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河中遇险
这时,距离他们那简陋却充满欢声笑语的葫芦筏子已没多远,只见一艘庞然大物般的大木船正稳稳地航行在宽阔而波涛汹涌的大河中央,其行进速度虽缓,却透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坚韧。他们仔细观察着,那木船在汹涌的河水中,船帮深深地没入水中,显然是因为装载着沉重的货物。这货物之重,即便是河面上不时卷起的阵阵风浪,也未能对这艘大船造成丝毫影响,它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从容应对着一切挑战。
随着大船的逐渐靠近,他们终于看清了船上的货物——那是一船圆滚滚、碧绿诱人的大西瓜,它们整齐地堆叠在一起,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在船舱内熠熠生辉。这些西瓜显然是顺着河流的方向,向着下游的繁华之地——开封进发,那里的人们正期待着这份夏日的甜蜜。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河面更加汹涌澎湃,大木船也在暴雨和浪涛的夹击下显得不再那么从容。掌舵的汉子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舵把上,他的眼神坚定,双手紧握,左右摇摆着,与风浪进行着激烈的搏斗,试图稳住这艘承载着希望的船。而船上的其他几人,则在这剧烈的摇晃中,拼尽全力挥舞着手中的撑篙,试图为船只找到一丝稳定的力量。
黑蛋见状,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希望。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心中暗想:这艘大木船显然比他们那脆弱的葫芦筏子要稳固得多,若是能靠近,他们或许就能借此避难,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于是,他连忙招呼同伴们做好准备,一旦有机会,便立刻向大木船靠拢。
黑蛋在风雨中勉强抬起身子,向大木船大声吆喝道:“你们的船是到那儿去呀……向俺们这筏子靠近点儿好吧……帮俺们躲躲大浪……”
“到开封卖瓜……”掌舵的艄公嘶哑着喉咙大声回道,“帮不了你们……”第二句话刚一出口一排大浪向木船袭来,大木船猛然晃悠了一下,船身陡然倾斜起来,半船西瓜撂在了浑浊的浪涛里了。
接着在震耳欲聋的浪涛声里,隐隐约约听到木船上的艄公向筏子上的黑蛋他们吆喝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呀……”
“老乡啊!你大声点儿……听不清呀……”黑蛋向木船上的人儿使劲儿地喊道。
这时黄河里又掀起一排大浪,葫芦筏子猛然颠簸晃荡起来,黑蛋他们想弓起身子用竹竿儿撑篙稳住筏子,一个浪头打来他们都被甩趴在筏子上。
汹涌狂暴的大浪一下子把那艘大木船甩在了浪尖上,木船像一条不由自主轻飘飘的大死鱼在浪尖上停留了一瞬间,随即被摔落在浪谷里……在浪谷里晃悠了一下,又被大浪轻易顶在了浪尖儿上。木船像一条复活的大死鱼,摇头摆尾在浪头上跳跃了几下,突然昂头蹿出水面,愤然跳起轰然翻了个罕见的跟头儿,顷刻木船底儿朝天被倒扣在咆哮的水浪里,船上的艄公和撑篙人不见了。一个个落水的深绿色西瓜,像水雷一样在浪涛里滚动着。
黑蛋他们看得目瞪口呆惊心动魄,即便想去救他们,在这凶险的浪涛里谁也没这个能耐,况且他们自己也处在危险中自身难保。
正在他们为木船上人儿的性命担忧的时候,木船上的艄公和篙手从浪涛里狼狈地钻了出来,一个个爬上倒扣着的船底儿上,远看他们像一条条光溜溜的泥鳅吸附在船底儿上。
黑蛋感叹一声:“都是好水性呀!”
倒扣在浪涛中的大木船像一头露着脊背的鲸鱼,若隐若现驮着这几个光溜溜的人儿,向下游的偏南方向冲去。
正在黑蛋他们为大木船上落水的人儿庆幸唏嘘、心里夸赞木船上的人儿好水性的时候,“咔嚓!”他们的头顶又一声炸雷,天空像破裂的大水缸,哗哗啦啦的暴雨从天上倾泻下来,黄河里又掀起一排更大更凶险的浪头。
几乎散了骨架的葫芦筏子,被大浪像玩弄一片儿树叶一样,忽上忽下颠甩起来,把他们甩弄得晕头转向,五脏六腑都快要吐了出来。
“快!都手拉着手趴下来!手要拉紧别松开!”黑蛋嘶哑地大声喊叫着。
大伙儿趴在快要沉下去的筏子上,谁也不说一句话,心里想道:“死定了……就要喂鱼鳖啦……”
这时“臭蒿”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俺淹死了可咋办呀……俺娘还等着俺给她熬药哩……”
黑蛋气呼呼地说道:“谁要你跟来的?!你认为好玩是吧?!你淹死了给你老娘熬药还有你老爹哩……没出息!哭个啥呀?!”
文山哆哆嗦嗦地安慰道:“别人没淹死你也不会淹死,就是淹死别人你这个孝子也不会淹死的!别哭了,不会淹死的!”
“书呆子”接话道:“人在绝望时,必有逢生处。”
不管大伙儿是在恐惧地等死,还是在坦然地等死,反正都在闭着眼睛听天由命。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筏子会沉到浪涛里,也不知道浪涛什么时候会把他们掀在河水里,更难猜想淹死以后尸身会流落在哪里。
正在他们闭着眼睛默默等死的时候,“呼”的一声一排巨浪涌来,巨浪轻松地把筏子冲到了黄河北岸一处浅滩上。
他们这几个同舟共济的兄弟,忽然睁开眼睛爬起身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都嘘出一口长气儿。
文山哆哆嗦嗦地庆幸道:“黄河也是有灵性的,咱们在做搜寻牛壮的善德之事,黄河咋会忍心把咱们淹死呀?!”
“俺早就知道黄河不忍心把咱们淹死!”“马后炮”随即放了一炮。
黑蛋嘲讽道:“你早就知道不会淹死,咋还趴在筏子上吓得浑身发抖?”
“闷雷”接着调笑道:“人家‘马后炮’不是在发抖,是在趴着练筛糠的功夫哩!”
大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刚落音儿,又一排大浪向浅滩涌来,大浪像与葫芦筏子有仇恨一样,轻松地把筏子掀了个底儿朝天,他们像一只只水老鼠被撂在岸边儿浑黄的稀泥巴里,随即大浪像幽默的水怪一样,伸手又把葫芦筏子抓回了浪涛中。
筏子在浪尖儿上颠腾了几下终于散了骨架……床板、几只葫芦和零碎的物件随同浪涛向下游远处漂去。
他们几个兄弟像落汤鸡一样,心有余悸地赶快爬出了泥巴滩,躲到岸上不远的一棵大柳树下避雨。
尽管是处在夏季,但他们一个个都冷得浑身发颤、嘴唇发乌,都把水溜溜的湿衣服脱下来使劲地拧水,他们光着屁股面面相觑,不由得互相咧嘴苦笑起来。
“想想后怕得很呐!”文山用冻得乌青的嘴唇战战兢兢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幸亏没上那只木船,要是上了那只木船凭我们的游泳本事就得都淹死。”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黑蛋抖了抖身上的泥水张口骂道,“借人家的东西都被冲走了,这下……得把俺几只山羊赔进去。”
“你老弟又在骂老天爷……”文山哭笑不得地说道,“黄河把筏子冲走了怪老天爷啥事儿?”
“天上不下暴雨这黄河能发疯吗?”黑蛋不服气地回应道。
大伙听了都默不作声,只有“马后炮”接嘴说道:“俺早就知道得把黑哥的山羊赔进去!”
黑蛋听了哭笑不得呛声道:“俺要是不说陪山羊说赔驴子,你会不会早就知道?”
“马后炮”立即接嘴道:“你家哪有驴子呀?!不就是那几只瘦山羊?!”
黑蛋听了笑了起来,“你老弟放炮总有一套!”
“可怕!太可怕了!”文山仍然处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中,嘴里不断冒出惊惧的话语,“真是吓人呀!我们兄弟终于渡过了鬼门关!不但没找到牛壮,差点儿把我们几个兄弟埋葬在黄河里。”
“书呆子”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晃了晃头脸上的泥水,“这老天爷存心与我们兄弟作对。”
“住在黄河边儿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感受到黄河竟如此凶险!”文山感慨不已,“我们这么多兄弟划着筏子还这样危险,可想而知牛壮老弟一个人儿淹在这黄河里会是啥结果。”文山一边拧着湿衣服一边长叹一声说道,“唉……不会有啥希望啦!”
大家都沮丧起来,这时“马后炮”又慢悠悠地说道:“俺早就知道牛壮大哥不会有啥希望啦!”
黑蛋听了发起火来:“你老弟就爱在马屁股后边放驴屁!你早知道没希望了你还跟着来干啥?放马后屁也该看个风头儿!”
大伙都哈哈笑了起来,一起调侃起“马后炮”来:“要不然人家咋叫马后炮?!”
“马后炮”涨红着脸嘟嘟囔囔地连声辩解道:“俺是顺着文山大哥说的,俺是顺着文山大哥的意思说的。”
“书呆子”被淹得半死现在还没回复过来,他感到浑身冷飕飕的,胳膊和腿不住地颤抖,他光着屁股抱着膀子缩着脖子蹲在地上,连续咳嗽了几声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划着筏子在河里还找不着牛哥,荷花嫂和根儿在河岸上像长腿鹤等鱼儿一样,能等出个啥结果?”
“唉……”文山长叹一声,“荷花钻到了牛角尖里有啥办法啊!除非她娘俩感动了上苍和神仙,要不然……”文山说到这里不想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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