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原谅你们所有人
陈默接连请了好几天假,近一个礼拜都没来上班了。
秦夫人打电话来说秦慕天出了车祸,叫他赶紧来医院。张译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师母六神无主一个劲哭,秦慕天一直在ICU抢救,他们整整守了一天也不见病情有转机,医生说病人大概自己都放弃了。
秦夫人守了一天,有些心力交瘁,“张译,打电话叫陈默来吧,终归是他爸爸,对不她和她妈妈的人是我,她要恨就恨我吧。”
张译不是没打过,这些天连着给陈默打了几个电话给也没人接,连罗玉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我打过了,没人接。”
秦夫人流着泪看着玻璃墙那边的丈夫,“那怎么办呢,不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的吧。你老师他肯定很想见陈默的,或许见了她就能打起精神来了。”
张译闻言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秦夫人,“不会的,老师不会有事的!”
“你去找找她吧,把她带到这里好不好,我求你了,张译,只要陈默愿意来,我给她跪下都行。”
张译心里一阵钝痛,心里又有一股无名火,这一家人倒底是怎么了,又恨不得把陈默拎过来痛骂一顿。
张译想了陈默可能会去的地方,可能会去联络的人,就连季含爸妈家的电话都打过了,也说没见过人。
张译想了半天,她其实也没地可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家里。
他跑到她家,深更半夜的在她家门口按了近半个小时的门铃,陈默才迷迷蒙蒙的来开门,穿着睡衣,一手抵着门框上不让他进去,“你有事吗?”
张译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着眉,推开她就进去了,“赶紧把衣服换了,跟我去医院。”
客厅里,酒瓶和烟头扔了一茶几,家里乱七八槽的,沙发上扔了几个像框,有季含的,也有陈玉兰的。
他看着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也没这个心思指责她,“你快点换了衣服跟我去医院,你爸出事了!”
她怔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很快又转身摇摇晃晃的往自己房间走,“你请自便,我要去睡觉了。”
他怒道:“你要去医院。”
“不去。”
他一把抓住把她扔进了沙发里,胸口一阵刺痛,怒吼道:“你给清醒过来,你说啊,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过啊!”
她对着她无赖似的咧嘴笑:“我挺好的!”
他实在拿她没辙了,半坐半跪在她跟前。“死人是没知觉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想活人!你爸爸二十几年来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
她微垂了眼眸,半天没说话。
看她自暴自弃的样了,张译喉头跟着一梗,半天才说出话来,“陈默,我知道你痛苦,可是你爸爸现在躺在医院里急救,说不定真的会死的,你忍心见你最后一个亲人也去死吗?你去见他吧,求你好不好,如果你不去,说不定真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她愣了下,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又有人要死了吗?我果然是克星,克死了妈不够现在爸爸也要死了。”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匆匆跑到陈玉兰的房间,张译跟了过去,就见她在抽屉里一阵乱七八槽的乱翻,终于翻出一封信,递给了张译,说“你去把这个交给秦慕天,不是,你去,你念给他听,他会听到的。”
那是一封被拆过的信,张译隐约猜到是陈玉兰写的。
“你快走吧。”
张译一把扯过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呢。”
她居然平静的抬眼看着他,“我不去了,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如果你跟他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守在你的身边随叫随到,任你差遣,你现在承的是他的情,现在来说什么没关系!”
她垂了眼眸,“你可以走,我没强迫过你。”
“以前别人说你冷血,我总是不信,我还替你分辩说,她只是在硬撑,心还是善良悲悯的,其实是我错了,你身上没有半点人情味,如果季含在天有灵,他也会为你感到痛心。”
张译很愤怒,没有高声斥责她,可他知道他的话远比责骂杀伤力更大,无异于一把刀子捅进了她的心窝,他想让她清醒过来。
她居然没反击,只说,“你走吧!”
他看着她的眉眼,她抬起一双很安静的眸子,无辜的象是没经历过世事沧桑,不知人情冷暖,静静的象是刚出的小兽的一样的眼睛。她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我承受不起。
很多年后,张译想起这个眼神,连呼吸都会跟着痛。
陈默最终没有跟他走,张译很愤怒,关门的力道都能把楼板给震起来。
她看着沙发上的照片,母亲、季含、还有一直盘桓在脑海不肯放过她的何月儿,“我不能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能再失去了。”
“季含,我真怕有一天有人会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那我就真的彻底失去你了,我不想去爱他,我该恨他的才对,他让我失去研究生机会,改变我的命运,他让我失去孩子,还让我失去了你,这样的人我该恨他,怎么能爱他呢,这是罪恶吧,就是你也不会原谅这样的我,所以我决不允许。”
窗外夜色很浓,没有月光没有星星,低低的云层在天际翻滚,客厅开着灯,她还是觉得很黑,她打开了家里所有灯,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家里整理的一干二净,连地板都拖的纤层不染,洗了澡,坐在镜子前,看着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她自己看着也害怕。
很久没有这样细心的描画着自己的脸,她要让自己漂漂亮亮的去见他们。
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又找了自己的手机,给季爸季妈打了个电话。
“吵着你们睡觉了吧。”
“怎么了,默?”
“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们了,妈的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
她叮嘱他们几句,“我也困了,我去睡了,我不在身边,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会的,你也是,过一阵我和你妈一块去看你。”
她笑着说好,挂了线,编好了短信给张译发了过去。
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三个人合影的那个相框抱在胸口,以后再也不难过了,不会悲伤,
“妈,季含,活得真的好累,我去找你们吧,有你们在,我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再也不需要挣扎了。”
拿着刀片割开自己的手腕,她说,“何月儿,我在经历你曾经经历过痛,你不会再恨我的吧。”
看着鲜红的血一点点从身体流了出来,没有刺痛感,只有从来没有过的安宁。
恍恍惚惚好象是又回到阳光明媚的午后,她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的尽头是母亲的慈爱的脸庞。
又仿佛是季含,在马路尽头对她张开双手,“到我怀里来吧,我保护你。”
意识模糊之前她在想,真好,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我原谅所有的人,你们也原谅我吧。
张译一个人失望的回了医院,同样绝望的还有秦夫人,她一直在等,紧张的咬的嘴唇都没血色,一直低声喃道:“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她在世上唯一亲人的了!”
张译同样感到无力和悲哀,她明明害怕恐惧,孤独而绝望,可她宁愿把自己困在网里,不愿出来。
近在咫尺的亲情,只要伸出手就能摘得到,那已经不是恨,是心魔。
张译把信交给秦夫人,对方摇了摇头,“那是她母亲的信,她不会想让我看的。”
当年的秦夫人很执着,以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可耻的,她觉得自己爱的坦坦荡荡,轰轰烈烈,人生才没有白活一回,老师也没有白活一回。
所以她拆散了老师的家庭,她以为他们会幸福的,可是这几十年来秦慕天的内心从来没安宁过。
她犹记得当时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抱着秦慕天的大腿,哭的撕心裂肺,“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会听话,我以后好好学习,我也不会跟别人打架了,你不要走!我会做个好孩子!”
那时候她心里有那么一刻是内疚的,可仅仅止于此。
秦慕天还是狠了狠心,拨开她的手,飞快钻进了汽车里,秦慕天那一刻也是心痛如刀绞吧,可是在这一场师生不伦恋的丑闻里,他们都没有勇气在那个城市里生活下去。
那个小女孩一直追着车后跑,车子转了个弯,那个孩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秦慕天已经泣不成声。
再见面已经是二十多年后来,血脉还在,可父女都已经不再是父女了。
医生说只允许一个家属进去,秦夫人说,“你进去吧,把这封信念给他听,他听得到的。”
信是陈默母亲写的,内容很长,写了她二十多年的思念和恨,也写了陈默二十多年成长经历,张译才知道这二十多年陈默那个倔强的几乎令人厌恶的女人活的居然如此的艰难。
信里说,“我早就原谅你了,可是我没有照顾好陈默,让她活的这么累。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那也是你唯一的女儿。”
张译缓缓的把信念完,他分明清晰的看到秦慕天眼角一滴泪缓缓的滑落了下来。
他紧紧握着秦慕天的手,“老师,你赶紧醒过来吧,我去看过你的女儿了,她很不好,她抽烟酗酒,自暴自弃,她已经开始厌倦这个世界了,我想打醒她,可是我下不去手,你醒过来,她再恨你,你是她的父亲,你才有资格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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