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有孕(2)
我的喜脉令宫内人措手不及,皇后一贯温婉的面色都出现了裂隙。各类的赏赐,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琼宫。乾清宫的赏赐并不是很多,但小安子带了一道旨意过来,说皇上将大队的禁军调到了琼宫附近戍守,以保我平安;倒是凤仪宫与长乐宫的赏赐十分丰厚。
太后娘娘命嬷嬷拿来的一只大山参足足有一尺长,参须子又长一尺,整个呈奇异的人形。古言道,“仙灵类人”,只有上千年成精的人参才会长得像人。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是从太后手里出来的,我哪里敢用,又因这人参世间罕见,我甚至不敢拿出宫外去卖。思来想去,我只好把它切成一段一段的分给迎蓉她们。
皇后娘娘送来的是大箱的衣物、首饰,其中一件洒金红珊瑚金雀玉搔头尤为珍贵,那簪身是用整块珊瑚雕琢,通身血红,一见就知是千万年的老珊瑚。
然而,她这个东西就更可惜了。贵重的珊瑚材质理应雕琢成凤凰,但她却雕了个喜鹊。
这是要警示我,即便再隆宠、甚至怀了身孕,我都只是妃妾,不可与皇后相较。我的身份,只能佩戴金雀。
我笑着把这些东西都收入库房,虽然我很想佩戴金雀钗,但我又怕上头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一朝有孕,我终会变得万分脆弱,不堪一击。
我因为有孕,思过的事情也免了。方嬷嬷并未因此回去,夏侯明命她依旧看顾我左右;大年初三,夏侯明又拨给我两个医女,要她们贴身服侍我、看顾我的胎。
医女的身份比宫女高很多,平日里都是随御医出诊,夏侯明这般,是让她们当宫女一般地供我使唤。
为我安胎的御医,自然是依着我的意思挑了张御医。我对张御医只是信任,但距离心腹还差得很远,不过我显然没有更好的人选。
这么一来,就连当初叶桃衣有孕也没有如此小心。按着规矩,有孕的宫妃只是拨一个御医看顾,像我这样又是令御前的嬷嬷伺候,又是医女不离身,实在是太过慎重了。
我与夏侯明提及此事的时候,我拐弯抹角地想把话说得婉转:“皇上隆恩,妾受宠若惊,只是这般样子不免会令旁人也更为上心……”
我指的是太后。夏侯明越是重视这一胎,也会越加碍太后的眼睛,她就会越要想法子除掉我。
宫内的纷争,最要紧的还是子嗣。眼下娴容华迟迟没有动静,我却先她有喜,太后怎能不怒。如果可能,她甚至会阻断所有不姓司徒的宫妃怀上子嗣。
夏侯明轻扯了嘴角对我道:“你就这么小瞧朕么?”
我一愣,喉咙里的话便被堵住了。
他在我面前的这幅样子,倒是有几分狂妄自大。他的意思是说——即使太后有心要令我落胎,他也一定不会让太后得逞?
我稍稍思量,其实我的确是小瞧了他。朝中司徒氏的党羽固然庞大,但威北侯家与徐右丞相一直屹立不倒……这两家是我仅知的,另外还有多少是夏侯明的势力,我便不得而知。
最令我注目的一件事,便是宫内的禁军。皇城是要紧的地方,若发生宫变,很多因素都可以决定成败。比如司徒大将军拥兵自重,但他距离京城千余里,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司徒一家老小倾覆,即便司徒将军手里的兵马再多,等他赶回来也什么都晚了。
而宫内的禁军却都是夏侯明的死忠。太后再盛势,她对皇宫的控制也只是内务府的一群棋子和各个宫苑的棋子而已,就算内务府总管、宗人府大臣是她的人,可这些人怎能与禁军相提并论……平日里的时候,这些人为她做事,什么谋害嫔妃之类的还算得心应手,但真的发生宫变……他们能顶个什么用。
我很是困惑,夏侯明前几年的势力比现在还不如,他是怎么把禁军收入囊中的?且还能做到无一背叛,绝对的忠诚?
这个问题,我当然是不可能猜透。
他遣给琼宫的大队的禁军,就是给我最大的保护。
这样思量着,我不由又要对夏侯明刮目相看了。他铁了心要做到的事情,皇太后也是无法阻拦。
我便又放下心来。既然他要我的皇嗣平安,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我被册封为贵嫔后,我宫里的下人又添了四个,例银也添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步辇。
我身子一向康健,初有孕并无太大的不适,只是胃口减淡、身子倦怠而已。我令宫人们把新赏下来的步辇预备好,我要乘着它去逛园子。
因为这个步辇,内务府还拨了四个扶辇内监给我。他们是轿夫,平日里清闲无所事事,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主子抬轿。我想到皇后是十二抬的凤撵,她宫里就要有十二个扶辇的,这宫里的事情就是奢侈,养大批的闲人只为了主子一时的享乐。
虽是这样想,但我坐上去的时候,心里就骤然喜滋滋地。稳稳当当又飘忽忽地,虽然和轿子差不了多少,但一是宫里的轿夫更稳当、走得更快;二是步辇无顶盖、无前帘,就恰似一把抬起来的椅子,坐着的时候最方便赏景,感觉比轿子要好得多。
我在御花园里头转悠了一下午,才恋恋不舍地回来。扶辇的四个人底子深厚,回来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喘粗气,果然是宫里训导出来的。
我回了琼宫后,御前的王德就来传旨,我赶紧跪地接旨。
夏侯明为了保我的皇嗣已经大费周章,我不知他还要做些什么。
但是当我听到“荣国府”三个字的时候,我终于惊得心神大动。
我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这三个字。我们金家早已经夺爵,我是尴尬的罪臣之女,我的嫡母姐妹们是罪臣家眷,他们都在宁古塔受苦。
然而今日,我在皇上的圣旨上听到了这三个字。
我面上的惊愕掩饰不住,王德的声色依旧,沉稳中透着些许喑哑。“……奉皇恩,贵嫔金氏孕龙嗣,朕心大悦……遂赦金氏一族,复爵……”
金家,赦罪了……
这怎么可能啊,金家,一个被贬的世族,一个在政斗中惨败的世族,竟然能够……
赦罪!
直到王德将那卷看似轻薄,在我眼中却沉重万钧的明黄色丝帛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方从震惊中醒悟。我握住这一卷圣旨,缓缓地叩头谢恩。
金家的事情,很快就传扬至六宫——其实,这是朝堂的政事,皇帝并不会特意通传每个宫殿,也谈不上晓谕。我能接到圣旨,只是因为我是金家的女儿。
然而宫人嘴碎,这样重要的事情,自然也传扬迅速,不约一个时辰,连御花园里负责上肥拔草的外围宫人们都一清二楚了。
自然,后宫不得干政,不论是嫔妃、太妃还是宫人们,都不敢谈论“金氏一族”如何如何,他们所谈论的,只有我这位俪贵嫔。
圣旨上所说,金氏能够赦罪,一切的原因都是我这位隆宠的金氏嫔妃……
因为我隆宠,我身怀皇嗣,所以夏侯明一高兴,就重赏了我的族人。
人们都在谈论我有多么隆宠。
在正月初四,我心内忐忑着去凤仪宫请安。
我因着先前的思过,已经许久没有来请安;初二、初三的时候皇后又要至太庙行礼,我的请安便拖到了今日。
我多日未见到皇后,这一日来,自然而然地就顺势行了大礼。
虽然我这一礼规规矩矩、诚心诚意,甚至我的额头碰在凤仪宫里铺着大红猩猩毡的毯子上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闷响,皇后依旧不肯领情。
她淡淡地叫起,又说了一句:“俪妹妹无须多礼,还是保重身子要紧,给皇上添一个健康的龙嗣,这才不辜负皇上对你全族的厚赏。”
我战战兢兢地谢过她的教诲,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皇后夙夜担忧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她今日的面色虽透着万分的关怀与和善,但她能按捺不住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她心里的火气已经烧到天了。
我觉着,我与她的合作,就像是一个一开始就出现了裂隙的杯盏,早晚会碎成一堆扎手的瓷片。
好在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倚仗,那就是夏侯明。至少在我有孕的这段日子,我是会被竭力保护、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不过等我产下子嗣……
我就不知自己会有怎样的命运。我所担忧的正是这一点,夏侯明他看重的只有皇嗣,一旦达成目的,他可能就会过河拆桥……他很可能会不再庇护我,任我自生自灭、被太后与皇后碾死。
我平日里亦不忘了谋划此事。我要给自己留后路,为将来的事情着想。我才不会和叶桃衣一样傻,只想着自己有孕就能扶摇直上、前途无量。
皇后给我赐了座,那一张紫檀木的扶手椅上甚至多了一个软垫。皇后此人的确是太过周全细致,就算她恨我,她也会将脸子做好,且会做得很完美,让旁人挑不出毛病,只能赞叹她“雍容大度”、“贤德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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