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疯子
冯逸陌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便觉得酸涩难耐,“阿九...”
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却更加刺激到了她,她不停后退着,直至腰身重重抵在栏杆上。
手紧紧抓住栏杆,才叫她不至于瘫软在地上,先前所有不对劲的地方开始串联,让她的眼底浮现出惊惧与恐慌。
这一刻,林阿九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诗舟在听见陆诗舟的声音后会那么慌乱,她颤抖着声音开口,“你威胁他了?不,应该不止...”
不等冯逸陌回答,她又说道“他...你...他摔下山的事,你做的...”
极度的恐惧甚至让她说出口的话都有些颠倒。
手指死死捏紧手里的酒杯,甚至隐隐能听到指骨的脆响,冯逸陌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嘴里蔓延出血腥味,用尽全力保持的理智也在她一句句的质问中,在她眼底的恐惧里彻底湮灭。
酒杯被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让林阿九下意识打了个颤,惊叫被压制在牙关,险些吐露。
“陆诗舟,陆诗舟,你他妈脑子里除了陆诗舟还有什么!”
“林阿九你到底有没有心,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冯逸陌嗬嗬喘着粗气,心里的郁气堆积,叫他狠狠一脚踹在了茶几上,咣当一声巨响,让林阿九压抑在喉咙的惊叫彻底溢了出来。
在她面前,除却唐家酒宴那一幕,冯逸陌永远都是副温柔模样。
说句难听的,他就像是她豢养的一条大狗,偶尔会有小脾气,但永远都不会在她身上显露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冯逸陌的暴躁与残忍,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带着说不出的失落与害怕。
他嗬嗬喘着粗气,一下又一下的捋着头发,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定落在林阿九的脸上,泪水涟涟,楚楚可怜,瞧着多可人。
可惜了...怎么就学不乖。
他一字一句道“没错,都是我叫人做的,陆诗舟把你扔在山上,我就让人把他推下去了。”
说着说着,他蓦地笑了起来,笑得猖狂至极,带着赤裸裸的恶意。
“谁让他总往你眼前凑,不是总叫嚣着自己腿断了吗,我只是帮他实现愿望而已,他应该感谢我。”
她低喃着,“疯子!”
泪珠止不住的掉落,心里又酸又涩,染上愧疚,原来都是因为自己,陆诗舟的腿才会断...
愧疚达到顶峰,过往的美好再次被翻了出来,脑子里一幕幕闪过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偏爱。
陆诗舟会在她想学钢琴时,拼尽全力的支持,甚至会在学业最为繁忙的高中,大量压榨自己的时间去兼职,豁出脸面去兴趣班打杂宣传,只为了让她蹭上为数不多的课。
当龌龊下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当一盆盆凉水从头浇下来时,当垃圾堆满课桌时,是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和他们打的头破血流。
孤儿院的孩子满十六周岁就要出来讨生活,无数个崩溃的夜晚,无数次想要放弃上学的念头,是他拉着她一步步爬出来。
打架后家长的谩骂,老师的鄙夷,甚至大言不惭的要他们赔钱,是陆诗舟挨家挨户上门赔礼道歉,尊严被彻底碾碎的无数次,当刀抵在胳膊上时,也是他抱着她熬过来的。
他说,“没有你,我自己怎么活。”
最穷那年,交完大学学费两个人身上凑不出十块钱,正赶上情人节,他花了五块钱买了一支红玫瑰,剩下的钱给她买了两个肉包。
那天雪下的好大,他们并排坐楼道的在台阶上,他一边哭一边说着对不起。
可那朵花,分明是她此生收到过最美的玫瑰。
陆诗舟曾给过她世间最美好的爱,往后余生,她便被一次次的困顿在这份爱里。
怎么会忘呢...怎么能忘呢!
没有陆诗舟,就没有现在的林阿九。
她不会忘记他带来的痛苦,可她要陆诗舟过的好,她要他得偿所愿。
良久无言,林瑜偷偷瞟了眼脸色愈发难看的冯逸陌,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声劝道“阿九,差不多行了,别闹了。”
林阿九哭的颤抖,哭到力竭,她颤着睫毛看向两个人,他们脸上全然没有留露出半分愧疚,就好像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可怎么能是小事呢,把人从山上推下去,把腿打折,一不留心就能要了命的行为,就这么轻轻松松毁了一个人,怎么能是件小事呢。
林阿九不懂,也不想懂。
大抵在这种人眼里,她和陆诗舟都是随处可见的尘埃与蝼蚁。
就好像,人怎么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感到愧疚呢?
“疯子。”她咬牙再次骂了声,转身跌跌撞撞的往下跑。
她要离开这儿,无论去哪,就算是回到以前住地下室的生活,她都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还有陆诗舟...
是她对不起他...
身后的冯逸陌只是冷眼看着她逃跑的举动,并未阻拦,唯有身上毫不遮掩的冷冽与戾气诉说着他心底的情绪。
他忽然笑了,垂眸问道“你说,是不是我对她太好了,才给她养的这么天真。”
林瑜尝试着替阿九辩解道“阿九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反应才正常。”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打动冯逸陌,他当着林瑜的面打了通电话,毫不留情的吩咐道“拦住她,不用顾忌孩子。”
闻言,林瑜刚想出来的解释在舌尖打了个转后,又被咽了回去。
他打个冷颤,大步冲向栏杆,对着已经跑到一楼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喊道“林阿九,你他妈清醒一点儿,快滚回来!”
林阿九并未理他,反而步伐加快,径直向门的方向跑去。
身后突然冲出来一道影子,向她跑过来,软糯的声音一同响了起来,“阿九姐姐,你怎么还不回来陪宁宁玩。”
林瑜下意识喊道“宁宁,别过去!”
冯逸陌眉头不觉紧皱,手机上的电话还尚且未被挂断,他扫了眼角落里的人影,淡淡道“先等等,别吓到宁宁。”
人影隐去。
林阿九脚步下意识顿了下,脚步一慢,林宁直接抱住了她的胳膊。
转头,正对上林宁的笑颜,看见她脸上的泪水后,林宁疑惑的瘪嘴,她说着稚嫩的童言童语,却又让人暖心。
“阿九姐姐,你怎么哭了?是有人欺负你吗,你告诉我,我让舅舅帮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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