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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不应赐婚,落井下石


崇德帝看着萧旭尧,好半天没有说话。

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允川,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原谅朕吗?朕当初寻你拿兵权也是因你身受重伤无力再掌兵。你比谁都清楚,漠北一直对大燕虎视眈眈,得知你重伤,漠北很可能会因少了忌惮再起战乱,朕必须另做打算。”

“再者说,当初朕寻你拿兵权是征询了你意见的,你分明也赞同朕将兵权收回另做安排以应对漠北的威胁——”

“呵。”

一声来自萧旭尧的轻笑打断了他。

萧旭尧道:“起初孤确实以为陛下是为着大燕朝的安危才要孤交出兵权。”他笑容不达眼底地看着崇德帝,“可陛下是吗?”

“……”

“或许是,却并不完全是。有些事非得让孤挑明了说吗?比如孤当初是怎么在战场上遭遇敌人突袭险些丢命,最后重伤而归的?”

他环视一眼自己所坐的轮椅,冷冷一笑:“陛下要来与孤好好探讨一番孤落得这般境地是拜谁所赐吗?”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崇德帝眼神不自觉避开。

没有直接与他对视。

面上不太看得出来,但崇德帝此时心情已是十分凝重。

这五年来,太子纵是对他的态度愈发不好,纵是愈发对他有怨愈发不给他好脸色,但太子从不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是不屑提还是不想提想要维护大家最后一点体面,只有太子自己清楚,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太子从未将话说直白都是事实。

而今他为何……

他想做什么?

身体是自己的,太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副病弱之躯早已是强弩之末。在这最后仅剩不多的时日,太子应该很清楚他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太子从前不追究,现在再来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都要……

想到这里,崇德帝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不管怎样,太子都是他最喜欢也是他费了最多心思教导的儿子,他那么多儿子里最优秀的也是太子。不止外面的人,他也深知太子的优秀远远不是其他皇子能比。

他其实是很看好太子的,很早以前就想过待有朝一日要将大燕朝交到太子手里,只可惜……

“允川,朕知你心中有怨。朕当初刚坐上皇位百废待兴,处处是威胁,偏朕身边又无可用之人,不得不让你小小年纪便独上战场为朕挣声望。正是有你在战场上的骁勇,一举夺回几百年来一直被漠北占领的北疆十三州立下不世之功,朕在朝中的地位才得以稳固,朕在民间的推声也才更大。”

“后你在战场重伤归来,朕不仅不嘉奖你,还让你交出兵权,你心中有怨是应该的。可是朕这么多年待你如何谁人不知?”

“你出去随便问,没有一个人不是说你是朕最宠爱的孩子。朕为你在战场上受伤一事处罚了多少人?为此朕还险些得一个‘昏君’的名头。若非有这些年的功绩堵住那些酸儒的嘴,朕怕是就要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了。”

“自然,朕说这些不是为了给自己辩驳,朕很清楚这些年一直对你有亏欠有加,朕也在尽力弥补你了。”

“自你受伤至今已五年有余,朕从未停止过派人去民间搜寻名医,朕吩咐太医院所有人以你为先,让他们好好发挥毕生所学不断为你商讨出新的治疗法子,朕只盼着你能……”

说着,他声音有点哽咽。

久居上位的帝王有自己的威严,不会轻易在人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此番他却在萧旭尧面前露出了寻常看不到的一面。

没有流眼泪,只是声音微有哽咽。

但这也足够了。

这对自来威严的帝王来说,已是例外。

“朕只盼着你能好好的,能多陪朕一些时日。”

萧旭尧静静看着他,毫无波澜。

“允川,不管你信不信,你确实是朕最看重的儿子,在朕心中你这个儿子始终是最重要的。”

没有应答他的话,只传来一声轻笑。

略带嘲讽。

正声情并茂表达“父亲情深”的崇德帝突然就有点说不下去了,面色微微僵硬。

“陛下,这些故作煽情的话就不必说了,你我都清楚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

除了给萧旭尧推轮椅的朱晓,唯一被允许留下在一旁伺候的张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自己耳朵是聋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大燕朝,估计也就太子殿下敢在陛下面前这么说话了。

“这些没什么用的废话不必再说,陛下既然迟迟不说出将孤找来的真正意图,那便由孤来说。”

崇德帝已经将煮茶的工具扔在一边,沉着脸看萧旭尧。

看得出完全没了煮茶的兴致。

“陛下将孤找来,不过是因着听到了外面一些关于孤与朝阳郡主近来走得过近的传言,想看看孤是不是真对朝阳郡主动了别的心思。”

“以陛下之见,觉得孤真如外面传的那般对朝阳郡主动别了的心思吗?”他抬眸迎上崇德帝的视线,神情平静中又带着一点崇德帝看不透的意味,像是隐着某种算计……或者说,谋划。

这个认知让崇德帝眸光忽而变得幽深。

情绪收得很快,他语气纵容又无奈:“允川,你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也就是朕,换作其他人都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无风不起浪,外面既然有这样的传言,便说明你待朝阳确有不同。你若真对朝阳有意,朕便做主为你们赐婚。”

“你若担忧朝阳曾与老五有婚约,才退婚没多久又将她赐婚给你会有人说闲话,朕可赐她为太子侧妃。以朝阳的品貌身份,即便是身上有退婚的污点,有朕主婚,她给你做个太子侧妃也是够的。”

“太子侧妃?”

萧旭尧神色不明:“陛下好像格外喜欢给人赐侧妃,不久前才给承王赐侧妃,而今又要给孤赐侧妃。是因为当初陛下尚未继任大统还住在王府中时,格外宠爱同为侧妃的周皇后的缘故?”

“因着周皇后,陛下对‘侧妃’这个位置显得格外偏爱?”

一声重响,是崇德帝操起手边的茶盏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你放肆!”

萧旭尧完全没有被吓到,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轮椅依旧停在原处都没有挪动分毫。

“孤不似陛下多情,不需要侧妃。不仅不需要侧妃,孤也不需要太子妃,孤这般病躯不想去拖累任何人。陛下可是在想,孤既然连太子妃都不需要,又为何要与朝阳郡主接触?”

崇德帝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给出回答。

他的确有此疑惑。

“陛下不妨猜猜孤为何要这么做。”

“承王与老五同勇诚侯府那个亲女儿牵扯不清,是因为他们真对其动了真心吗?”

“不见得。”

不等他回答,萧旭尧就自问自答。

崇德帝闻言心微提。

“他们是为何去与勇诚侯府那个亲女儿牵扯不清,孤便是为何去接触朝阳郡主,只是孤的眼光不像他们那般差罢了。”

“陛下,你的那些儿子都太无用了,孤给了他们五年也没见他们像个样。孤仔细想了想,为免我大燕朝几百年基业一朝尽毁,孤不打算再坐视不理。”

“孤活着一日,便一日是大燕朝的太子。”

“陛下应该清楚,大燕朝一旦没了孤这个太子将会面临怎样内忧外患的困局。所以陛下最好别干涉孤的事,否则孤若是一气之下有个什么好歹……陛下是知道的,孤现在身子很差,轻易就会病发,这条命随时有可能了结。”

说完不管崇德帝是什么反应,萧旭尧调转轮椅便离开。

走到门口,屋中倒是没有传来骂声,却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响,很久很久都没停。

下属随主。

适才在殿中萧旭尧这个主子有多沉着半点没有被崇德帝吓到,始终站在萧旭尧身后的朱晓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朱晓的淡定更多是表象。

是为了不丢自家殿下的脸才强撑着没有露怯,此时出了殿离开崇德帝的视线,朱晓总算能松口气。

见已经远离承乾殿,四下也无人,朱晓便将心中疑惑问出来:“殿下,方才陛下提出给您和朝阳郡主赐婚,您为何不应?您若不舍得朝阳郡主为太子侧妃,便让陛下赐她为您的太子妃便是。您若开口,陛下应当会同意。”

“没必要。”萧旭尧道。

更多的他却没有说。

为什么没必要,不是他娶夏芷歆不需要名正言顺,而是现在还不是赐婚的最佳时机。

萧旭尧很清楚一旦让那些忌惮他的人知晓夏芷歆在他心中是什么分量,等待夏芷歆的将会是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他并不想让夏芷歆置于危险之中。

再有一次“落殇”之毒,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他当初是侥幸,可“侥幸”这个词,他不想用在夏芷歆身上。

他只需要让其他人知道夏芷歆是他“看上”的人,别不长眼的来打主意来冒犯即可,至于夏芷歆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他和夏芷歆自己清楚就行,无需旁人知晓。

至少暂时无需旁人知晓。

两日后,夏欢言三朝回门。

嫁出去的女儿大婚第三日要回娘家,这是规矩。

但夏欢言大婚丢了那么大的人,甚至都不能算是“出嫁成功”,又刚“小产”失去孩子,正是需要休养身体的时候,却“身残志坚”地坚持照着规矩回一趟娘家,不得不令人惊叹。

得知夏欢言“风风光光”回门的消息,夏芷歆正在院中练剑。

“大姑娘您是没瞧见,二姑娘回门的阵仗可大了。真不知二姑娘是怎么想的,整个侯府因她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她倒好,居然还敢这样张扬,也不怕被那些激愤的学子当街打死!”

来给夏芷歆传话的是个在侯府做事多年的老嬷嬷。

出了名的有眼色会办事。

说白了就是惯会见风使舵。

夏芷歆收了剑扔给一旁的李遂,接过如简递来的手帕边擦手边道:“嬷嬷来找我应该不只是要与我说夏欢言的光荣事迹,有什么事,嬷嬷直言。”

嬷嬷干笑:“也没什么事,老奴就是想着二姑娘近来诸事不顺,她此般回门怕是会借机生事,老奴便自作主张来提醒大姑娘一声,您还是别留在院中别出去为好,以免遇上二姑娘又徒惹事端。”

“是老奴自作主张,还望大姑娘勿怪。”

夏芷歆看她一眼,只一眼就让嬷嬷心惊肉跳。

“嬷嬷的好意我收到了,但我希望别有下次。”

嬷嬷当即吓得跪下去。

“如简,给赏钱。吩咐下面的人,往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我的院子来,我的刀剑不长眼,若是一个不小心砍了乱闯入的人就不好了。”

嬷嬷吓得差点晕过去。

拿了赏钱脸色发白地跑了。

那样子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每个府里都有几个惯会见风使舵耍小心眼谋好处的下人,是奴婢的疏忽,竟叫人蹿到了姑娘跟前来。”如简自责。

“无事,下次注意些就是。”

她大概能猜到他们之所以会放嬷嬷进来,应该是觉得夏欢言回门的事她应该会想知道。左右杏花苑守卫森严,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嬷嬷也做不了什么威胁她的事。

“走吧。”

“什么?”如简不解。

夏芷歆侧过脸对她笑:“都有人来送消息了,我们当然要去凑个热闹,落井下石的事不是只有夏欢言会做。”

如简一脸懵。

落井下石?

夏欢言对姑娘落井下石过吗?

她一直跟在姑娘身边怎么从来不知道?

就算夏欢言曾对姑娘落井下石,可是以姑娘自来良善的性格,是会对人落井下石的人吗?

她觉得姑娘不会。

如果会,一定是夏欢言做得太过分了,都是夏欢言的错!

夏芷歆换了身衣裳领着如简走小道往正厅的方向去。

这条小道平日里很少有人会走,她偶尔图安静就会走这边。

然她还没有走到正厅,便在半道戛然止住了步子。

惊恐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个荷塘。

上辈子夏维则就是溺死在这个荷塘中!

此时夏芷歆看到夏欢言站在荷塘边,抬手将夏维则推进了荷塘!

夏芷歆当即目眦欲裂。

也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恐惧,她有片刻的呆愣。等反应过来,夏芷歆将轻功使到了平生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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