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师与学生
于此同时,乔家也迎来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乔丞相在听到宋寻求见的时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到在偏厅见到人的时候,他还有些恍然。
“你怎么回来了?”乔丞相一边走到椅子上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宋寻先是行了一礼,起身回答,“听闻上京出了事,学生不放心老师,这才回来看看。”
乔丞相瞥了一眼他,轻笑道:“怎么?在江陵不过半年功夫,你都学会欺骗为师了,这上京城的事为师尚且不明,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宋寻沉默了片刻,“学生知错了。”
“你当然有错,当年你不顾为师的反对执意要去江陵,现在又回来作甚?”乔丞相道:“怎么?是想明白了要回来帮为师?”
宋寻摇摇头,“学生在江陵一切都好,暂时没有回上京的打算。”
“一切都好?”乔丞相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勃然怒道:“你出生清贫,为师收你为弟子,倾尽全力教导你,甚至为你娶了重臣之女,你倒好,不惜以自己的前途为要挟,忤逆为师,你就是这么回报为师的?”
“扑通”一声,宋寻跪倒在地,“老师教导养育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只是学生也有学生的抱负,当年的话尤在耳边,学生只想为民请命、为国尽忠。”
“好一个为民请命、为国尽忠!”乔丞相面露讥笑,“难不成在你的眼里,为师就是一个虚伪的小人吗?”
“不是这样的。”宋寻连忙道:“学生只是觉得老师与学生的理想并不相同,并非指责老师!”
宋寻态度软弱,但话里话外都在遵循本心,乔丞相知道,他还是他,没有一丝改变。
“罢了。”乔丞相无力地挥了挥手,“你总归是为师最疼爱的学生,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已经管不了你了,往后的路你总要自己走。”
“多谢老师体谅。”宋寻诚恳叩谢。
“起来吧。”乔丞相道:“说吧,什么事能让你冒着大不敬的罪名来见为师?你应该知道地方官员无诏不得回京。”
“学生知晓,等此事过后,学生会上书圣上,自请谢罪。”宋寻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学生此次回来,是为了替宴度支传一句话。”
“宴徐行?”乔丞相并没有问宴徐行要传什么话,而是笑道:“怎么?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人了吗?”
宋寻并没有解释,只道:“宴度支的原话是,希望老师能在这一次上京事变中保持沉默,静候佳音。”
这话一出来,乔丞相眼眸变的更加深邃了,“宴徐行……真是这样说的?”
“是。”宋寻道:“老师,学生听说圣上昏迷乃是刘国舅所为,若是刘国舅把持朝廷,扶持太后重回前朝,那于天下百姓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啊!大仁的百姓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再也受不得战乱之苦了,还请老师三思!”
“老师身为百官之首,应当领导百官拨乱反正,严惩刘国舅之乱臣贼子才是!”宋寻激动道。
一路来时,他也打听了不少关于乔丞相的事情,民间对皇宫的变故不敏感,但他却察觉到上京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严肃之气。
尤其是听说乔丞相因为孙女乔晚凝落水之事,气坏了身子,已经卧榻许久了,更是觉得不对劲。
乔丞相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怎会对刘家之事不闻不问?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其中必有为人所不知的缘由。
“宋寻啊宋寻,该说你是太过愚昧好呢,还是说你尚有赤子之心?”乔丞相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他,“为师做了几十年的丞相了,谁对朝廷好、对大仁好,为师心里都有数,这天下间哪里来的这么多是非对错?不过都是胜利者定义的罢了。”
“老师!圣上虽然年幼,但勤政爱民,他是个好皇帝!”宋寻急切道。
“他当然是个好皇帝。”乔丞相意味深长道:“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都可以成为好皇帝。”
宋寻还以为乔丞相说的是太后,辩驳道:“太后确实有仁爱之心,可是她毕竟是女子之身,受制于刘家,这天下早晚是要回归皇室之手!”
乔丞相顿了顿,看着宋寻露出思索之意,他的这个弟子聪明才智有之,侠义之心有之,可惜他生了一颗过于善良正直的心。
就像他不愿意娶王家的女儿一样,自己不过是稍加逼迫,还不是屈服了,最终也只敢用逃离上京来反抗自己。
就像现在,他明明发觉到自己隐藏的心思,可是依然叫对自己恭谨有加,甚至连戳穿他都做不到。
真是个悲哀又矛盾的人。
“好了,到此为止吧。”乔丞相突然站起身,“你的话已经带到,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若是愿意就在乔家住下,若是不愿意就尽快离开,为师就当作今日没见过你。”
“老师!”宋寻再次喊道:“学生不知老师究竟想做什么,但还请老师务必以大局为重!您是百官之首,天下学子之师表,万不可……”
功归一溃啊!
宴徐行让他来传这句话定是故意而为之,宋寻能感觉出来此时的乔丞相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乔丞相的选择会对宴徐行的计划一定至关重要,他不得不再次劝说。
宋寻的态度让乔丞相好笑又气愤,“本相当真是小看了宴徐行,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你们一个两个都开始向着他?”
他苦心经营了数十年才能得到百姓和朝臣的认可,而宴徐行却将他的人全部蛊惑了,连他的孙女都没有逃离宴徐行的魔咒。
原先只想着用此人来对付刘国舅,现在看来,他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人了。
宋寻的态度实在太过执着,乔丞相知道今日无论如何要给他一答复,于是便道:“你可知从你踏进这扇门的时候,宴徐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宋寻懵然抬头。
乔丞相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你放心,本相不会做什么的。”
宴徐行已经对他起了防备之心,怎么可能会只是叫宋寻走这一趟便罢了?他定是做了其他准备。
叫宋寻过来,不过是给他几分薄面罢了。
倒是他这个傻学生,竟然得了宴徐行的青睐,他真想知道等他和宴徐行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他会如何选择。
宋寻在乔丞相答应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完成了宴徐行的交代,只希望老师这一次别再错下去了。
他并没有打算在乔府里停留太久,他是秘密前来,还是莫要引入注意为好。
但事与愿违,宋寻在离开偏厅的时候便被人拦住了。
在跟着婢女转过好几道弯,来到乔家的后院的时候,宋寻的心里是一万个拒绝的,他素来重规矩,内宅不是他一个男子该去的地方。
但是乔晚凝是老师的孙女,她要见他,他也不好拒绝。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宋寻见到乔晚凝说的第一句话。
乔晚凝站在凉亭中等着他,她则面无人色、形销骨立,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
美貌和优雅不复存在,此时的乔晚凝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
“师兄,你来了?”乔晚凝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她的嗓子塞满了碎纸,每一个字都吐的极为艰难。
“你到底是怎么了?”宋寻来到她的面前,顺带纠正她,“你应该叫我师叔。”
“好的,师叔。”乔晚凝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努力笑道:“不碍事,只是前两日落了水,这身子更坏了,左右死不了,不值得惦记。”
“还是注意些吧。”宋寻并没感到意外,他是少数知道乔晚凝“病情”的人,乔晚凝以前三番两次落水自尽,他都已经习惯了。
“好。”乔晚凝依旧回答的平静无波,像是一个听话木偶。
“你找我有什么事?”宋寻看得有些于心不忍。
这一次乔晚凝迟疑了片刻才回答,“师……师叔,你能帮我叫阿真回来吗?”
宋寻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要见他做什么?”
“我只是想他了。”乔晚凝撇过头道。
宋寻的眉头拧的更深了,“我记得当时也是你求我带他离开上京的。”
“是。”乔晚凝回答的很干脆,“当时我想让他忘了我,所以才让你带他离开,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想见他,我离不开他,你把他送回来好不好?”
“胡闹!”宋寻厉声道:“他是你的奴隶吗?挥之则来、弃之则去?你若是真的在意他,前段时间他非要回来见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留住他!”
宋寻没有忘记纳兰真回到江陵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是知道两人的过往的,也知道再乔晚凝面前,纳兰真有多么的卑微。
“我不能留他!”乔晚凝咬牙道:“师叔当真不知道祖父打的是什么主意吗?难道你想让他见到我被祖父像个小丑一样摆布的模样吗?”
“你…… ”宋寻错愕,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晚凝,“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乔晚凝站起身来,目光悠长而空洞,“师叔知道的我知道,师叔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心已经死了,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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