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共用晚膳,众人进宫
她确实不那么想笑。
端坐回去,微垂着头不说话。
看得萧旭尧又忍不住道:“孤只是让你不要那么笑,并不是让你连话都不说,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你这样更不好看。”
夏芷歆:“……”
得,才酝酿起来的情绪一下就被他给搞没了。
“我怎么做都不对,你要求怎么那么多。”
不是要求多,他只是见不得她在他前面还要强撑笑颜,也见不得她失去活力。
贵为太子,自来都是别人来捧着他,萧旭尧从来没有哄过什么人,他不太擅长哄人。
别看他表面淡定,其实他心里很怕自己说错话更触到她伤心处。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萧旭尧看着她道:“自在一些,别那么拘着自己,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便是大吵大闹大哭大叫甚至是破口大骂,也没人会说出去,损不了你第一闺秀的美名。”
夏芷歆:“……”
除了无语,她没法给出其他反应。
她想象不出来自己大吵大闹大哭大叫破口大骂的样子,便是上辈子最狼狈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失态过。
但不得不说,太子这话她听着很是舒心。
种种乱七八糟的心情消散大半。
“不至于。”她道。
转而轻叹:“太子殿下,你说当初若我没有被抱错,眼下会是什么光景?”
萧旭尧看向她,好片刻没说话。
良久才道:“说实话,孤不是很喜欢你这个假设。”
“诚然若你这般假设成立,你便不必遭受眼下这一切,但同样的,如今结识的人,你也结识不了。”
“站在你的立场,你或许会更希望当初没有被抱错,但从其他与你相交多年结下深厚情谊的人的立场出发,他们不会期望是这样。”
“况且事已至此,你这般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得认真:“你有这样的假设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的表现。于眼下的你而言,逃避是最没有用的,你需要做的是去面对去接受。”
夏芷歆听着,愣住,忽而笑了。
是啊,没有任何意义。
逃避没有用,得去面对去接受去为自己谋一条新出路。
“太子殿下,若有机会,我想去娑罗村看看。”
娑罗村,夏欢言从前生活的于家所在的村庄,因长满娑罗树而得名。夏芷歆一直很想去看看,上辈子孤立无援的时候尤其想。
上辈子她总想着,若是没有抱错就好了。
没有抱错,她便不用遭受这些痛楚。
“想去便去,来回不过十几日路程,又不是多远的地方。”
听着他的话,夏芷歆又笑了。
这次的笑更多是对某些事的释然。
是啊,来回不过十几日路程,想去便去,纠结那许多做什么。
忽而想到什么,夏芷歆道:“太子殿下居然知晓我说的娑罗村是什么地方。”
不仅知晓地方,还清楚来回需要多长时间。
萧旭尧没有接她的话,只面无表情看她。
只一眼,夏芷歆便承受不住,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何德何能。
这略显微妙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被如简打破了。
原来是红莲怕夏芷歆在宴席上没有吃多少东西会饿,一见夏芷歆回来,她便先吩咐厨房做些吃的备着,如简去厨房就能拿到现成的。
如简亲自给夏芷歆送来。
已经在外间摆好,她进内室来叫夏芷歆。
没想到屋中还有别人。
尽管昨晚才有过一次经历,看到太子殿下在自家姑娘屋中,如简还是做不到淡定。
愣在当场,还是夏芷歆出声才让她回神。
“如简,这是太子殿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萧旭尧示意她起身。
如简这才对夏芷歆说:“姑娘,红莲先吩咐厨房做了吃的备着,您现在可移步用膳。”
“添一副碗筷,太子殿下也有留下用膳。”
这都到留下一道用膳的地步了啊?
如简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只叹星霜她们都不在,都没个人来同她分享一下内心的不平静。
“是,姑娘。”
在夏芷歆的邀请下,萧旭尧移步外间。
菜不多,菜色也不算华丽,却很有氛围。
是一种家常的氛围。
坐在桌旁的萧旭尧接过夏芷歆递来的筷子,垂眸看着手中筷子,他半晌没动。
他都快忘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好好坐下与人一道用过膳了。
五岁前母后还在,父皇常来坤宁宫陪他与母后用膳,但那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他那时又年岁尚小不太记事,记忆都有些模糊。
母后去世后他便搬去了东宫。
父皇将对母后的感情延续到他身上,对他极好,他十岁上战场前,父皇倒是常叫他一道用膳。
不只是用膳,他的功课武艺父皇每日都会亲自检查。
所以即便失去了母后,他幼年过得也还算如意。
后来他远赴边关为父皇守疆土夺兵权,让父皇得以将皇位坐稳,回盛京的机会便少了。偶尔应召回京也是匆匆待几日便离开。
即便是这样,父皇待他也依旧如初。
直至他二十岁那年在战场上重伤险些丧命狼狈回京……
母后的坤宁宫还在,将贵妃周氏立为继后,父皇也不曾让周氏入住坤宁宫,而是给周氏另赐了未央宫。
仿佛这样,父皇才觉得能对得起他对母后的深情一般。
事实却是,父皇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再踏足过坤宁宫。
“太子殿下,发什么愣呢,动筷子啊。”
萧旭尧抬眸看过去,对上夏芷歆笑盈盈的双眸。
很早以前他便知夏芷歆胆色过人,不然也不会年仅六岁便独自从绑匪手中脱身还沉得住气藏身乞丐堆静待时机,瞧见他便当机立断抓准机会求助。
但见她在他面前如此随性,半点不见拘谨,他还是颇为感触。
她有一种骨子里便带着的高傲与自信,这份高傲和自信并不会因她身世揭露不再是勇诚侯府亲女不再拥有高贵的出身而改变。
换个人的人生发生如她一般大的变故,断然做不到如此泰然处之,定是会处处行事小心谨慎。
她一直很特别。
萧旭谦的眼睛也不知有多瞎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
亏得他还以为萧旭谦心思虽多,但在对待她一事上至少是真心,嫁与萧旭谦,她余生应能幸福安乐。
说来看走眼的又何止他,夏芷歆、裴誉和夏长风哪一个不精明,不也从未怀疑过萧旭谦对夏芷歆的真心。
“不知太子殿下会来,厨房只做了些简单的吃食,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殿下随意一些,下次殿下来,我再让厨房做点好的招待你。”
“不会。”
萧旭尧道:“你吃你的,不必顾及孤,孤已经用过晚膳。”
食不言,两人将这个规矩都学得很好。
很安静,却不显尴尬,莫名融洽。
萧旭尧没有多留,用晚膳便告辞离开。
来时不走寻常路,走时亦然。
看得夏芷歆又忍不住笑了笑。
今日那些繁杂的心绪对她已经造不成多少影响。
听到底下人来报,说夏欢言在祠堂跪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累晕过去,原本正对夏欢言气头上的夏政年和申氏一接到消息,立即赶去祠堂。
又是叫府医又是要去请太医。
十分热闹。
夏欢言自然是不用再待在祠堂。
不仅如此,夏政年和申氏都寸步不离守在夏欢言床边。
后来夏鸿和夏礼也接到消息匆匆赶去。
整个侯府大晚上的又闹腾起来。
夏芷歆没有再关注,明日进宫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需要养精蓄锐,早早便睡下了。
翌日,夏芷歆如常起床。
没有早也没有晚。
起了床用过早膳散了食,沐浴更衣。
如简为她梳妆。
着宫廷特制的郡主服,盛装。
夏欢言昨夜闹了那一出,一大早夏政年和申氏便来找夏芷歆,不用问夏芷歆也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定是夏欢言又装柔弱装善良劝得他们来阻止她退婚。
夏欢言自诩天命之女,她不会甘心就这样嫁给萧旭谦。
至于不嫁给萧旭谦又该如何扭转时局让她失了的名声回来,这就是夏欢言自己的事了。
实则眼下让她顺利把婚退了,夏欢言嫁给萧旭谦才是夏欢言最好的选择。往后即便会有骂名,夏欢言也有个王妃的名头顶着,敢明目张胆说她闲话的人不多。
可惜夏欢言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又或是夏欢言意识到了,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往往自命不凡的人就是这样的。
可惜了,夏欢言现在不屑做致王妃,不久之后她会发现致王妃这个身份都是她求而不得的。
等着看吧,她不会让夏欢言有一点如意!
哦,不对,应该说她不会让夏欢言、萧旭谦和萧旭然有一点如意!
“姑娘,侯爷和夫人还在外面等着,您当真不见见他们?”
如简的担忧夏芷歆明白。
无非是她往后还要在这个家生活,外面等着要见她的人又是她的长辈,她若坚持不见,不仅会将关系处得更僵对她往后在府中生活会很不利,可能还会让她得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
“我没说不见,只说要梳妆准备进宫,暂时不得空闲,让父亲母亲稍候片刻。”
如简:“……”
好吧。
姑娘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最差不过是被赶出侯府,大不了她行医赚钱养姑娘,她们又不是离了侯府就不能活。
当年乞丐都当过呢,没什么了不起。
夏芷歆从铜镜看她,见她愁眉苦脸,轻轻一笑:“你不用担心,便是没有侯府,你家姑娘也养得起你,不会饿着你。”
如简怪嗔:“姑娘,奴婢又不是担心这个。”
“奴婢是怕您受委屈。”
“都到了今日,你觉得还有什么委屈是我受不得的吗?放心吧,你家姑娘坚强着呢,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话是这么说,人就堵在门外,夏芷歆要出门就不可能避开他们。
她也不能使着轻功不走寻常路离开不是。
一身华服,身法也施展不开。
房门打开,在院中站了不知多久的人抬头看到夏芷歆,都愣了愣。
是有许久没有瞧见夏芷歆如此盛装打扮,都有些回不过神。
“让父亲母亲久等了。”
夏芷歆规规矩矩行一礼。
众人看看这样的夏芷歆,再看看一旁哭得眼睛都肿了、一脸憔悴,又因站的时间过久站不住随意找石凳坐下的夏欢言。
差距显而易见。
是的,夏欢言也跟来了。
不亲自来确定夏政年和申氏将夏芷歆拦下,她很难安心。
“父亲母亲等在这里,是要随女儿一道进宫面圣吗?”夏芷歆问。
问完不等两人回答,她便顾自道:“说来发生这样的事,女儿独自前去退婚的确有些不合适,是该有家中长辈陪同。”
“父亲和母亲都陪女儿一起去吗?”
“女儿听下面的人说,今日一大早便有不少百姓聚在侯府门口。昨日家中宾客众多,又几乎所有宾客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人多口杂,想来是有人将昨日府中发生的事传了出去,百姓多喜欢热闹,应是听说女儿今日会进宫退婚特地在侯府门口等着。”
才一夜工夫,单靠昨日那些宾客,事情可传得没这么快使得百姓一大早就兴致勃勃等在侯府门口看热闹。
这当然是夏芷歆的手笔。
不过是雇了些走街串巷的人将昨日的事好生宣扬了一番。
“都怪女儿,若非女儿当初眼瞎看上致王执意要嫁与他,我们勇诚侯府如今也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又是蹲身一礼:“是女儿让父亲母亲跟着受累了。”
先发制人,夏政年和申氏要说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见时机差不多,后面面色苍白由小厮搀扶的夏长风才走上前:“是为我们勇诚侯府讨公道,自然不会让你自己进宫面圣。”
“父亲和母亲都会陪同,我也会一起去。”
夏政年和申氏闻言皆不赞同。
“父亲母亲是不打算一起吗?我们勇诚侯府难道就这样白白让人欺负?今次我们若不作为,将来在盛京乃至整个大燕朝,我们夏家的头都会抬不起来。这是父亲母亲想要看到的?”
“自然不是!”
“当、当然不是。”
夏政年比申氏反应要大一些。
看看夏长风,又看看远远站着一句话不说的、只时不时朝她投来一个复杂眼神的夏鸿和夏礼,夏芷歆视线掠过面容憔悴急得直咬嘴唇的夏欢言,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不打算自己进宫了。
打脸嘛,得打得更狠才成。
她记得上辈子陛下是很喜欢夏欢言的,因为夏欢言人讨喜会说话还有才华,她倒要看看给陛下留下这么不好的初印象,夏欢言还会不会讨得陛下的欢心。
她要将夏欢言所有的路都堵死!
“既是去讨公道,我们勇诚侯府只我一个受害人去怕是不合适。妹妹也一道去吧,我们全家都去,总要让陛下知晓我们家真的被陛下的皇子欺负了。”
“我不……”
夏长风没给夏欢言说话的机会,道:“就这么定了,除了年纪小需要上族学的阿则,所有人都去,我让人去备马车。”
夏政年拧眉,想要反对,夏长风直接道:“父亲,您最好是不好反对,您别忘了您还是一军统帅。您手中可是握着三十万的夏家军,这般被人欺到头上您都如此忍气吞声,将来在军中您还如何立威?”
“儿子说了,夏家此次若不作为,往后在盛京乃至大燕朝都将无法立足,指的可不单单是声名受损。”
“为将者,一旦失了威信,将不能再令三军敬服!”
很难想象,都说勇诚侯府势大如日中天,竟只有一个身体不好的二哥意识到这一点。
上辈子夏家没有了二哥,当真能长盛吗?
有夏欢言这个嫁给萧旭然后十分得宠的太子妃,当真能够保夏家长盛不衰吗?
夏芷歆很怀疑这一点。
哦,她临死前好像还毁了夏欢言的脸。
那么,一个毁了脸的太子妃,又或是皇后,在美人如云的后宫,当真能荣宠一世吗?
可惜她死了,没有看到后续。
夏长风看到的东西,夏芷歆不是没有看到。
她是故意不作为。
她就是想要让夏家在军中失去威信。
不然她也不会那样奋力去救钟南湛了。
钟南湛此人是个死脑筋,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一旦夏家在夏家军中失了威信,在军中威望仅次于夏家的钟家便能取而代之,届时她这个钟南湛的救命恩人再以太子妃的身份将其收拢,三十万夏家军便归她所有。
这是她重生回来后有做太子妃的想法时便打算好的。
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自己去收拢夏家军。
可惜不太行。
一则,她是女子;二则,她不是夏家的亲生女儿,血统不正。
一个女子想要得三十万大军认可成功当上主帅,本身就已经难如登天,更何况她还不是夏家的血脉。
她还是得认清一些现实。
也罢。
二哥的身体已逐渐好转,往后夏家多半是二哥做主。
二哥是个聪明人,便是不为私人感情,为着夏家的未来,二哥应也会选择站在她这一方。
太子已然表现得没有那么抗拒,这个太子妃她当定了。
足足三辆马车从勇诚侯府出发。
从勇诚侯府到皇宫,乘马车原本只需要两刻钟,今日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原因无他,围观的人太多,赶着去皇宫为夏芷歆作见证以及赶着进宫去看热闹的人也很多,造成了拥堵。
盛京城的大街,今日格外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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