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罪恶人心
外城，城门已关，视线已断，周翰隐约听到傅灵渊最后几个字，手中提着方才从士兵抢过来的刀紧握，在外围的百姓已经往回跑，而方才傅灵渊看到的老婆婆和孩子紧拥在一起，老婆婆拭去孩子的眼泪,嘴角艰难的扯起慈祥的微笑，看着年幼的孙女，孩子懵懂中有些明白她们即将面临死亡，眼中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却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外婆，做着人世间最美好的告别，仿佛外面蛮子的屠杀已经与她们无关。
这一幕幕看在周翰和赵宇的眼里，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目光通红朝外城门冲去，看见一个蛮子便杀，整个人就像失控的豹子，一头猛扎进去。
“这群没人性的畜生。”赵宇也加入打斗，刀刀见血，转眼已经有好几个蛮子倒下。
这小队打前阵的蛮子显然没想到人群中还有人会反抗，片刻已有五六个同伴倒下，带头的眼中戾气闪过，嘴里低骂一句，几个人围了上来，圈出一片空地将两人围在中心，周翰粗喘着气，眼睛盯着那一把把滴血的弯刀，那不是一个人的血，也不是两个，三个或者四个人，那里已经收割外围数百人的性命，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在淌着从温热到冰冷，那血似乎浇在他眼里，渗入心头，化为无尽的愤怒，充斥全身，抄起长刀朝胡人砍去。
“不知死活。”胡人头子操这一口浓重塞外口音，讲着中原的话。
“你们不配讲我们的话。”赵宇冲上去和胡人纠缠住。
对方人多势众，而他们就两个人没有战场经验，围攻之下，周翰身上几处已经见血，而他似乎浑然未觉，仿佛那刀砍的不是他的身伤的也不是他。
“啊。”赵宇眉头狠狠一皱，泛着冰蓝光的弯刀刺穿他的左腿，勉强靠着刀撑住自己的身体，两把弯刀从后面架在他的脖子上。
“赵宇。”周翰大惊，数人围攻下，更加力不从心。
胡人头子狰狞盯着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拳打在周翰脸上，“你倒是反抗啊，不是很厉害吗，哈哈哈……”
带头的人嗜血的双手握住弯刀，凌厉刀锋砍下来，“去死吧。”
周翰瞪着满身溅满金盛国百姓鲜血的胡人，心中不甘。
而对面弯刀还未落下，仅离他不到一尺，突然灼热的血从前方喷洒在他坚硬的脸上，从皮肤融进骨血，一把长枪直直穿过胡人的胸膛，顿时没了气。
“周翰，我们来了。”熟悉的声音在城门处传来，胡人身体“碰。”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视线豁然开朗。
刘二柱还保持投枪的姿势。
“杀啊。”吼声震天。
趁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北蛮，夺过一把弯刀一扫，冲破北蛮的阻碍。
“是长宁军。”不知是谁眼尖认出来，城门冲进一道黑线，片刻一小股北蛮就被致住。
外城爆发出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哭喊声，几个人拥成一团，周翰走到那对祖孙面前，大手抬起想摸摸孩子的头，又看满掌的血沉默放下，对着老婆婆轻声，“已经没事了，快带着孩子找个地方藏起来，方才只是北蛮的一小股先锋部队，这里还很危险。”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老婆婆拉着孩子不停道谢。
“周翰。”张政挤了过来，“据去探查情况的人说，胡人的大部队最迟明日早晨会到而我们派去通知曹将军的人快马加鞭也要三日才能赶回来。”
周围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正巧听到，声音颤抖，“长宁军……没来吗？”喜悦的性情仿佛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张政脸色凝重，众人这才发现进来的人看起来并不多，穿着简易，不是长宁军的主力，是前几日驻扎在南门的新兵。
“花兄弟呢？”刘二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个人旁边，四处找了好会问，张政这才发现进城一有一段时间还没看见花美男。
“他还在城里。”声音有些沉重
“你说什么？”冰冷声音传来，一人一袭青袍从人群中走出，周翰认得他，自从花美男入营，这个人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时刻不离花美男，倒是这几日不见身影。
刘二柱一脸崇拜，对周翰道，“周兄，你知道不，这兄弟可厉害了，方才救你的那一枪就是他投的。”
原来是他救了他，不是刘二柱？
似乎察觉到周翰的疑惑，刘二柱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他方才是觉得青兄弟的那个动作实在是太霸气，才忍不住学了一下。
“她在哪里。”冰冷声音透着寒气，吓的刘二柱一抖，觉得气氛似乎不对。
周翰紧抿着嘴，转身看着紧闭的城门，青礞眼底一暗，为什么她没有出城。
……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柳陆额头汗顺着脸颊流下，看着万军逼前山雨欲来依旧平静不显慌乱狼狈的人，嫉恨情绪，瞬间便如海潮般翻了起来，指着后面的人叫，“妖言惑众，快，把他给本府绑了，快啊。”
而就在此时，内城门外传来欢呼声，不同于方才嘶声历吼，有人不停的拍打城门，无数声音汇成一句话透过厚重城门，传进里面内心煎熬的人耳中。
“快开开城门，长宁军来救我们了。”
“快开城门。”
长宁军？百姓俯首接耳，看向中间笔直站着的人，却见她目光巍巍，不曾有丝毫变化，这份坚定感染最近的人，扫去被攻城的阴霾。
“长宁军从来没有抛弃你们，长宁军也永远不会放弃他们的百姓。”清脆女声响起，从中心欢呼朝外狂散而去。
柳陆转身朝下看去，脸慢慢铁青，“长宁军是叛军，铁证如山，这都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来人乱箭射死这帮逆贼，快。”
一言顿时惊起百姓的愤恨，“长宁军没有背叛我们，柳郡守你不能这么做。”
“不能，长宁军是来帮我们的。”
“城外还有百姓，你不能，不能……”
城外还有近万百姓，一旦射箭，先死的一定是这些没有防卫能力的百姓，击退了北蛮却死在自己人手中该说何等的悲哀。
“帮你们？”柳陆狞笑，接近疯魔，”你们以为就凭那四千新兵能抵抗胡人的弯刀？他们不会救你们，他们是叛军，叛军。”
门外只有四千新兵，长宁军大部队呢？众人微微好转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柳陆冷笑，弓箭手以准备完毕，他一挥手，不顾城外百姓，无情下令“射箭。”
漫天箭如蝗虫从城内飞出.
“为什么？”哭声震耳欲聋，绝望的悲鸣，但没有人会回答他们。
“保护百姓，保护百姓，尽可能往屋里和遮蔽处退。”周翰按下情绪快速做出安排，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拼着命把柳陆这个狗官杀了，四千新兵从后面往前跑，尽最大努力挡着夺命的箭。
青礞一手挡剑，一头心沉如石，里面恐怕凶多吉少。
傅灵渊动了动，四周的百姓自动为她让开一路，后面跟着个哑巴，平静的朝柳陆方向走去，周围城池内驻兵拿着长枪指着两个人，诡异的平静吓的士兵枪尖渐渐软下去，她进一寸，他们便退一步。
“拦住她，给我拦住她。”柳陆大惊失色，指挥这城下士兵，有些退却的士兵拿着枪硬着头皮挡住她的去路。
一改方才平静，傅灵渊拿着刀的手往前一放，看着官兵眼神更亮更历，风雨不动的巍然，一字一句对着他们沉声道，“谁要拦我，谁敢拦我。”
官兵面面相觑，城外哀号声悲切，染了巨大的悲伤，慢慢退出一条路，他们虽然是驻兵再此，但根本无调回京城的可能，驻兵的许多人都在当地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外面说不定就有他们的亲人。
没有了阻碍，傅灵渊很快接近城墙，冷眼看着石梯出堵住路的郡守府府兵，刀往胸前一横，刀光闪过前面府兵的眼，下一刻便传来痛苦叫声，虽然还是没有杀了府兵，但下手更重，更狠。
“啊。”府兵冲了上来，在石梯口曾曾围住，她似乎没有知觉不停的重复几个动作，身上不知被砍了几刀。
柳陆盯着石梯口眼见傅灵渊的身形一点点冒出来，吓得脸色惨白，朝这四处乱吼，“何大仁，何大仁。”
“柳大人。”四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每个人肩上扛着把刀，阴笑“不知柳大人此时找我兄弟四人有什么吩咐？”
“何大仁，只要你们把她给本官杀了，下面的宝藏有你们一半。”柳陆道，也不顾下面怏怏百姓。
“柳大人，这你就不对了，我们兄弟四人，一半是不是说不过去啊，这都不够分的。”带头的人笑。
“你们。”柳陆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想必是气得上涌的血，嘴角挤出一个字，“好，你们想要多少本官都给，现在立刻给我杀了这个逆贼。”
何大仁轻蔑看了眼石梯处的人，对着旁边人使了个眼色，旁边人冷哼，扛着大刀拨开府兵对着傅灵渊，狰狞砍来，她坎坎接住，力气上处于劣势，一记扫腿，打在一块。
柳陆神色微微一松，下面一处又有打斗声传来，电光火石间，她看见那人依旧那袭白衣飘飘，即便是打架也依旧保持自己千尘不染的姿态，和剩余三个交锋。
也许是快接近城墙之上，外面百姓嘶喊声在耳边愈发清晰，趁着何大仁一个空挡，纵身猛扑，柳陆狰狞冷笑一把夺过旁边士兵弓箭，挽弓道，“去死吧”。长箭破空飞出，扑哧地射入傅灵渊胸口，余力将她身子带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顿时溢出一丝鲜血。
柳陆得意冷笑，几个阔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道，“就凭你也想杀了本府，痴心妄想。”拽住她拖过石梯向城墙上走去。
百姓沉默，那男子解决围攻自己的三个人，手里提剑，目光清冷。
“长宁军，长宁军？”柳陆狂笑，一把拽住她的后领往城墙石壁上一撞，手一摆，箭停。对着城楼下，怪腔怪调道，“投敌，叛国，一群乱臣贼子而已，还有你们要开城门？难道你们都想投敌吗？”
城下周翰，赵宇等人瞪圆了眼，张政气的整个人颤抖讲不出一个字，青礞唇角抿成一条线，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柳陆狂笑，扯住傅灵渊的头发往下按，得意洋洋“你们不是想让长宁军来救你们吗？本府成全你们。”
城下的人哭声减弱，愣愣看着柳陆，在看向被压在城墙上的人，见她的半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一只手握住胸前露出来的箭，手中似有动作，露在外面的箭一点点变长，青礞的心一点点凝重。
在他抬手之际，放开傅灵渊的这一刻。
傅灵渊忽然抬头，对着柳陆用力一撞。
手一伸。
原本在傅灵渊胸口的箭硬生生捅入柳陆胸口，就像戳进豆腐块，箭端全部没入，柳陆瞪圆双眼，往后退了一步。
“啊。”惨叫声响起，鲜血已经飙射成河，不敢置信盯着胸前毫无异样的傅灵渊，一手扶着墙，一手抖搐指着她。
周围出现一阵真空的死寂。
人们维持着仰望姿势怔怔看着城墙上安然无恙的人，脸上的愤怒未及收起，换做震惊。
寂静中，傅灵渊朝柳陆走去，面无表情，掐住柳陆的脖子，手腕一用力。
“碰。”只是瞬间，柳陆肥硕的身体砰然倒地，烟尘同溅，胸前的箭着地刺穿他的身体，一身惨叫立马没了声，外城百姓自动退开一圈，看着侧脸睁着眼死不瞑目的柳陆，换来另一阵发了疯般的吼叫。
城下四千新兵提到嗓子眼的气长长呼出，周翰笑得难看眼里还有泪水打滚，伸手胡乱在脸上一抹，在阳光下，一点亮光反射正巧被她瞧见，男儿有泪不轻弹，没想到周翰竟然会因为她差点哭了，真是难得一见。
人群中，她看见青礞，无力咧嘴一弯，要不是刚才死撑着现在在下面的人该是她了吧，青礞拉着脸走开，傅灵渊瞥了瞥嘴，看着城墙上的府兵，指着外城，“还有良知的，把城门打开，让百姓进城。”
几乎瞬间，便跳出一群人，隔开留在原地听命行事士兵，城门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下由里拉开，御灵关的外城并不是很大，除了少数居住在外面的百姓，大多都是走来过去，摆摊，很快所有人都安全进城。
城墙上，傅灵渊负手深邃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到着的尸体，紧抿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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