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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情书丢了


芦根儿离开读书的学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那段日子在他心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比实际流逝的时间要漫长得多,恍若隔世。学校,那个曾经给予他知识和梦想的地方,如今在他的记忆中,既亲切又陌生,似乎成了一个再也无法企及的高贵殿堂。每当夜深人静,或是独自一人时,芦根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学堂里的点点滴滴。那些课桌、教室和老师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逐渐变得模糊,却又异常清晰。他想起那些与同学们一起欢笑、一起奋斗的日子,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向往。他自卑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却又无比向往那段纯真的校园时光。

这种复杂的情绪,如同黄河浪涛一般,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平静。为此,他常常默默地落泪和饮泣。他记得,在学堂读书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学堂的高贵,也没有意识到课桌、教室和老师的亲切。然而,离开的时间越长,他对学堂的留恋和思念就越加浓烈。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思绪万千。

除了对学堂的思念,芦根儿还深深地想念着腊梅。腊梅是他心中的一抹亮色,是他在这段艰难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他每天都盼望着腊梅能来看望他,但每次都失望而归。有时,他对腊梅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无法自持。他便悄悄躲在茅草庵里,眼含热泪亲吻着那个小花枕头,一边亲吻一边轻声念着腊梅的名字。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芦根儿对腊梅的思念逐渐转化为埋怨和猜疑。他开始怀疑腊梅是否变心了,是否已经被她的父母包办说了婆家。这些猜疑如同毒刺一般,刺痛着他的心。每当想到这些,他都会摇头否定,自言自语道:“不会不会!俺熟悉腊梅的性格,她以前对俺说的话不会变的,绝对不会变的!难道她遇到了啥不好的事情?”

这种担忧和猜疑,让芦根儿对腊梅更加思念。他几次想在天黑的时候悄悄摸到腊梅的家里,见上腊梅一面问问情况。但每次当他站在腊梅家门前时,都会犹豫不决。他担心被腊梅的父母或邻居看到,把自己当成不体面的贼。这种担忧让他在村寨里传开,传到母亲耳朵里,会给母亲带来更多的忧伤。

于是,芦根儿决定写一封书信,将自己的思念之情倾诉出来,偷偷托人给腊梅送去。然而,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担心书信被母亲发现。他只好一次次地写好信,又一次次地沮丧地撕掉。撕掉了又想写,写好了又撕碎,反复多次。最后,他偷偷躲在茅草庵里,抱着小花枕头啜泣了一阵儿,下定决心不再想腊梅了,一心一意守望黄河、守望老爹。

然而,这种决心并没有持续太久。芦根儿对腊梅的思念如同野草一般,在心底疯长。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连续做着不好的梦。不是梦见腊梅被别人抢走了,就是梦见腊梅生病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梦见腊梅为了他与家人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这些梦境如同真实的场景一般,让他无法摆脱对腊梅的思念。

于是,芦根儿迫不及待地铺开信纸,提笔蘸墨,一字一句地倾注着满腔的思念与深情,写下了一封满载心意的书信。他在信中深情地写道:“腊梅,你还好吗?在这个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我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地想念着你。自从离开学校后,我的心中便种下了一颗名为‘期盼’的种子,它日复一日地生长,让我每一天都如同置身于漫长的冬日,只盼着你如春日暖阳般的归来。

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同样充满了煎熬与等待。但请相信,无论风雨如何肆虐,我们的感情都如同那深埋地下的根,坚不可摧,牢牢地缠绕在一起。我愿意化作那夜空中最亮的星,为你照亮前行的道路;我愿意成为你疲惫时的一杯热茶,温暖你的心房。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坚定不移地等你,直到地老天荒。

腊梅,我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只盼你能早日收到这封信,给我一个回应。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宝藏。我真的很担心你,但更相信你我的感情能够跨越千山万水,永远相连。”

写完后,芦根儿小心翼翼地将信叠好,仿佛那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藏,每一个折痕都承载着他对腊梅深深的情意。然后,他开始寻思着谁能成为这封情书的使者,将这份心意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腊梅。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放羊小子扁豆儿的身影。扁豆儿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他那颗淳朴善良的心,以及平日里那憨厚老实的举止,让芦根儿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人。

于是,芦根儿满怀期待地找到了扁豆儿,将信郑重其事地交到了他的手中,并再三叮嘱他要小心送达。然而,扁豆儿的心思全在他的羊群上,对于送信这等“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他揣着信,一边赶着羊,一边哼着小曲儿,结果在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小路时,一个趔趄,手中的信竟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了草丛中,而扁豆儿却浑然不知,继续着他的放羊之旅,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还肩负着重任,但信早已不知所踪。

恰巧这封被折叠成蝴蝶状的书信,被送饭的荷花儿捡到。荷花儿打开一看,竟是儿子写给腊梅姑娘的情书,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深情与热烈,让她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她细细品味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每一笔一划都似乎在诉说着芦根儿内心的波澜,她下意识地轻叹:“孩子长大啦,有了自己的情感世界……”然而,这声轻叹背后,却藏着荷花儿复杂的情绪。她深知芦根儿对腊梅的情意绵绵,那份纯真与热烈让她既感欣慰又生忧虑。欣慰的是儿子终于懂得了爱与被爱,忧虑的则是这份感情是否会让他分心,忘却了守护黄河的初心与使命。作为母亲,她既想成全儿子的幸福,又害怕这份情愫会成为他前行路上的羁绊。几经挣扎,最终,她心一横,手指微微颤抖着,将信纸缓缓撕成了碎片,每一片都承载着她对儿子深沉的爱与无尽的期许。

荷花儿见了儿子后,没有告诉儿子她捡到了信。她温情地看了芦根儿几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儿子啊……守望黄河可别操闲心哇!你爹没回来之前无论啥事儿都别去想,想也没用哇!啥事儿都没有守望你爹重要。等你爹回来,有些事儿你不去想娘还替你去想哩。”

芦根儿虽不知情母亲已阅那封致腊梅的信笺,但从母亲那双充满故事的眼眸中,他隐约捕捉到了深藏不露的忧虑与沉甸甸的期望。一股强烈的愧疚与自责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深感自己太过稚嫩,不应再让年迈的母亲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操劳,心中暗自发誓要更加努力。

“儿子哇……守望黄河,你的责任重大,一定要仔仔细细的呀!”荷花儿眼含泪光,再次殷切地叮嘱道,“无论从黄河那汹涌的上游漂来任何东西,不论是活蹦乱跳的生灵,还是毫无生气的物件,你都得瞪大眼睛,仔细瞅瞅,看是不是你爹。他或许被急流冲得晕头转向,淹得半死不活,像死了一样,但你可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大意啊!”

芦根儿低着头,双手紧绞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村里有人私下议论,说俺爹他……他不会从上水那边游回来,即便是……即便是淹昏了,也不可能顺着上水的方向飘过来,他们说,要是真那样,可就完全违反了水流和常识啊。”

“娘读过书,这点常识娘知道!啥违反常识?要是你爹从下游游过了地方,他不得回头再从上水游回来吗?要是你爹游过了地方累昏了,他不得从上水漂过来吗?”荷花儿生气地说道,“娘早就给你说过多少遍啦,你咋老是记不住哇?!别人长着一张嘴想咋说就咋说,咱没法管住别人的嘴巴……可是咱娘俩得有主见哇!别管别人咋胡乱说,你该咋用心守望咋用心守望,你是在守望你爹的命哇!”

芦根儿低下了脑袋,小声说道:“娘说得对,娘说得有道理,俺听娘的,这次俺记住了。”

从此以后,芦根儿比以前守望黄河更加认真了。无论别人说啥闲话他都装着没听见,一心一意守望黄河打捞他的老爹。他也下定决心不再想念腊梅了,咬牙坚忍着,无论白天黑夜绝不再去想腊梅。每当坚忍不住想念腊梅的时候,他就用捞竿儿敲打着河水喊几声“爹啊您快回来吧!俺和俺娘等您等得太久啦!”喊罢哭上一阵儿,借以分散想念腊梅的思绪。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芦根儿对腊梅的思念并没有完全消散。他苦思冥想,认为腊梅早就应该看到那张信了。可腊梅为什么没有回信呢?甚至连叫扁豆儿捎句话都没有。这种疑惑和担忧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他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腊梅能够收到他的信,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经受住时间和距离的考验。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守望黄河的决心,他知道,只有守望好黄河,才能等到老爹的归来,才能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安稳的日子。

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芦根儿学会了坚强和忍耐。他明白,人生中的困难和挫折是无法避免的,但只要心中有信念和希望,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他相信,只要他和母亲一起努力守望黄河,老爹一定会平安归来。而他和腊梅之间的感情,也会像黄河一样源远流长、永不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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