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爱无能


自从出了那次意外以后,张译便再也不同意让她充当记者去外景地采访,这件事在台里被渲染成了爱岗敬业的典型,让陈默尴尬不已,别人都不知情,只有江修哲兴灾乐祸的说她活该。

“你是因为秦慕天吧,你怕我出意外死了没法跟他交待吗?你这是以权谋私!”

至于她下基层采访的事,张译和陈主任都被台长狠批了一顿,禁止陈默去做记者,让她干好自己份内事。

按张译的意思,让陈默从记者干起,吃些苦头也是一种历练,他是有意想让她挑大梁的。上次出事他也被吓出一身汗,可是象这样的意外一辈子碰上一次就已经是撞大运了,那能天天有?

“这是台里的工作安排,你服从就是了,那这么多废话!”

张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陈默不自禁的放下了上司的架子,放下防备和矜持,亲近感由然而生,他总是下意识的会去人群里找寻她,甚至路过她的办公室都会有意无意的瞥上一眼,以前是好奇,现在却好象成了习惯。

台里都在传她和江修哲关系非浅,这次台长出面想来也是他的缘故,江修哲和台长的关系台里知道的人也少,陈默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她看来工作是工作,讨厌被特殊关照。

可江修哲喜欢陈默,任台里长了眼睛的人都看了出来,否则一个富二代有事没事还跑他们电视台食堂吃饭。

可陈默似乎不这么想,除了工作时间,对他私下表现出的关心总是视而不见。

张译有时候半开玩笑似的问,“那个江少好象很喜欢你?”

她总是撇撇嘴不以为然,“是个女人他都喜欢。”

更多时候,陈默工作上还是我行我素,她的工作能力不可否认,但当媒体宣传在客观事实和屈从政府态度上,出于台里利益考虑,必定是要选择后者的。

“我是做新闻的,不是作秀的!”

张译对倔强的像头老牛一样的陈默很恼火,这大概缘自她在风尚多年养成的坏习惯,听说那个杂志社就连老板也是对她言听计从。

自从知道他和秦慕天有那一层关系以后,陈默开始对他戒备和反感,若不是她那次晕倒在了走廊外,他本不准备让陈默知道的。

她五岁以前的事一点一滴秦慕天不知道跟他讲过多少遍,后来回了江宁,才知道陈默原来就是老师口里的秦小默,连名字都改了,难怪这些年秦慕天找不到她。

这对父女的心结由来已深,不是他轻易能解开,可是看着秦慕天为女儿担心的睡不着觉,他还是告诉她,“陈默,你爸因为你的事都急的病了,去看看他吧。”

“对不起,这个好象跟工作没关系吧,而且我的工作是不是由陈主任来安排比较合适,我这样算越级了吧。”

她冷淡的样子激怒了好脾气的张译,“陈默!”

她若无其事展眉浅浅一笑,“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先出去了。”

话说完她就真的转身出去了,表明了她对父亲的态度。

领导来慰问她,让陈默好好休息几天,她也就顺势笑纳了。

趁着放假陈默去了一趟罗布村,重建后那里小木楼都没有了,村民都盖上砖瓦房,房子结实了,还修了一条直接到镇上的马路。听说都是泰山集团出资建的,这里的村民都感激这个他们连听都没听过的企业。

这里变化很大,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只有那条清澈的江面还能找寻他们曾经的记忆。

大家自然问起季含,她如实说了,大家听了又是一阵伤感。

她说,“以后季含为孩子们做的事,她会继续下去。”

她带来了很多书籍,忙了一天,为孩子们建图书室,拒绝了阿布叔的热情相邀住在他家的好意。

晚上她和兰花挤在一张小床上,兰花捂在被子里泣不成声,兰花的痛她懂。

“姐,为什么会是他?老天爷为什么会带走他?”这句话她也曾经问过很多遍,现在知道,这就是命。

“姐姐,我喜欢季含哥。”

她轻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她,“我都知道。”

季含说的对,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她不是来帮助他们的,她只是来找寻她存在的价值。

兰花哭累了,睡着过去,她睡不着,起身去了江边。

月光斜斜的照在了山坡上,水面一片流光溢彩,她仰着看着天,满天星辰,她一直觉得他没走远,就在自己身边。“你看得见我的对吗?季含。”

她枕着月色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感冒如约而至,昏昏沉沉的回了江宁。

刚刚到自家楼下,远远就看江修哲等在那儿,精神萎靡几天没睡好觉的样子,她有些惊讶,“你怎么了?”

看见她,他长吁了一口气,好象放下心来,“你去那儿了?为什么联系不上?”

她才想起来她这些天都把手机给关了,“散心去了。”

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她微愣,摸不着头脑,“你干嘛去?”

他头都没回上了车,“回去睡觉。”

她心里一暖,又有些感激他。

心里那个大洞依然在,无法填补,日子很难熬,可还是这样过下去了。

她尽量把时间安排很满,每周逢单日去练瑜伽,偶尔下了班也在台里羽毛球馆,又加入了驴友俱乐部,援助贫困儿童的活动一直在继续,冬天要给藏区的孩子筹备过冬的物资,还有一批定点援助的孩子需要给钱的。

季含原来一半的收入都投在那儿了,而现在少了这一部分有些捉襟见肘,陈默自己的工资也不算太高,好在电视台社会新闻部副主任的位置还有管点用,接触的人脉也不少,倒也拉来不少赞助,付出的代价是应酬倒比原来多多了,她无所谓,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酒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酒桌上她能说会道,有她在,气氛总是很好。

张译对她的酒量表示震惊,但每次总爱替她挡酒,说喝多了伤胃,她反问,“你的胃不是胃吗?”

他怔了下,下次还这么干。

对陈默来说作作戏表表演还能拉来钱,挺划算的,现在谁看过去都觉得她活得开心,其实她觉得这就挺好的,至少身边的朋友都放心。

只有江修哲有时候会直白的揭穿她,“你的表演用力过度了。”

虽然她排斥秦慕天,可是不知不觉中张译却因为这层关系扮演着师兄的角色,就象是何月儿和季含。

有的时候她会发现角落里偷偷看着张译的项楠,目光痴缠,一撞上她的视线又惶惶的避开,她曾听张译醉酒喊过一声项楠,他们的事她大概也能猜到八九分,陈默不禁有些唏嘘,她对张译说,“没什么比至爱的人还活在眼跟前更幸运了,好好珍惜吧。”

“爱或不爱只有自己才知道。”

陈默没再说话,自己无权干涉别人的人生。

张译瞥了瞥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的事他早已经从秦慕天那儿听说了,感叹命运的无常更多的是心疼她,“那你呢,要这样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吗?”

她无法给出答案,一辈子太长,她无法预测将来。

“时间是可怕的东西,我都怕自己淡忘了。”

“忘了也没什么不好。”

张译尊敬的导师是个温和儒雅的人,陈默却有些让人看不穿,五岁之前他是导师嘴里聪明善良的小公主,导师常常念叨我家小默该长成大美妞了。

他那时候还常常想象,导师嘴里的小女生应该已经长成温柔甜美气质优雅的女孩了。

事实与想象果然是有差距的,长相没有问题,骨子里却完全与导师的性子不一样,温和优雅的背后其实是刻骨的冷漠,看过去对谁都好却对谁没真心,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让人靠近半分,有时候觉得真的很讨厌,可又禁不住让人好奇。

虽然导师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老师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期待,想让他照顾陈默,甚至成为他的女婿。

对陈默,还远远谈不上爱,有时候是喜欢的,只要提到秦慕天,她轻飘飘又无赖的样子常常让他恨不得一脚踹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但心底里对成为导师女婿这一事并不反感。

可陈默不会这么想,她的心大概已经死了。

陈默周末有时间还常常去工作室耗着,季含的办公室仍旧保留着,她一周会过去收拾一次,偶尔工作室忙的时候,也会去打打杂。

赵政仁乐得见她来,总是说免费的义工不用白不用。

季含常常能到孩子们的来信,稚嫩的字体,充满童趣的语言总能逗得她哈哈大笑,她会用季含的口吻一一给他们回信,描绘着季含在的话可能会做的事,这种时候心里快乐和痛苦交织。

台里的大姐看她孤身一个,总是张罗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扬了扬手中的戒指,大家恍然,“原来你已经结婚了,那你老公?”

她笑笑,“去了很远的地方。”

难怪大家好奇,从来没有见过她老公,大家揣测着那个男人是不是江少,江少偶尔会来看她,只是略坐坐就走,手上也从没见过戒指。

江修哲时常打电话约她,她总是说很忙,他以为她是推脱,后来发现她真的很忙,忙的事都让他觉得心灰意冷。

总是他给她打电话,总是他来看她,而她从未主动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的距离,淡淡的,从未走近过一步,渐渐的,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什么等到她回头,那怕只是回头看一眼。

他去国外出差,差不多一个月,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时差,他忍着没去跟她联系。

下了飞机,还没来得及倒时差,迫不及待的开车到电视台,他没给她打电话,一直在门口等着她下班。

她看见他,也只是淡淡的笑,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个月两个月那怕是一年他出不出现对她说根本就无所谓,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愚蠢。

“我天天有空,就是你比较忙,怎么样,今天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吧。”

她看了他几秒,他解释道:“一个人吃饭太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这才点了点头,车上他问,“吃什么?”

“去那江北那家料理店吧。”她在迁就他的口味,蓦的又加了一句,“你请客哦,我是穷人。”

他笑,“你不能回请我一次?”她现在做的事他都知道,可是却拒绝他的帮助。

“不能。”

桌上照例有她喜欢吃的三文鱼,他很自然的夹了放到她碗里,她愣了下,还是搛起来吃了,“年纪大的口味都会跟着变,现在已经不习惯这里的口味了,还是福伯那边的口味好。”

江修哲心里冷了下来,知道她意有所指,只装作没听懂,“那我们换一家吧。”

“你吃吧,我也不饿?”

“你还真把自己当机器了,就是机器也得上上润滑油。”

“现在晚上练瑜伽,一般不吃东西。”

他皱眉,“不吃那怎么行。”

“我这是科学的养生方法。”

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江修哲吃饭很斯文,甚至比她斯文多了,也不奇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概从小就学些用餐礼仪。

他发觉她在看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高兴。半开玩笑似的说,“你都二十八了,再不嫁人要成剩女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她总是不客气的回敬他,“你呢,总是一个人晃荡来晃荡去,我看着也不顺眼,回到你的花花世界去吧。”

他放下筷子,挑眉看过来,里头幽深难测,“我大概是爱无能了,怎么办?”

“你都从未爱过,何来的爱无能。”

他怔了会,又问,“那我对你算什么。”

陈默敛了眸,好久才开口,“你欠我的还清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那你欠我呢?”

她很认真想了下,“我好象是欠你的,那下辈子还你吧!”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居然有些紧张,“下辈子我不知道要到那里去找你,就这辈子还吧,活着的时候陪我,老死以后让你去陪他,可好?”

她慢慢的抽出了手,“我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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