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杀猪与怼人
季元杰知道孟建国凌晨就走了,所以今早他舍弃了蓝布褂子,换上他平日喜欢的白衬衫。
只是刚走出自家院门,就看到隔壁孟家院门前,一身公安制服的马洪亮在跟余舒心献殷勤,他退回门内,眸子眯起。
漂亮的东西谁都瞧得见,看来,自己得加紧行动了。
九点一到,老老少少都往猪圈赶,对着圈里的几十头猪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两头最肥的猪,瞧着都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几名青壮拿着绳进了猪圈,先绑了一头肥猪的蹄子,拖了出来,然后用扁担抬起来,抬到大队部前头的坪地上。
早有人用砖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火焰腾腾,灶上的铁锅汩汩滚着热水。
斜对面也用砖头垫了个地方,上面放了块厚实的门板。
队里的杀猪匠磨好了刀,扎紧了腰带,吆喝了一声,几名青壮立刻提起肥猪按到了门板上。
似乎意识到了生死危机,肥猪剧烈挣扎嗷叫起来,五六个青壮差点按不住,有小孩要凑上去看热闹,立刻被大人抓到边上打屁股。
见场面弄好了,杀猪匠这才咳咳两声走过去,一手按住猪头,一手拿刀扎进猪脖子,冲着心脏直捅进去,鲜血喷涌出来,早有人拿了木桶接猪血。
木桶里事先兑了温盐水,猪血流进去没多久就开始凝固。
可放猪血没那么容易,木板上的猪在临死前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按着它后腿的小伙被蹬得倒仰在地,其他人也摇摇欲坠,木板都快被翻起来。
围观的村民见此,吆喝着过去帮忙,却听得杀猪匠一声大喝:“都别过来!”
喝声未落,杀猪匠手中的刀子就在猪心里一搅一带,肥猪发出一声惨烈地嘶叫,最后无力地瘫倒死去,门板震动。
杀猪匠胸前脸上都溅了血,看起来就跟凶神恶煞一般,却赢得一片喝彩声,唯有小孩惧怕地躲在大人后面,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探出小脑袋。
杀猪匠故意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吓得孩子们惊叫,这才扭头吆喝:“打水来!”
“嗳,来啦!”
灶台边上的人高声应和,提着滚烫的水赶到门板边,哗啦泼到猪身上。
另一拨村民拿着菜刀上前,唰唰刮猪毛,一边讨论着这头猪净重到底有多少,又算着自家能分多少,气氛热烈得很。
等猪毛刮净,打水冲洗一遍,杀猪匠再次上前,剖开猪肚子,处理下水。
余舒心前世下乡的头一年,因为好奇过来看过杀猪,但猪临死前的嘶叫和扑腾实在触目惊心,自此她能避则避。
但吃素是不可能吃素的,猪肉多想啊!
反正,她就是这么个俗人嘛。
她掐着分肉的时间,牵着毛毛过来。
分完的村民拎着肉兴高采烈走了,还没轮到的翘首以待,被叫上前的,就盯着最肥那块肉叫杀猪匠下刀,但多半不能如愿。
这年头的人肚子里都缺油水,谁都想要肥肉,不想要瘦的,猪骨之类更嫌弃。
杀猪匠下刀尽量做到公平,肥瘦搭着切,一家根据人口多少能分到两斤到四斤不等。
至于他们这批知青,一人半斤肉,也是最后分肉的。
当余舒心走过去时,负责计数的季元杰冲她笑了一下,随即偏头与杀猪匠低声说了句话。
杀猪匠看了眼余舒心,点了头,下刀时便偏向了肥肉多的位置。
“叔,我喜欢吃瘦肉。”余舒心赶忙叫住他,又指了下边上那堆猪骨,狡黠一笑,“要是有骨头当搭头就更好了。”
猪骨上的肉都剃干净了,本来也是做搭头的,杀猪匠倒是没意见,只是打趣地看向季元杰。
季元杰无奈笑道:“就照着她的喜好来吧。”
语气透着宠溺,引得边上的村民都笑起来。
余舒心冷下了脸:“季同志,你我不熟,不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人误会,否则我会向大队部举报你骚扰我。”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变了,村民们面面相觑。
季元杰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初,开口解释:“余知青,我是大队干部,对你们这些知青都会多一些照顾,要是由此引来你不喜,我向你道歉。”
他这话温和宽容,倒显得余舒心有些无理取闹了。
今日才出门的丁爱红,狠狠瞪她一眼:“你清高,但别拖累我们!”
高健等三名男知青也有些异样的表情。
余舒心看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我们下乡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是为了来施展咱们的青春抱负,我想,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融入农村,与社员们融到一处,而非搞特殊,享受特殊的照顾,否则社员们该如何想咱们,又如何与我们交心?”
听到她这话,高健三人都面露羞愧,其实他们也意识到了,下乡这一个月,他们并没有跟村民融合在一起,甚至隐隐受到排斥。
或许,真是他们的心态出了问题,而不是村民排外,因为余舒心在村民当中就很受欢迎。
高健三人对视一眼后,开口冲季元杰道谢:“季会计,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但往后还请你对我们一视同仁。”
季元杰眼底闪过一丝阴翳,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就从这次分肉开始吧,按照村里的规矩,你们每人是三两肉。”
半斤到三两,足足减了二两肉啊,城里的供应每人每月也才二两肉。
高健三人难免有些肉痛,但还是没有犹豫地将手里的肉放回了案板,却听得余舒心开口道:“叔,可以买肉吗?”
高健三人眼睛唰的亮了,就听得杀猪匠笑呵呵道:“本来就给你们多预留了一些,你们想买就买吧,按照供销社的价格就行。”
供销社7毛5一斤,2两肉就是3毛钱,高健三人高高兴兴付了钱,拎回了自己的半斤肉。
唯有丁爱红黑了脸,她身上没有钱,只能眼睁睁看着杀猪匠划下了二两肉。
旧恨加新仇,丁爱红在临走之前狠狠地瞪了余舒心一眼。
余舒心毫不在意,她在跟杀猪匠商量买下剩下的猪骨和下水,有人好奇问起她钱的来处,她便推到干哥哥孟建国身上,毕竟他给过她零花钱不是?毛毛都可以作证。
至于那六百块钱,没有的事!
就算有,也早就被偷了。
至于贼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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