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空有风满袖
白寂不在了,不仅仅是不在这首阳山了,而且是不在这世间了。
白宸告诉白喜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个阴暗的雨天,雨水在狐狸洞外面落成了一个雨帘子,白喜还记得过去下雨的时候,自己常常和白寂一起在这雨帘子后面看外面茫茫的天与地。白寂会对她说他们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渺小,白喜会在一边傻笑,她的哥哥白寂在她的世界里那么伟大,她的哥哥白寂是从来都不能用“渺小”来形容的,身边有着这样伟大的哥哥,自己又怎么渺小。
而那一天,白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是渺小,那么大那么空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了,不仅渺小而且寂寞。
眼泪如同外面的大雨滂沱,她不相信不愿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
白喜把白寂在昆仑山地牢中给她的簪子别在发间,似乎还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啰嗦、他的霸道和一切,可是也只是“似乎”而已了,他终究还是走了,把她一个留下了,留在无边的天地间和无涯的时光里。
白喜这次没有随白宸一起离开首阳山,她说她要在这里等着,等着白寂回来。可是,却只有白宸总是会来首阳山看她,她也会对他笑,和他说话,不过白宸知道,她的心里某个地方缺了一块,谁也填不满的一块。
自从在首阳山找到白喜后,白宸便经常来看她,还派了几个天兵在这里保护她的安全。白宸最近一次来是告诉她,白帝想要给她许一门婚事,白喜没有想到白帝要给她许下的夫君竟是青泽。
山风又起,白喜望着眼前无尽的山林,心中有些不敢相信。
白宸说道:“是青帝亲自来西泽提的婚,可是……阿离,你不喜欢的话就拒绝好了,我这次来就是来问询你的意见。”
白喜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只是低眉道:“我……我只想留在首阳山。”
“阿离——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白宸每次都尽力劝她走,可是她却总是说她想要留在首阳山,白宸甚至想过直接把她带走,可是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心里总是不忍。
“我不想去西泽。”白喜的语气里满是坚决。
“阿离,白寂他不会再回来了。”白宸终于忍不住说道。
白喜苦笑道:“是啊,他不会再回来了,可是这是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地方,他的的气息在这里,他说过的话也留在这里,他的狐狸洞里还有他酿的酒,我可以守着它们,就像跟哥哥还在一起。”
白宸道:“阿离,你是白帝的女儿——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从你第一次来首阳山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啊,我是白帝的女儿,我的父亲是五方上帝,可是……可是我的妈妈是一只狐妖啊!我也是一只狐妖啊!”白喜道。
白宸温柔地说道:“你的妖气已经被封住了,等回到了西泽,我会想法子把它们全部化去。”
“白宸哥哥,你见过她么?”白喜问道。
“你说,你的母亲么?”
“嗯。”
白宸点了点头,“三千多年前,父亲把一只受伤的狐妖带回了西泽,她的眼睛那么清澈,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她在西泽住了很久,可最后还是走了。她走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怀上你了,可是西泽谁都不知道,就连父亲也不知道,要不然父亲是不会让你们走的。”
白喜已经不记得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留在记忆的深处。小时候她会缠着白寂说一说母亲的事情,白寂总是会温柔地告诉她,他们的母亲是世上最漂亮的狐妖,有那么那么多妖怪喜欢她。白喜也问过他们的父亲,白寂则告诉她,他们的父亲在白喜出生之前就被一个捉妖人给害了。
每次当白喜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白寂就会瞪她,大概的意思就是:“好几千年了,你哥哥也记不了那么多啊,你再问我就揍你!”白喜这个时候就会乖乖地躲到一边,一边看着天上的云一边自己瞎琢磨,想了许许多多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久而久之那些事情就像真的一样了,而她也为那个父亲的“死”流过许许多多眼泪。
可如今,她的父亲“活过来”了,且有着她想都不敢想的身份。
她心中当然有埋怨,为什么要让她们母女独自生活,如果仙和妖不能通婚的话又为何要跟母亲生下她。
“让我回到白帝府,会给白帝府蒙羞的。”白喜波澜不惊地说道,她还记得当初跟白宸一起见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神仙时,他们眼中那些偶然闪现的鄙夷。
作为一只活了那么久的“狐妖”,虽然很少离开首阳山,可是她又怎会不知仙界对于人界和妖魔界的鄙夷,神仙是禁止跟凡人、妖、魔通婚的,即使是修炼成仙了,也会受到那些天生就是神仙的神仙的轻视。
“不会的。”白宸道。
“会的,白帝肯承认我,我已经知足了,还好我的父亲不是一个懦夫,我死去的母亲也可以安息吧。而我不想去给仙界添乱了,想必我的母亲当初一定是不为仙界接受才带着我离开的,如今我又何必去哀求仙界的接受。我已经做了几千年的妖怪了,习惯了,如今虽然修为尽失,苟且活命也是可以的吧!哪一天死了也可以去找我的母亲和哥哥了。白宸哥哥,你以后不要来了吧,也不用派你的那些天兵来保护我,我白喜的路终究要自己走。”
白喜说完默默回到了狐狸洞中,一直没有回头,她不知道白宸在那里呆了多久才离开。
白喜不知道自己这样对白宸对不对,可是她觉得没法子去西泽白帝府,虽然说是白帝的女儿,可是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只知道自己决定离开首阳山的时候,星光满天。
她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对白寂说道:“哥哥,我要离开首阳山了。”风在她耳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在骂她一般。
刚进岳阳城城门,就下起了大雨,白喜慌慌张张地躲在一处屋檐底下。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不知为何竟然落下大雨,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看着这来势汹汹的雨白喜心中暗暗发愁——今夜又没地方住了。
路上的行人都躲了起来,街上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白喜听见自己身后的房子里有人在说话,好像是两口子在吵架,可是没听几句就发现他们的声音自己好熟悉,好似听过一般,而且那个男的声音好像青泽。白喜挪到有窗户的地方,从没关严的窗子往里面看,果然里面的两个吵架的“夫妻”不是凡人正是青泽和仙萝。
只听仙萝不耐烦地说道:“你还要跟我到哪里?”
青泽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青泽上神,请你自重。”仙萝冷冷地说道。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这样偷跑出来,西海一定会派水族兵出来寻你的,你一个怎么应付得了。”青泽语气里满是关切。
“这不用你管。”仙萝的语气依旧那么冷淡。
青泽却不顾她冰冷的话语,问道:“那明波对你不好么?你偷偷离开西海?”
“不关你的事,青泽上神,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仙萝道。
青泽怔了一下,苦笑道:“那你又为何不放了自己。”
仙萝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啊!”
“那我喜欢谁也不用你管啊,仙萝,我只是想护你周全罢了。等你安全了,我便离开好不好?”青泽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
“不需要。”仙萝语气里依旧满是决绝。
看着青泽卑微的样子白喜心里觉得好难受,她转过身捂上耳朵,不忍心看也不忍心听下去。
她见过的青泽上神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那个高高在上的青泽上神,白喜依稀记起了第一次见青泽的模样,他坐在一棵高高的树上,满是仙气。白喜心中突然有些糊涂,第一次见他明明是在云梦泽啊,她和白宵在那里“钓鱼”啊,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有刚才的画面,太奇怪了。
还没等白喜琢磨明白,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白喜似乎感到身后的房子和脚下的土地都颤了一颤,屋子里面一下子嘈杂了起来,白喜往里看去,竟然是许多穿着水晶甲的水族兵,带头的那个白喜跟着白宸时见过,是明波的哥哥桑流,据说是四海中最能打的一个。
“弟妹,你可知你私自从西海中逃出犯了多大的错!快跟我回去!”桑流厉声道,他的一只手中亮着一只银戟,戟上是阳光下海浪一样明亮的光泽。
仙萝冷笑道:“我爱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桑流道:“在你嫁来西海之前,你去哪里我们当然管不着,可如今你已是西海龙太子的妻子,就要顺从龙宫中的规矩。”
仙萝道:“要是不顺从呢?”
桑流晃了晃他的银戟,说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仙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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