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集体自杀
地狱和理想彼岸，在我的印象当中实在是八竿子打不上边的两个名词。但是周骞那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对于真理之眼的扭曲逻辑，他当然比我更加了解。
不过我同时也很好奇他都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换到了这些情报就是了。
周骞倒也不避讳，坦然说道：“冉冉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自古以来做间谍、尤其是做双面间谍的那个身上没有罪孽？”
我反唇相讥：“你做间谍之前就有罪孽了，所以麻烦你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骞听了我的话，苦笑一声，脸上仍旧是那让人恼火的无奈的表情，简直像是舞台上的悲剧男主角。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只是催促他快点说正事，毕竟沈谙还心急火燎地等着我过去与他碰头呢。
周骞看出了我是真的没有兴趣与他友好地打哈哈，于是指着天空向我解释这奇葩的理想彼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提醒我，真理之眼在人间招募的都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人，说难听一点，就是YY女神不成的屌丝、眼高手低明明自己不如人还只会责怪社会不公的卢瑟、自以为可以改变世界却只能做键盘侠的渣滓，以及一些良知泯灭是非不分的中二癌。
除此之外，当然也不乏真的是因为体制问题而无法一展宏图、或是的的确确受到压迫的有志之士；以及一些陷入禁断之恋中的少男少女。
和前一种人群比起来，后一种人群当然是更值得我同情的。但是，我始终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无法通过互相伤害的手段来解决。
要是有谁告诉我将自己心爱的人开膛剖肚之后就能够得到极乐，我分分钟一巴掌呼上去。
不过真理之眼的确有着那可怕的催眠力量，所以仔细说来，他们之中许多的教众恐怕还的的确确是受害者。
只听周骞说道：“其实真理之眼的教众们所面临的难题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那就是现有的社会结构无法让他们满意。”
“赞同。”我渐渐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然后呢？因为现有的社会结构无法让他们满意，所以他们就想要找到一片未被开发的乌托邦，制定自己的规则？”
“难道人们不都是这么想的么？只要自己制定规则，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了。”周骞的眼中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但是这一次，我却多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从他的层次来看，真理之眼的教众们一定都不过是一群白费功夫的蝼蚁而已吧。
不过，我倒是听懂了他的思路是在往哪里去：真理之眼的意思是，地狱是一片从未被开发过的处/女/地，只要能够前往地狱，那么教众们在现实之中无法达成的梦想自然都能够达成了。
什么财富和权利的许诺，原来都只是障眼法。真理之眼的野心可大了，他们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将整个地狱都占为己有！这样的计划若放在几百年前当然是天方夜谭，但是放在狱主实力大幅削减的现如今，却未必不可能！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得不佩服第一个决定将真理之眼独立出来自立门户的那个人：虽然他的行为从头到尾都是邪恶的，但是这魄力、这眼界的确是让人甘拜下风！
不过地狱是什么地方啊？平行位面啊！妖魔鬼怪大本营啊！那哪儿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
我冷笑一声，问道：“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能够前往地狱开辟新世界的名额应该很少吧？”
“当然少了。”周骞仍旧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几句话就将八成以上的教众的个人价值给否定了，“既然是要去建立新世界，那当然是能人居上。那些整天只会瞎逼逼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得到新生？”
我鄙视地说：“那你们还忽悠人家把自己最爱的人开膛破肚？人性呢？”
周骞露出一脸人性又不能吃的表情，终于揭开了真理之眼最深的秘密：“你以为，每一起和真理之眼有关的命案现场所留下的那个图腾符号是干嘛用的？”
我问道：“不是用来传递尸蛊神的气息、选定容器用的么？”
周骞轻笑一声，宠溺的视线看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但是，他说的话却让我茅塞顿开。只听他说：“要是真的有那么多容器，尸蛊神分裂之后自身的力量还能剩下多少？毕竟他和狱主不一样，没有一整个世界作为自己的能量来源。所以冉冉，你这一次可猜错了：尸蛊神原本就只想择优选择一个容器，所以，犯罪现场的图腾符号，并不是用来进行神降仪式的。那个符号唯一的作用，是采集能量。”
“采集能量？”我喃喃重复，明白过来之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我明白周骞的意思了。地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所以，一方面真理之眼欺骗教众进行那种惨不忍睹的血祭仪式，期盼着能够诞生出几个特殊僵尸来。而另一方面，那些失败者的血肉、魂魄、和死前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全部都被图腾采集，作为真理之眼核心成员们修炼的养料。
而沈如一恐怕是阴差阳错地在被血祭的时候感受到图腾的力量而觉醒了体内的尸蛊神意识，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真理之眼的大祭司。
换言之，她其实是被人饲养出来的神。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真理之眼里的人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周骞点了点头，说：“不仅仅是为了收集能量提升开发新世界的‘候选人’们的实力。事实上，想要在地狱里生存、甚至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真理之眼的人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而地狱之中最好的能量，就是恐惧、绝望、狂信等等极端负面的情绪。”
原来如此。
我正色起来。接着，又听周骞说道：“你闭关修炼的这段时间里，全球各地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集体性自杀事件。有自焚的、有集体卧轨的，共同之处是每个死者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而他们自杀的地点一定画着巨大的真理之眼符号。”
周骞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机上调出一些图片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就立刻挪开了视线，无法再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和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这些人到死，都以为自己真的能够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到达最理想的彼岸，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可怜还是可悲。
然后我一下子站起身来：糟糕，沈谙此时要赶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一场大规模自杀事件？
可我却被周骞说得分了神，差一点就坐下来与他促膝长谈！这么说来，难道说他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腾空而起，全速向着沈谙给我的地址冲了过去。
眼看着我就要到达汇合的地方，却听前方轰然一声，火光骤然照亮了天空。
爆炸声震耳欲聋，滚烫的气浪向着我笔直撞了过来。地面上响起刺耳的汽笛声，刚刚赶到的救护车和消防车因为强烈的爆炸完全无法靠近，反而是火浪在干燥的冷空气中越窜越高。
我猛地一个俯冲进入火海之中，浑身极低温的尸气轰然扩散，一瞬间，强行将四周的火焰给熄灭。
“顾小姐！”从消防车上跳下来的沈谙对着我用力挥手。
我却完全没有理他，而是往回倒飞到周骞的面前，然后一拳将他狠狠打进了地面。
周骞苦笑着没有反抗，任由我将他拍进了水泥地里，然后带着一脸无奈将自己拔了出来，嘴上还说着：“冉冉，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感情用事。”
“你是故意的。”我一个箭步停在周骞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才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拖延时间，好让我来不及敢来阻止这些人集体自杀。周骞，你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冉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分明是在帮你。”周骞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里召出一条藤蔓来。毒藤啪地一下砸在我的手腕上，让我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周骞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说：“真理之眼的储能就快要彻底完成了，我只不过是帮忙加快进度而已。冉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牺牲这些人，我们才能够在真理之眼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闭上你那张歪理十八条的嘴吧。”我冷哼一声，快速将刚才周骞告诉我的内容转达给沈谙听。
沈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而这时，消防员打扫完了被炸烂的房屋，却一脸疑惑地跑了出来：“沈先生，顾小姐，没有伤亡。”
我和沈谙异口同声：“什么？！”
消防员同样是一脸不解：“真的，没有伤亡。不过……有这个，是给顾小姐的，放在图腾符号的正中央，所以没有损毁。”
他说着，递给我一支紫色玫瑰，上面绕着一条细巧的银项链，项坠是一枚小巧的黑曜石纺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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