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于夏

“……城主死，触发警报，为什么要杀戮整座城中的寄生体？现在我大概动了，但凡寄生体死亡，不管何种方式，最终都要被融入刚刚那只怪物身体生长的肉瘤之中，而那怪物与眼球接触，便会相融。我在想，也许那会是内城之人，找到眼球的方法，也说不定。”

这就是我心中的猜测。

所以此刻，眼球长在我的脸上，就成了一个大丶麻烦。

可更大的麻烦是，我根本没办法将它从我的眼眶中挖出。那些纤细的丝线，已经一层层的钻进我的身体，遍布每一寸血肉。我有种感觉，即便现在我将眼球挖出，甚至毁灭，也许接下来都会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新的眼睛，从我眼眶之中生出。

它已经融于我的血肉，成了我的一部分。

“甚至连我的虫毒，好像都与它和谐相处……但也或许是在进化？我现在还无法感受更多。”说到这，我再次移动身体，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

说起来，这只眼睛所见的一切，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清晰。

“可是它们似乎没有更加关注你，刚刚被那怪物吸引而来，也是因为这里的声音。”于夏爬到我身边，继续低声说道：“还是说，在某种时候，它会突然发生什么改变，让我们暴露？”

“就怕这个……”

“那会是什么时候？”

“更怕的就是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时间点。但猜猜的话，应该是真的见到内城人的时候吧。毕竟现在下面这些，也都只是一堆工具。”

“真是麻烦。”于夏叹息。

“散的差不多了，再等半小时，我们下去。”我慢慢爬回来，继续平躺在地上，望着头顶岩壁。感受着来自那颗眼睛的，此刻游荡在我身体之中的异样的感觉。

很奇怪。

为什么我觉得那是同一种东西？

从前我一直以为，虫毒寄生与被蛇人血肉蛇人化，是相似却又不同的两件事。虫毒，与蛇人血肉中包涵的某种可以寄生于人体的物质，也并不相同。仅仅是看上去很像，就如同人与猿猴……

可是这一次，我却改变了自己从前的想法。

它们不是人与猿猴的关系。

而是不同肤色人种的关系。

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下层可见部分的机关偶，已经全部离开。

这时我与于夏才终于进入了第十六层，但依旧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太多的声音。

我们慢慢的向着隧道的方向走去，这期间，我问于夏：“你曾经，也与内城人做过交易吗？”

这其实是个我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的确有过交易，但我不知道什么内城人。那个时期的城主是我丈夫。”

“嗯……什么交易？”

“不知道，具体内容，我没有办法参与太多。但应该和刚刚死了家伙，差不多的使命。我只是对这里的构造，稍微有些了解。但刚刚我们上来的那条通道，我却完全不知道。”

“那看来你丈夫死亡这件事，是内城授意，与刚刚杀掉那人关系倒是不大。不然，那时身为城主的他，死了也会发生今天一样的场景。你说，内城人到底为什么要杀你丈夫？”

“我说了，我没办法了解太多。”

“真的吗？”我慢慢向前走着，余光看着于夏脸上略微有些复杂的表情，“说来也挺奇怪的，你丈夫原本城主做的好好的，却突然被内城人决定杀掉。那之后，与内城人有着神秘关系的纯种蛇人出现，杀死吃掉了别人，却唯独留下你。你命还真好。”

于夏突然停住脚步。

我虽然没有回头，却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

有些尖锐的盯着我的背影。

“怎么不走了？”于是，我也停下。

“你想说什么……”

我慢慢回过身，“我对机关，还算了解。大体分两类，操控性机关，与触发机关。机关偶大多属于控制类，与通常地宫中丶出现的触发防御类机关不太一样。它需要被机关师在附近，对其控制操作。虽然感应声音，也或许可以是它攻击的触发条件，但除了感应声音外，其群体移动的自由性，都不太像触发类机关。所以我想，这些机关偶的活动范围，至多也就是外城之内，除非那个控制者愿意现身，愿意走出城。但现在看来，他显然不愿意出来的。”

于夏沉默，没有对我的话，给出任何回应。

我便继续说道：“至于他为什么不出来，也许和外城人的食欲一样，是这世界的某种限丶制也说不定。那些就暂且不提，问题也不大，也就一个设定而已。我们来说下一个问题。外城人听内城的，内城决定杀死你与你的丈夫，你被救走，那么，内城就放任你被救走不管了吗？应该也不至于，虽然机关偶不能出城，可是外城人在荒野之中，似乎没什么限丶制。那应该抓捕你才对的。对吗？”

于夏依旧没有回应。

于是，我继续说道：“他们抓了，可是抓不住，那条蛇太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如果这么一想，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之前所提的囚禁，现在看来，倒像是在保护你。”

“你……”于夏终于开口。

但我的话还没说完，“不仅那条纯种蛇人在保护你。你丈夫，也是为保护你，而被内城人所杀。这地宫的防御限制，只为你一人创造，藏在城主身体中的警报，也是针对你而设计。因为他们知道，你想要这颗眼睛。你所谓的世界窗口，都是在对我胡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一颗眼睛，我说的对吗？”

“你……到底是谁？”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只王虫。”

“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秘密，还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所说一切，都只是猜的。”

于夏冷淡一笑：“呵，那你猜的，还真准。那现在呢，知道这么多的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杀掉我免去麻烦？还是……”

我摆摆手，“其实我对你的故事，不算太好奇，它们为什么追杀你，也与我毫无关系。甚至，我都可以不关心，为什么这颗眼睛，会长到我的血肉之中。所以你说的什么杀掉你，我也压根没想过。我现在想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离开这世界。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与你认真合作。但我觉得合作，就要相对坦诚一点，我的目标很简单，已经说完了。现在说说你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吧。如果你能帮我离开这世界，我也愿意帮你。”

“一开始就觉得，你不是一个会被人轻易利用的人。果然，比另外那个玩分身的家伙，强多了。”

“我挺喜欢人夸我的。谢谢。”

“呵……”于夏无奈一笑，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其实你看错一件事，我是纯血蛇人，但有三种姿态，半人半蛇，亚种蛇人化，以及巨蛇的形态。因为半人半蛇是纯血蛇人独有的姿态，为了不让你察觉我的身份，没有展露过。被你杀掉的，是我兄长，不过无所谓，我们之间倒是没什么感情。他保护我，也不是为了亲情。当然，我们这些活了这么久的东西，谈亲情，好像又没什么意义。活的久了，一切其实都意义不大。倒是那个男人，对我还不错，虽然我对他的情感，也就那么回事。不过他还是为了保护我，而死在内城人的手下……”

“至于我的身世，其实我原本就生于这个世界，从未接触过你们提到过的那个现实。我兄长也是如此，但我们俩不同的是，我生于外城，而他，生于内城。按照兄长所说，我们俩由眼球所生，但在身体长到成熟之前，便会被守护者杀死。兄长运气好，逃过一劫。但具体如何逃过，他没对我说过。他闯入外城，在我被杀死之前，将我救下，同时将我抚养长大。因为他的运气，我侥幸活了下来。他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所以最初将我藏在外城之中。他告诉我，要将自己隐藏好，只要混着活下去就可以，至于苦难、屈辱之类的事情，忍了就好。交代过这些后，他便离开了外城，前往荒野。最初我照做，但这时间，过了太久，我终于还是暴露了自己。但那时，我已经与那个男人在一起，他为了帮我，被内城杀掉了，我也没有逃脱……好在，兄长还是来救了我。只是也惩罚了我。自那之后，我再没有机会，离开他藏身的岩火洞穴。”

说到这，她的手伸向自己的右眼，将那颗眼球挖了出来，轻轻一碾，便化为灰烬，“这颗其实是假眼。我由眼球所生，你脸上的那一颗，其实，是我的眼睛。”

“左右双眼，能力不同吗？”

这样的蛇人，我的确听过，也见过。

“嗯……我的左眼能力，你见过的。我兄长也是独眼，但它空缺的是左眼，他右眼的能力，才是控制时间线。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你这里，却生到了左面，也是奇怪。”

“所以，你们是为了求生？”我问。

“他是，我最初也是。但现在……那男人对我还不错，他为我死了，我至少也要为他把内城毁掉才是。还他个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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