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突袭

众人震了震，打斗动作一下子被定格住，所有人保持原状看向不远处城门口，城外的百姓狂涌进来，夹着嘶喊声，老人孩子的哭泣声，恐慌的情绪是很容易被传染，附近处于刚才的事情中还没消化的百姓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叫声顿时冲天而起，往后面涌去，爆发更大的恐慌。

城墙柳陆豁然抬头看向外城城门，惊的差点从墙上倒下，人群中夹杂着一道道亮光，柳陆脸色剧变，一把把胡人特有的弯刀在人群中疯狂砍杀，狼一样凶狠的眼睛充满对鲜血的渴望和兴奋，就像畜生不停的收割着无辜百姓的生命，甚至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放过，冰冷的刀刺进那温软幼小的身体里，立马没了声响，稚嫩的鲜血喷涌引的胡人更加兴奋，狂笑着往里面冲来，那种对血的渴望，对人命的蔑视令人胆寒。

不可能，城墙上柳陆不敢置信，他一直派人盯着胡人的动静，昨夜他们还在二十里之外，而且他们离城有一段距离是荒地，要是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站在城墙上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这样不可能时间，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城外不远处，而前面已有一小部队即将冲进外城门口，城门守卫还没拔出自己的兵器，就看见鲜血从自己的脖子喷出。

外城叫卖东西摆摊的百姓丢下摊子就往里跑，离主城近的百姓已经涌进城中，场面拥挤异常，而外城以无招架之力。

内城傅灵渊正一拳打在最旁边士兵身上，就听见一声巨响，不远处城外百姓风一样卷进，有人步伐略慢被后面的挤到在地上，哭喊求救，最后声音渐渐弱下去，在嘈乱中再也听不见，耳边回响这外城城破的声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周翰，赵宇握这手中的兵器视乎也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

“周翰，赵宇，我们马上出城。”傅灵渊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往外冲。

“胡人攻城？”赵宇凝重不确定再问。

“快走。”周翰反应过来大叫。

他们必须马上出城，新兵还在城外，没有主将就如同散沙。

然而他们已经很难出去，外城涌来的人潮将他们往内城里处挤进，把他们的路堵死，将三个人冲散，人海中傅灵渊已经看不见周翰和赵宇，她被堵得往后一退撞到一个人，有人也想往外走？

那女子宽大的帷帽被撞下，急急的伸手去拉，前面的人已经看过来，而她保持拉帽子的手一僵。

“竹苓？”傅灵渊转身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微微惊讶，但已经无暇去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震耳欲聋的哭声爆发出来，比方才更加凄厉绝望。

是城外的方向，哭喊声一直没有靠近，潜意里感觉到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傅灵渊拉过旁边一个刚从外城进来的人问。

“郡守下令关内城城门，外面……外面……”那人嚎啕大哭出来，“外面还有好多人没有进来。”

“你说什么？城门已经关了？”傅灵渊回头，却被无数人头挡了视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方才还没关。”那人流泪哽咽，“都死了……都死了……我们都得死，呜呜呜......”他看见城外好多人倒下去，连反抗的机会的都没有，一刀就没了，他的家人也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傅灵渊看着周围还在往里面奔走的人，面色更沉，朝着城门拨开人群疾步走去。

身后竹苓没想到消失了几日的人竟然女扮男装出现在御灵关，惊的楞在原地，她还以为她想不开逃走被抓住处死了，忽而看见她竟然逆这人群走去，急忙伸手想拉住她，但指尖只碰到她衣角还未抓住，人已经进入人群。

“周翰，赵宇。”傅灵渊朝城外喊，心里希望能有人回答他，然而回答她的是更大的呐喊求救声，等她终于接近内城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已经拉着铁链，转动齿轮，城门在外城百姓惊恐绝望的目光下，缓缓合起，接近城门的百姓还在不停往内涌，城门关到一半被无数想要进城的百姓堵住，城内小队人拿着长矛乱刺，大声呵斥，“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马上关闭城门。”

然而跑在最前面的百姓惯性下身体直接朝长矛倒去，瞪大惊恐的眼，还没等来胡人的弯刀就现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后面的人被惊的停在外面，哭声震天。

她已经没有机会出去了......

就这样站在城内，透过还未紧闭的大门看着那一张张哀切绝望的脸，无助，害怕，惊恐，凄厉交织着。

人群中一个老婆婆将一个小女孩护在怀里，布满皱纹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把孙女往前推，看到即将紧闭的大门，双眼流下浑浊的泪，哀切的求这城里的士兵，哽咽“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女，求求你们让她进去吧……我就她一个人了，我老命不值钱，可孩子还这么小。”老婆婆死死抱住孩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求求各位官老爷，救救我孩子吧……”

“郡守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城，关城门。”

那一声无情决然，城门外哭声震天，宛如地狱里传出来的悲切呐喊声，而在城内目前已无生命之忧的人看着外城明明就只有一道门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万个世纪，就像一片黑云越来越大，浓重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城外。

人群中，傅灵渊突然瞧见四处不停寻找的周翰和赵宇，拼尽力气叫，“周翰，赵宇，我在这里。”

外面嘈杂声音中，周翰耳朵动了动，转身看向城内，“是花美男。”

周翰费力扒开有些失控的百姓努力朝城门靠进，却被人墙挡住。

“外面的百姓……”话还未讲完。

“砰。”城门重重合上，百姓失控拍打着城门，城内已经安全的百姓重重放下一口气，但每个人都没了声音，人群中隐隐传来哭声，那些从城外进来的人摊在地上，对着城门方向无声抽搐，外面还有他们的亲人，还有他们的孩子，还有他们的人生，现在什么都没了。

城里的人内心都明白城门不开，外面的人必死无疑，已经有一小队蛮子冲进来了，没有人会回来救那些人。

城墙上出现柳陆身影，神情有些轻松，双肩下垂，正打算下城墙。

整个城池的人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这样人的手中，他如何还能如此视百姓的命如无物。

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

明明可以在坚持一会。

明明有能力对抗这小股胡人。

明明……

愤怒在心中乱蹿，让她此刻想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问，城外的众生对他来说算什么。

“柳陆。”不同于城外的哀号，城内一片死寂，声音纵然不大，但清楚的传到城头上柳陆的耳朵里，周围的百姓全部朝傅灵渊看去。

柳陆看着人群中间独自一人却依旧岿然的人，倒想瞧瞧如今她还想说什么，孤舟难存，自己找死就别怪本官无情。

“柳陆，长宁军的人在哪里？”厉声问。

柳陆怔了怔，几乎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随即他冷笑一声，想趁此机会让他放了卫兵，刘喜等人，可能吗？他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安全去做赌注放了已经恨不得喝他血，扒他皮的那几人吗？放他们出来，他们第一次要杀要关的不是那北上胡人，而是他吧。

柳陆忽然一脸严肃看向城内的众人，傅灵渊内心有种不好的念头飘上来。

“乡亲们，本府日夜派人盯着胡人，并未发现其有任何动作，而就在几天前本府得到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本府也是痛心疾首，简直不敢置信，我们最信任的长宁军竟然暗地里勾结胡人。”柳陆讲的坦然，“他们借口新兵实习来到关内，实则是为了暗中占领此城，幸亏本府发现及时立刻抓捕长宁军新兵主将，又担心他们知道自己阴谋败露而大肆屠杀我城百姓，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通告乡亲，就为蒙骗他们，没想到就在昨夜他们竟敢派人偷袭本府，为了让他们和胡人相互怀疑，才谎称长宁军副将遇袭，现在胡人突然来袭，定是他们里应外合，如今他们发现事情败露想暗度陈仓救出那几个叛将，竟敢还在此狡辩，简直可恶，若非本府即使发现，事到如今还被这帮窝藏祸心之人蒙骗。”

一语惊起千层波浪，人群瞬间爆发出痛骂和大哭，如今城外胡人来袭，刚逃过生死大劫的百姓还惊魂未定就听到有一则惊天消息，没有任何疑问的相信柳陆的话，没想是自己一直信为保护神的人出卖了大伙，内心更加绝望，如今能救他们的就只有最近的长宁军，如果长宁军叛变，那他们毫无生路。

“那几个乞丐明明是城里的人。”原本从头目睹整个事情经过的人问，内心里他们还是不敢相信长宁军会通敌叛国，如果在知道胡人来袭的时候他们还抱有希望，不远处驻扎的长宁军大部队会援助他们，但现在就宛如一个炸弹扔进人群中，离御灵关最近的驻边疆部队就是长宁军，要是往另一个城池调兵来回最快也要七八天，他们真的可以坚持下来吗？

柳陆俯视一脸平静没有任何狼狈的傅灵渊，心里恨的牙痒痒，“那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那几个乞丐一开始就被收买，装作百姓实则为了打探消息。”

人群中间那个被割了舌头的人呜呜叫着，看着城墙上郡守才明白原来最恶毒不是已死的林主簿，而是柳郡守。

“乡亲们，长宁军投敌叛国，罪无可恕，杀死城中主簿在先，放胡人屠杀我城百姓在后，纵然本府在有心放他一条生路，但城外还有百姓无辜失去生命，以后本府还有何颜面见他们的家人。”

柳陆诬陷的有多厉害，傅灵渊反而愈加平静，方才她问卫兵他们在哪里而不是说被关在何处，是以为如今胡人来袭，就算他再怎么贪财，好歹身为御灵关的父母官，应当以百姓性命为首要，看来是她低估了柳陆的贪婪。

转眼间一有一大波蔬菜朝她扔过来，耳边还有人们的骂声，在柳陆得意的丑恶嘴脸下，傅灵渊对扔在她身上的东西无动于衷，即便百姓用多重的东西，用多大的力，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至今为之都只有一个，该受到严惩之人也就只有一个。

她豁然抬头，明亮的双眼藏了把利剑，惊的柳陆额头冒出细细冷汗。

不远处那个乞丐站在她后面，看着愤怒激动的人群中，后背默默的承受百姓的疯狂和怒火，依旧岿然不动不做任何解释，那背影……任何精美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描述。

他腿不自觉的挡在她背后用身体挡去一部分，本就染血的囚服瞬间挂上鸡蛋和菜叶，嘴里呜咽想为她辩解。

傅灵渊内心有些波动，若非他们，他如今也不会如此，在此刻，他还愿不顾自身而站在她的背后相信长宁军。

许久，也不过片刻，但在每个人心中都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傅灵渊一步上前，周围随着她动都安静下来，她就这样平静无波的看着柳陆，看着芸芸百姓。

“长宁军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众人寄予的厚望。”傅灵渊道，柳陆的脸一寸寸青紫下来，“长宁军无愧于任何人，也不会接受任何诬陷，长宁军敢作敢当，没有做过的事情也不会接受任何污蔑，柳陆，你的诡计也不会得逞。”

清冷的声音宛如山涧清风，低低拂过，仿佛带了巨大的力量让绝望哀嚎激动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长宁军真的背叛他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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