谈般微笑开口:“很抱歉,用这样的方法将李院使请来。”

被老五一行绑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医院院使李赟。

夏芷歆一个示意,老五上前给李赟松绑。

先是摘掉堵住李赟嘴巴的抹布。

李赟是个文人,重体面,纵然愤怒,得了松绑后最先做的事也是先整理自己的仪态。

做完这些他才对夏芷歆怒目而视:“朝阳郡主这是作何?老夫自问从未得罪过你!还是说郡主想要从老夫这里打听什么消息?郡主有事大可直接去李府寻老夫,作何要如此折辱于老夫!”

他愤怒他的,夏芷歆也不打断,微笑着安静听他骂。

直到李赟自己觉得没意思停下。

夏芷歆笑,当先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看样子李院使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那么,请坐。”

李赟怒瞪她,眼神警惕。

夏芷歆也不出声,微笑着任由他看。

警惕地盯着夏芷歆看了半晌,李赟最终还是走到她对面坐下。

夏芷歆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将李院使请来,这杯茶是为我的失礼赔罪。”

标准的先兵后礼。

别看李赟现在对夏芷歆怒目相视,一副对夏芷歆的暴行很愤怒的模样,实则他心里并不似面上这么有底气。

老五一群混混掳人的行为对李赟造成了很好的震慑效果。

这里全是夏芷歆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看着都很不好惹,李赟却只有自己,孤立无援。他们若要在这里取他性命,轻而易举。

李赟在宫廷前后摸爬滚打多年依旧活得好好的,足可见他并非什么蠢笨认不清局势的人。

此番夏芷歆既然主动赔罪给他台阶下,他当然不会再端着。

不情不愿地端着茶喝了一口,“朝阳郡主有事找老夫大可直接去老夫府上寻老夫,何故要做这半路掳人的强盗行径。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朝阳郡主也不必故作礼遇,还请直言找老夫所为何事。”

他看着已经调整好状态。

“李院使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便不拐弯抹角了。”

她动作优雅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端着茶盏轻尝一口。

茶是老五精心准备的,见她喝了,老五是既激动又紧张。

激动是因她这样的贵人不嫌弃他们的粗茶愿意品尝,紧张则是担心她会不喜欢。

忽见贵人朝他看过来,道了声“好茶”,老五喜出望外。

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像个傻大个,“夏姑娘不嫌弃就好。”

夏芷歆笑笑,看向瞧见她与老五互动神色古怪的李赟,并不在意李赟此时心里的想法,接着道:“流云巷九号。”

五个字惊得李赟手中的茶盏都落了地。

他震惊看着夏芷歆,眼底有惊有疑也有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夏芷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听说李家人丁并不兴旺,李院使膝下只有一个老来子取名李昕。李大公子没有学医的天赋,未能继承李院使衣钵,但他是个颇有才学的人,早早便中进士娶得娇妻。如果我记得没错,李大公子娶的是周大都督第三子的嫡女,可对?”

李赟不清楚夏芷歆意欲何为,但不妨碍他白了面色。

“朝阳郡主有话不妨直言!”

“暧,李院使先别急嘛,事情得慢慢说来。”

此时的夏芷歆像极了带着笑面的反派人物。

“李家门庭不低,毕竟有李院使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撑着门楣,但与周家比起来,李家的门庭着实是低了些。贵公子迎娶周家嫡女,算是高攀。”

“李院使先别动怒,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可没有看低李家的意思。我听说贵公子与周家嫡女成婚后后院唯其一人,尤是专情,即便成婚多年周氏都不曾为李家诞下一儿半女。”

夏芷歆笑着看李赟:“哦,我听说贵公子为安其妻周氏的心,特地让周氏从李氏旁支挑了一个合心意的孩子过继到膝下教养,是有此事吧?那个过继的孩子应该有十岁了吧。”

“那孩子过继给贵公子之前是住在流云巷九号吧,我听说那里现在还住着一对母女。母亲年纪与李大少夫人周氏相近,而那个女儿现下已有五岁。”

李赟握紧了拳头,盯着夏芷歆,咬牙一字一顿:“朝阳郡主想要什么?”

他的反应在夏芷歆意料中。

事情很简单,李赟的儿子李昕娶了周家三房的嫡女,周家势大,李家妥妥的高攀。不敢开罪周家,成婚多年没有子嗣李昕也不敢纳妾。不仅不敢纳妾,还要在周氏面前装出一副专情的模样来。

日子不可谓过得不憋屈。

据说当年李昕会娶周氏就是被强逼的,并非他自愿。

是周氏看上他,强硬要嫁,李家不敢得罪周家只能娶。

李昕也曾是个有着满腔抱负的铁骨铮铮好男儿,既然娶了妻,不管是否出自自愿,他都打算好好善待妻子与其好好过日子。

奈何周氏跋扈,又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李昕在外面偷吃,动辄对李昕打骂。这样憋屈的日子过得久了,李昕也是会厌烦会生出逆反心理,加之周氏又一直未给李家延续香火,这时出现一个善解人意懂他的女子,李昕很快便在外面有了人。

不敢将人接回家里,只能养在外面。

没多久外室便给他生了个儿子。

后来这个儿子被当作李家旁支的孩子过继给李昕接到了李府。

看似是过继子,实则是亲子。

再后来,外室又给李昕生了个女儿。

现在儿子十岁,女儿五岁。

而这一切,周氏和周家一无所知。

一旦这件事被周氏和周家知道,李家承受不了后果。是以夏芷歆在李赟面前提起此事,李赟才会反应这么大。

夏芷歆知晓此事,还是上辈子听说的。

那时她刚嫁进致王府,行动还没有彻底受限,身边的人也还没有逐一死去,如简四人都还好好活着。

如简好学医,对医学泰斗李赟本就有几分崇拜,听闻此事唏嘘了好一阵,将此事说与她听。

说是李家大公子养外室的事是夏欢言无意中发现的,后来夏欢言又经过调查发现过继到周氏膝下的孩子正是那外室子,夏欢言便将此事捅到周氏面前,为此得了周氏和周家人的感激。

至于李家那个养在流云巷的外室和六岁的女儿,被周氏叫人打死了,外室生的儿子也被打残了双腿。

年迈的李赟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后来那个十岁的孩子忍受不了一辈子残废,趁伺候他的人不注意投湖自尽。连番的打击之下,李昕疯了。

后来疯了的李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总之好好的李家就这样散了。

周氏搜刮了李家的家产回娘家,听说在离开李府时还骂骂咧咧说都是这一家害了她一生。

夏芷歆与李家没多少交情,当时她又困于自己的事情中,听到此事没有多少反应,只是跟着如简微有唏嘘。

招手叫如简过来。

“这丫头叫如简,很有学医的天赋,凭着与府医的讨教以及自学已经学有小成。但到底还是不及有师者引导,我想请李院使收这丫头为徒,传授她医术。”

如简冲着李赟腼腆一笑。

样子是腼腆的,眼睛却是发亮的。

原来姑娘费这么大周折是为了她啊,可真开心;能拜真正的医学泰斗为师学医,开心加倍!

“你说……什么?让我收这丫头为徒?”

李赟很震惊。

这份震惊不是源于要收一个婢女为徒也不是源于要收一个女子为徒,而是因夏芷歆绕这么大的圈子,费这么大的劲将他吓成这样,居然只是为这么一件小事!

“朝阳郡主,你费尽心思将老夫掳来又拿住老夫的把柄威胁老夫,就只是为了让老夫收你的丫鬟为徒?”

夏芷歆轻挑眉头,笑得坦荡:“对啊。”

言罢笑容淡下来,神情甚至有几分严肃:“或许在李院使看来我是小题大做,但这对我来说并非什么小事。”

听她这么一说,如简也收了散漫的心思。

的确,姑娘急需一个医术高绝的人在她身边帮她。姑娘这样费心为她找老师,是对她抱有期待的。

她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定要帮上姑娘!

“我并不想拿流云巷九号的事威胁李院使,但李院使你也清楚,此事既然我能查到,其他人自也能查到。你若愿意,可以将我当成你的同盟,算是多给你们李家留一条退路。而且如果我的人拜了你为师,我们也勉强算自己人了。”

“诚然,而今我已不再是勇诚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儿,我没有多大的能耐,但在周家面前将人护下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她微微一笑:“好歹我也作为勇诚侯府百般受宠的女儿长这么大,手中多少有一些别人不知晓的倚仗。”

李赟本来还有点怀疑,听到这里疑虑便打消了。

确实,以朝阳郡主从前的受宠程度,她又并非什么蠢笨之人,相反,她还十分聪慧机敏。会在旁人不知的时候借着勇诚侯府的权势留一点别人不知的底牌也未可知。

旁的不提,就拿她与五皇子退婚的事来说。

这件事到最后,勇诚侯府新找回来很得宠的女儿、五皇子乃至皇后和承王都没有落到好,唯一顺心如意的就是这位瞧着已经没有任何倚仗的朝阳郡主。

她看似失去了一桩好婚事失去了往后在盛京的倚仗,许多人都在怜惜她都在为她惋惜。

他也不理例外。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退了与五皇子的婚之后她在盛京当真就没有倚仗了吗?她当真需要别人的怜惜和惋惜吗?

还有那日在勇诚侯府。

他不了解夏欢言,可他对五皇子算是了解。

五皇子可从来不是一个大意的人。

五皇子既然敢在那样的日子与夏欢言私会,会一点安排都没有就这么大大咧咧等着人去抓奸吗?

几乎所有的宾客都目睹当场。

再如何巧合也到不了如此地步。

说这里面没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都没人信。

这些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明着说出来罢了。

一看水就很深,谁也不想沾上麻烦,包括他。

而这些推波助澜的人里说没有朝阳郡主的影子,谁信?或许有人会信,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现在被朝阳郡主掳来抓住把柄威胁的他。

还有朝阳郡主的提醒……

她能查到的,别人也能查到。

李赟不否认这一点。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知晓此事的除了他和儿子,朝阳郡主是第二个。而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高坐在庙堂之上,日渐倚重周家,可不见得会在他们李家与周家翻脸时选择李家。

朝阳郡主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他不知。他只知既然朝阳郡主能查到,只要有心,周家也一定能查到。

与朝阳郡主一人比起来,周氏整个家族势力要庞大得多能力也要强得多,他不能再报侥幸心理了。

给了他思考的空间,夏芷歆适时再开口:“当然,不想看成同盟,李院使也依旧可以当我是在威胁你。”

“李院使应下我的要求,此事我守口如瓶,还会帮你将孙子孙女及他们的母亲送到安全的地方,令会安排你的儿子下放到安全的地方彻底远离盛京这个是非之地。”

“你儿子若有能耐,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可与他们母子三人在别的地方相聚。李院使应该清楚,锦衣玉食了一辈子的周家嫡女是不会跟着你儿子到偏远地方去吃苦的。”

她的话让李赟很心动。

儿子能否与他们母子三人团聚是其次,能团聚自然是好,不能团聚也无妨,只要能保他们平安就行。

但他儿子不同。

知子莫若父,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儿子这些年在周氏的压迫下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再这样下去,他都担心儿子会疯掉。

能远离周氏,于他儿子来说就是解脱。

这一点他早便知,可……

“我儿是周家的女婿,周家女儿受宠,周家是不会轻易放我儿子走的。”李赟一瞬泄气,神情疲惫。

他不是没有试过让他的儿子下放出盛京,可周家不放人啊。

他如何斗得过庞大的周家。

“此事李院使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夏芷歆又翻开一个干净的茶盏再给李赟倒一杯茶:“那么现在,李院使答应收如简为徒了吗?”

“我知李院使从未收过女弟子,李院使若担心收女弟子会累你的名声,你可不必对外宣布如简是你的弟子,只我们自己知晓便可。”

“但有一点要求,李院使既答应收徒,必不可因如简是女子对她有所保留,我需要李院使对她倾囊相授。”她是笑着,看着很是温和,李赟却明明白白觉察到了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

心下微凛。

这位朝阳郡主小小年纪,也不知哪里来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李赟沉默,没有马上应声。

他抬头去看如简,对上如简乖巧的笑。

瞧着倒是个很乖的孩子,非常无害。

但这丫头既能成为朝阳郡主信任重用之人,他可不会当真天真地以为她很乖巧很无害。

“……好,这个徒弟老夫收,老夫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李赟起身,朝夏芷歆行一礼:“我儿、我孙儿孙女就拜托郡主了。”

这一礼行得认真。

可见他对自己儿孙安危的看重。

他礼行得认真,夏芷歆也应得不敷衍:“好,我必保他们周全。”

起身也还一礼:“今次是朝阳失礼,还望李院使莫要见怪。”

她这一礼可把李赟吓得不轻。

放在以前李赟还不会被吓到,可是现在……

从夏芷歆拿住他的把柄以及说出她能在周家面前保下他儿子开始,他已经不敢再将夏芷歆当一个寻常小辈看。

要知道即便是他,周旋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做到让他儿子离开盛京这个是非之地。

避开夏芷歆的礼,“郡主言重,老夫不敢当。”

夏芷歆对他的反应不是很在意,只正身微笑道:“既然我们已经是同盟,我还有些事想私下询问李院使。”

接到她的示意,李遂带着老五一行先回避。

只如简留了下来。

她不会让她家姑娘一个人与适才还剑拔弩张的人单独待在一处。

夏芷歆看出她的心思,心中略无奈。

倒是没有让她避开的意思。

明明话已经说开已经算同盟,李赟此时在夏芷歆的微笑注视下,却莫名地更加不安。

“不、不知郡主要问老夫何事?”

“李院使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请坐下说话。”

李赟不敢坐。

“不、不必,老夫站着便好,郡主想问什么便问吧。”

“此前在勇诚侯府,李院使给我那位妹妹探脉,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妥?”

“并无——”

夏芷歆:“李院使最好是想好了再回答我。”

她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打断李赟。

李赟心下一惊,犹豫道:“老、老夫确实是看出了一些不妥。”

在夏芷歆带笑的目光注视下,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夏二小姐的脉象……粗一看确实是喜脉,但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看出了些许不同。夏二姑娘更、更像是用了药物伪装出有孕的脉象。”

“至、至于用的是何种药物,老夫不知。老夫活到这么大岁数,所经手的、所见过所听闻的药不计其数,从未听说有什么药能让人有如此以假乱真的假孕脉象。”

见夏芷歆没有一点反应,李赟愣了愣,“郡主,早便知?”

“不知,只是有所猜测。”

预料之中的事。

但也足够让李赟心惊了。

“李院使是奉陛下旨意来给夏欢言请脉,不知夏欢言脉象有异的事,李院使可有如实告知陛下?”

李赟目露惊惧。

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看夏芷歆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夏芷歆笑笑:“好了,不方便说不说便是,瞧把李院使你吓得。”

李赟依旧惊恐看她,不敢说话。

夏芷歆像是没有看出来李赟对她忌惮和恐惧一样,笑着对如简说:“让老五来将李院使送回去吧,动静小一些,别让旁人瞧见。”

李赟僵硬着被老五送走。

夏芷歆坐在原处,手里把玩着茶盏。

原来陛下已经知道了夏欢言是假孕啊。

夏欢言和萧旭然萧旭谦都有牵扯,名声已经极差,名声这样差的人,别说皇室,便是寻常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允许入门。

按理说陛下将夏欢言赐给承王做侧妃,本就是因着她怀了承王的孩子。而今既已知晓夏欢言是假孕,陛下还是要将她赐给承王做侧妃。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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