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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江陵府衙


  江陵府。

  魏知府一脸错愕地冲着来人抱拳,“宴度支,久仰大名。”

  宴徐行一边马背上下来,一边懒散地回了一礼,”魏知府。“

  魏知府也不生气,热情地招呼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府衙落座。

  按照品阶来说,他要在宴徐行之下,可自古京官大三品,宴徐行又是圣上最器重的臣子,他不得不以礼相待。

  宴徐行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莫听莫林各自护在他和纳兰擎的身后,宴筝拉着谢颜,坐在了尾座,当个毫无存在感的隐形人。

  可是她们再怎么低调,也挡不住府衙里面人的目光,她知道这是在好奇她们的身份。

  “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宴度支吹来了?”待众人各自落座之后,魏知府笑容满面道:“宴度支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好叫魏某准备准备,扫榻以待?”

  宴徐行衣袖一甩,朗声道:“本使来这里做甚,魏知府应该是心知肚明才是。”

  魏知府没想到他一上来就如此直接,不解道:“宴度支何出此言?魏某确实不知。”

  “你不知?是不知还是假不知?”宴徐行的眸子望向他,带着一副看透人心的意味。

  “宴度支这话是什么意思?”魏知府冷声道:“魏某人为官数十载,自问无愧于天地、圣上,宴度支一来到这里便质问魏某,到底是何居心?”

  “魏知府别急啊。”宴徐行似乎没看见魏知府脸色的怒意似的,悠然道:“本使既然来找魏知府,自然是带着证据来的,莫林,将人带上来给宴度支认一认。”

  莫林听了这话,清脆地答应一声,拍了拍手,“进来吧。”

  府衙的院子里,一个孱弱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两个侍卫一人一边,搀扶着他走到里面。

  宽大的衣裳套在他的瘦小的身子上显得十分违和,单是从那裸露在外的脸颊、手腕上的伤口,便能猜测出他的身上应该是遍体鳞伤。

  尤其是他每走一步,脸上的表情便会痛苦一分,可以想象到他的腿脚必是受过非人的折磨。

  怪不得之前他一直坐在马车里呢,原来不是不让他露面,而是他根本走不了路。

  他颤抖着来到众人的面前,缓缓跪下,这一举动似乎是叫他的痛苦减弱了几分,脸色也舒缓了不少,他嘶哑开口道:“小人安远见过宴度支。”

  宴徐行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对魏知府道:“魏知府可认得此人?”

  魏知府蹙着眉,看着眼前的人面露厌恶,“哪里来的流寇?本官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宴徐行轻笑两声,“瞧见没?他说不认识你,你自己说说吧?”

  安远抬起头,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睛看着魏知府道:“魏知府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总能认识我的父亲,平阳县令安忠道吧?”

  “平阳县令?”魏知府似是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原来是他,他怎么了?”

  “魏知府是在说笑吗?”安远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我父亲四年前调任平阳县令,因为不愿意与你们同流合污,你们便派人加害于他,在他劝课农桑的时候,将他推入河中,要了他的性命,你现在竟然还有脸问他怎么了?”

  他越说越激动,身子抖个不停,恨不得直接打上魏知府虚伪的脸。

  “笑话。”魏知府冷声道:“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民,只凭几句话便想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与本官,简直是荒唐至极!宴度支,你不会是信了这厮的胡言吧?”

  宴徐行嗤笑一声,薄唇轻吐,“本使信了又如何?”

  魏知府的脸瞬间变的难看起来,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宴度支是来拿本官寻开心吗?”

  纳兰擎暗叫一声坏事,依照宴徐行那样的犟驴性子,只怕证据还没捋完,他们倒是直接和魏知府对上了。

  这时候哪能这样随心呢?一个不好他们这些人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给了宴徐行一个“不要惹事”的眼神,站起身道:“魏知府莫要着急,咱们也是路上捡到的此人,他非说要状告魏知府谋财害命,宴度支想着事关朝廷命官的清誉,儿戏不得,便将他带来与魏知府对峙一番,不如咱们先听一听此人怎么说?”

  魏知府也冷静了下来,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宴徐行等人撕破脸的时候,只要江陵这边的自己人不出问题,其他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单是一个县令之子奈他如何?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魏知府重新恢复了脸色,“那好,本官便听一听此人如何诬陷本官。”

  “你!”安远气急,正想反驳,被纳兰擎给打断了。

  “安远,你要是有冤屈便说出来,若是胡言乱语污蔑他人,小心治你一个污蔑朝廷命官之罪!”纳兰擎斥责了一下他,又道:“当然,咱们宴度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安远听罢,垂着头跪正了身子,纳兰擎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的话不能不听,“是,小人知罪。”

  魏知府岂能听不出纳兰擎话中之意,看似在训斥安远,实则在告诫他,但是他此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能压制住脾气,心里期盼着方进那边能尽快完事。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那本官便听一听。”魏知府的目光落在安远的身上,带着森森的寒意,“你最好拿出证据,不然光凭你的这张嘴,恐怕说破了天都没用。”

  安远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道:“四年前,我的父亲接任平阳县令一职,那时候他以为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便想着能为百姓做些事,可是有一次他去了江陵府之后,回来人就变了。”

  “父亲,此去江陵可求来了朝廷的恩准?”安远从书院一回来,便直奔安县令的书房。

  今年平阳县的庄稼受到水灾的影响,少了三成收获,若是按照之前的税收,恐怕这个冬天百姓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安县令不忍百姓受苦,便亲自去了一趟江陵府,请求魏知府上书朝廷,减免平阳县的税收,好给百姓多一条活路。

  安县令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方才看的东西藏了起来,这才道:“求来了,魏知府说今年的税收比照去年减免一成。”

  “才一成?”安远脸色不愉,少年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他顺嘴道:“一成能做甚?咱们的百姓还不是要饿肚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安县令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一成已经很好了,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你莫要说三道四,今日的课业做了吗?小心先生们罚你。”

  “只要您不去找他们,他们才不会管我呢?”安远不爱读书,最爱的事便是破案查人,梦想是成为一名捕快,抓尽天下賊人。

  偏偏安县令是个老古板,总觉得如今的天下重文轻武,读书总是好的,押着他在书院考试学习。

  “这些都是我们的事,你一个小孩子莫要在这里添乱。”安县令说不过他,挥手道:“你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这怎么能叫添乱呢,分明是为民请命!”安远虽然不满父亲的驱赶,但也不会违背他的话,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兔崽子,就你还为民请命?“安县令见他跑开,笑骂了几句,眼底满是欣慰。

  他虽然想叫安远考取功名,但也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做个抓贼查案的捕快也是好的。

  过了很久之后,他将一物重新拿到眼前,盯着它久久不放。

  安县令最终没有等到安远成为捕快的那天,他在一年后死于溺水,被找到时,尸体已经浮肿不堪,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后来我才知道,什么朝廷的旨意减免一成赋税,这都是谎言!”安远激动道:“朝廷确实减免了赋税,可那不是一成,而是全部!不但如此,朝廷还拨了赈灾的银钱,结果全被这些人给贪没了!”

  谢颜在旁边瞪大了眼睛,而宴徐行等人确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一看便知道早就听说过了。

  “一派胡言!”魏知府面不改色,“本官分明记得是平阳县县令写了折子,说是平阳县受了灾,求圣上垂怜,这才减去了一成的税收,怎么?这还不满意吗?”

  “哼,我父亲当时写的是平阳县天不逢时,秋收有损,请求圣上垂怜,减免赋税。”安远道:“可是你们为了能叫朝廷多拨款,竟然逼我父亲大肆夸大受灾之重,请求圣上拨银赈灾。”

  “我父亲以为这样写真的能求来银钱,便照做了。”安远红着眼睛道:“可是你们呢?你们中饱私囊,贪污灾银,利用我父亲之手写下折子,可是却将朝廷拨下来的银钱全部收入囊中!”

  “你浑说。”魏知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若灾情真的不重,那只能说明本官和圣上都被你父亲骗了,你父亲为了求财而乱报灾情,最终将灾银昧下,如今竟嫁祸到本官的头上!”

  “此人说话颠三倒四、文理不通,不可轻信。”魏知府厉声道:“想来宴度支也是被他给骗了,不如本官替宴度支拿下他,省的叫他在此妖言惑众,来人!”

  “魏知府稍安勿躁?”宴徐行挥了挥手,身后的莫林立刻做出防备之姿,“你方才也说了,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反正时间尚早,咱们来看看他的证据?”

  宴徐行话说的好听,可是压根儿没有给魏知府拒绝的机会,他直接冲这安远道:“证据呢?拿出来给魏知府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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