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棋手和车
徐妙玲听到这话，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程竹的这个问题，很有分寸。
他并没有直接去问对方的名字，也没有去问刘青山是否答应了对方，而是只想要知道对方打电话的时间。
比起前两个问题，这个问题明显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刘青山饶有意思的看着程竹，直言不讳的说道：“你为什么要问我时间，而不是问我是否答应对方呢？”
程竹一脸认真的说道：“既然对方已经给您打了电话，那不管您是否答应对方，我都不会去碰吴天的！”
“为什么？”
“因为对方既然能把电话打到您这里，那就说明对方有恃无恐，若是真去碰了吴天，会给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程竹这话说的非常诚恳，也非常直白。
五年的市政办生涯，早已让他知道了一个人在体制内想要办成一件事，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与这件事相关的人，自己能不能应付的了。
政治是一门人际关系学。
需要从政之人学会妥协与合作。
正与邪，白与黑，对于政治人物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成。
刘青山笑着点头：“小程啊！我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不过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说‘我将吴天的事情告诉你们，对你们更有利’呢？”
“您这是考题吗？”
“算是吧！”
刘青山在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笑容，看向程竹的目光，也不再是上下级，而更像是自己的后辈。
“既然青山书记想要知道，那我就斗胆说了，说错了您别见怪！”
“放心吧！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生气了。”
程竹深吸一口气，看了苏曼卿一眼后，缓缓的说道：“您来平城，是带着目的来的，可真正在背后博弈的人，不是您！”
此话一出，徐妙玲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程竹。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曾鸿升背后的靠山，是他大学时期的恋人，刘青山急急忙忙的下来，就是那位“恋人”的要求。
可这种事情，怎么能公开说出来呢？
要知道，每一个领导都喜欢聪明的下属，可没有一个领导喜欢能将自己一眼就看透的下属。
下属在做事的时候，要聪明。
在领导面前，要愚笨。
这种粗浅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韩斌也是震惊于程竹的胆大，这种话，即便是他这个官场二愣子，也不敢说啊！
苏曼卿倒是并没有在意。
程竹在给小姑姑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
别人猜不出这次调查组的目的，程竹肯定是知道的，而且，知道的最多。
只是，程竹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就等于是当众说刘伯伯的份量不够。
若是遇到一些心眼小的领导。
这种仇能记一辈子。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位正厅级的干部。
全国，才几个正厅级啊！
你这么说，真不怕刘伯伯生气吗？
刘青山在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火气，但这股火气很快就从眼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
在所有人都惊愕的目光中，程竹继续说道：“如果将这次的调查当做一场棋局的话，您不是执棋的旗手，而是棋盘上最重要的车。”
“在这场棋局中，吴天是破局的关键人物，您却说有人要您放过他。”
“那就说明在这场棋局中，对方用出了兑子。”
“他给您提出的条件，比吴天本身更加重要，整件事也更加重要。要不然，他是不可能说动您的。”
听完这话，刘青山心中的火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赞许和欣赏。
因为他是军、人，军、人最佩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
“你说的不错，对方甩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啊？”苏曼卿好奇的问道。
刘青山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对方打电话的时间比你们早来了五分钟！”
五分钟！
程竹缓缓颔首：“青山书记，多谢您，您帮了我们大忙。”
“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一个小小的时间而已，我又没说对方的条件，对你来说能有什么帮助？”
程竹道：“对方在这个时间给您打电话，那就说明对方已经知道谁要负责鸿升市长的案子。”
“这个电话证明了我之前调查的方向并没有错。”
“他们害怕了！”
“既然对方害怕了，做出了第一次的妥协，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我掌握的证据，足够让他们彻底投子认输。”
刘青山笑道：“投子认输？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至少从目前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证据链非常完美，想要找到可以破局的证据，可不容易！”
程竹道：“破局的证据我虽然没有，但破局的线头我已经找到了！”
“谁？”
“崔鹏！”
程竹说完后，立即说道：“本来，还有吴天的，可对方既然已经妥协了一次，那我们就不碰吴天，单找崔鹏就够了。他只是个郊区分局的副局长，不会有人因为他给您打电话的！”
“崔鹏……”
刘青山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徐妙玲：“妙玲啊，这个崔鹏的举报信，咱们这多吗？”
徐妙玲点点头：“有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做事非常小心！”
“那就够了，将他带回来，让程竹来审。”
“好！”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决定了一名正科级的分局副局长的命运。
韩斌看到这里，不禁感叹权力的重要性。
以前自己在见到崔鹏的时候，即便是主打打招呼，对方都不一定会看自己一眼。
可现在，自己却要以市纪委的名义，去抓捕他。
这其中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是程竹啊！
刘青山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的说道：“行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去干活吧！”
程竹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青山书记给予我们的支持已经够多了，我这里没有其他的事情。”
“那就忙去吧！”
几人正要离开，刘青山直接说道：“三花，你留下！”
三花？
谁啊？
谁是三花？
正当众人迷惑的时候，程竹已经推开了门。
不是三花的，自觉离开了办公室。
苏曼卿则是一脸的尴尬，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待门闭上后，苏曼卿立即撒娇道：“刘伯伯，您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叫人家‘三花’呢？以后人家出去多没面子！”
“我这么叫你，是为了帮你，至于理由，你待会去问问程竹那个臭小子，他比你懂人情世故！”
苏曼卿撇撇嘴，一脸埋怨的说道：“刘伯伯，您留下我是为什么啊？”
“你就不想知道，对方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让我放弃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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