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女子本矜贵
“崔骅这一下可真是高明啊。”薛沉鱼由衷赞叹。
昨个儿薛沉鱼是自己去的京兆府告状,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后来便是京兆尹派了衙役去拿人,街上也只会以为他们是要去缉拿哪个作奸犯科之辈,根本不会联想到贺敏之身上去。
而在此之前,外面关于贺敏之和他表妹季敏柔无媒苟合还怀了孽种的那些风言风语,顶多只是传言。
借着故事《双花》被广为称颂的贺如意义助长嫂除孽种,也是一种传言,并没有谁有真凭实据的证明,贺敏之就是这么干的。
可崔骅这么敲锣打鼓的将贺敏之告上京兆府,那便是坐实了贺敏之跟守寡的表妹季敏柔合奸的罪名,更是坐实了他谋害手足和亲外甥的罪名了。
前者会让他前途尽毁,后者可能会让他背上人命官司。
玉梅说得手舞足蹈的,脸上还有些泥点子,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摸爬滚打来的,她也不在意。
“看你,这么大个姑娘跟泥猴似的,也不知道带个帕子。”玉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汗。
玉梅随即扯着袖子抹了头上的汗水,根本管不住脸上的笑。
玉竹:没眼看。
随即求助的看着薛沉鱼,薛沉鱼道:“小孩子是这样的,别操心她了。”
玉竹只能放弃把这个活泼的姑娘纠正过来的想法。
她根本不知道玉梅……哦不,翁雪梅是如何长大的,她就是泥里滚大的,根本不怕脏。
“姑娘,难怪之前您要让我们传出那样的传言了,原来是这个意思。”玉竹把帕子收起来,也想通了一直没懂的事。
“是啊,我怎么能让崔家成为贺敏之的助力呢?”薛沉鱼欣然承认了。
在她上京兆府告状之前,当然要把不利自己的因素先给铲除了。
崔骅这个可能成为贺敏之助力的臂膀,第一个就要卸了。
否则,今日崔骅这样敲锣打鼓的闹上京兆府,就不是对付贺敏之,而是帮着贺敏之对付她了。
贺如意的小产虽不是她所愿,但如今崔骅跟贺敏之因为一个孩子闹掰,这个结果对她的确是有利的。
她也不会否认。
马车走过闹市,转过街巷,很快便到了武安侯府门前了。
今日薛沉鱼。回来之前并没有事先打招呼,但这会远远的就能看见,门口好似站了不少人在等着。
玉竹有些紧张,“姑娘,是不是侯府出事了?”软件看到这么多人站在后府门前,阵仗可不小呢。
“应该不会。”薛沉鱼声音平稳道,“若真是什么出了什么事,他们便不会打着伞在那规规矩矩的等着了,起码会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玉竹一想还真是,便放下心来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停在门前。
“长姐,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是薛淮凑了过来。
这话问的就有些怪。
薛沉鱼打量了他一眼,“那我要何时才能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长姐误会了。”薛沉鱼这语气明显的不好惹,薛淮也不慌。
他气定神闲的指了指母亲薛夫人和齐夫人,以及她们身后那七八位金钗布裙的妇人,说道,“那几位还说要谁请你过来呢,没想到长姐未卜先知,自己先到了。”
薛沉鱼:“嗯?”
“总之,先下车吧,待会儿你就明白了。”薛淮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薛淮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薛沉鱼也不好继续在车上坐着了。
他放了凳子,扶着薛沉鱼下车。
身穿一身月白色襦裙的薛沉鱼甫一下车,薛夫人和齐夫人以及她们身后那七八位金钗布裙的妇人一窝蜂拥了上来。
“贺敏之那事我都听说了。”最先开口的是齐夫人,“我说你上次怎么突然说学了那么首新词,原来是……”有感而发。
不过有感而发那四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赶紧话锋一转,又道,“好孩子,你才多大的姑娘啊,怎么能承受那么大的委屈?”
薛夫人也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也不跟家里透个口风。你这肩膀能扛起来多少事儿啊?这不是要让我这个当娘的心疼死了?”
一向刚强的薛夫人,此时说话都透着些哭腔。
薛沉鱼终于明白薛淮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失策了,原以为她去京兆府告状的事还算隐晦,但母亲和侯府的眼线到底不是吃干饭的。
想通了这些,薛沉鱼便也顺势进入了情境,眼眶微微红了,“……我,我以为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决的,没想到会惊动母亲和齐夫人。”
这话听起来就似是在为了自己替长辈添堵而自责。
薛夫人心疼的摸摸她的头,“事已至此,先进去再说吧。”
进了花厅,薛沉鱼也顾不上坐下,往薛夫人和齐夫人跟前一跪,就把自己将贺敏之告上京兆府的事给说了。
说完,可怜又委屈的道,“女儿知道此事会给侯府带来巨大的不利影响,女儿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女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贺敏之他,他当时商借女儿的嫁妆银子时,说的办了小姑子贺如意的婚事之后,便分批还我。”
“可他不但一分钱没还,还去狎女支,醉仙居那地方,一壶酒就要十几两到几十两不等。他几乎是日日去的。”
“他还说,他们读书人都是如此,可女儿觉得,吕先生就不是这样的,他这么做分明是玷污读书人的名声。”
她最初也许真有演的成分,但兴许是想到了前世自己的真心错付,也或许是感慨前世侯府的无辜遭难,越说越难过,真就潸然泪下。
一时间,众人看着她这般情真意切地泪如雨下,都十分动容。
“放屁,天下读书人哪里都是他那副德行的,他这就是败坏读书人的名声!”齐夫人怒不可遏。
“糊涂,我何时叫你忍了?”薛夫人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真的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你要是早说,我便是一介商贾,拼了我这条命,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当时你回家来说你那夫君要大笔的现银周转,若知道他是这种人,我定会拦着你的。”
其他的妇人们也都纷纷附和。
“凭什么说嫁妆是他的?莫说开国太祖的皇后说过女子嫁妆为私财,就是约定俗成的,也没有一个男人敢舔着脸说妻子的嫁妆是他的。好大的脸啊。”
“可不是,这人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四书五经全叫他读狗肚子里去了。将自己原配的妻子撇在一旁,不闻不问,却跟个新寡的表妹无媒苟合。……”
“简直有辱斯文,斯文败类!”
“薛大姑奶奶,这种男的压根留不得,就该跟他和离。”
“确实,薛大姑奶奶这样的女子,要找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何必叫一个一无是处的下作之徒耽误了一生?初嫁由父母,再嫁由几身,你可得想好了。”
“那种人撇在地上都是一摊子烂泥,多踩一脚都嫌脏。女子本矜贵,不该为不善之人蹉跎一生。”
一张张利嘴,咬文嚼字的将贺敏之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同时也对她做出了规劝。
薛沉鱼默默跪着,跪的膝盖都疼了,眼里的光芒更甚。
她们的话都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
在场的这些妇人们要么是吕先生的学生,要么是他学生的内人,总归都是读书人一边的。
有些话就是得借助她们之口,才能更有威慑力和震撼力。
思及此,薛沉鱼动容的给齐夫人以及在场的一众长辈们磕了个头,“女子本矜贵,不该为不善之人蹉跎一生。长辈良言相劝,小女铭记于心。”
在场的妇人们都是有孩子的,见此都湿了眼眶。
薛沉鱼又重重的把头磕在交叠的手背上,诚心致谢。
贺敏之不是一向自诩他是清流门第书香世家么?当他被一帮读书人骂得体无完肤时,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
她满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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