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从何处来
等林奕坐起身时，震动声已经停止。
由于工队工作疲劳忧心，因此这样的梦境已经不知第几次了，转眼已过五年，梦中的所见所闻为真，至于心愿是否能成，目前还不能确定。
但眼下的电话来的如此突然，想来是忧大于喜。
林奕洗了把脸，将电话回拨过去，接通的人正是此时在高速上监管项目的言柯。
“喂。”
“林处，你快来一趟，夜朱坪隧道这里！”
隧道？
这两个字让林奕一瞬间醒了神。
按照山阳到柞水的工程规划，今日是开山炸隧道的日子，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他赶忙换好衣服，前往夜朱坪隧道口。
水阳高速有十几处隧道，其中夜朱坪隧道是个硬骨头。见打洞就塌，林奕最近因为这个都上火了。
只因这段山脉的地质结构过于复杂，多数山体一经过打开，都是溶洞，洞中有洞，是真实的“别有洞天”，山中不实，自然一经动工就会坍塌。
即便早有预料，到了现场，林奕已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眼前景象令他毫无准备。
多年的修路经验，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但像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只见山体之中，源源不断的有水流涌出，一旁的工人们混身湿透，而被炸开的部分也已经全部被水流冲开。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刚刚的水一定是喷涌而出的，将旁边的石块和一些工具都冲到了十米开外，一旁有工人坐在地上，单手捂着额角。
林奕见状，赶忙大步上前，在身上摸索了片刻找出一片纸巾，递上前去。
“没事，伤口不深，就是刚被碎石划拉了一道。”工人说着，一手抹了抹头上的水渍，一手接过纸巾，这么一擦，血迹斑驳。
林奕立即叫来队内的管理人员：“带现场受伤的人先去包扎，处理好伤口，一定要注意消毒和破伤风。”
“是！”工作人员应了一声，朝着受伤的工人们招呼了一声，“各位，请先随我去处理下伤口吧，省得感染了！”
这一走，就是十几个工人，可见当时水流是怎样的喷涌而出，竟将这些大汉子都冲的受了伤。
等伤员们跟着管理走后，林奕这才又一次抬头看向了隧道口的位置，这会儿的水如同山体边上的溪流，不急不缓，没有了伤人之势头。
“林处，这山体刚炸了第二次，就有大量的水从里面涌了出来，山体内有溶洞，水应该是从溶洞内排出的，但这都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水还是在不断地往外涌。”
这水不知从何处而来，更是不知何时能止住，言柯说话时急地额角直冒汗。
林奕抿了抿唇，眉心紧锁！
的确，若只是山中有水也就算了，偏偏这水竟然还无法止住，这就让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
若是任由水流一直冲下去，极有可能引发山体垮塌，要是那样子的话危险就更大了。
水火无情，这一点他一直是奉信的，此处是工程的重要标段，一定要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尽快赶工。
略作思忖，林奕决定亲自进去看看，扣紧安全帽，又从旁边扯来了安全绳绑在腰上。
多年的工作已经让林奕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在工地上，凡事都要会，亲力亲为的事情多着呢！
“我们进去看看！”林奕招呼一声，与言柯一同将安全帽一戴，就跟着一个工作人员进了隧道。
刚一进入隧道，林奕便感受到了条件的艰苦。
洞里闷热异常，灰尘极大，汗水像不要钱一样疯狂流淌着，被汗水一浸，两只眼睛火辣辣的根本难以睁开。
各种机械噪音徘徊在耳边，更加让人内心烦躁。
借助头灯的光，林奕低头查看了一番，脚底下全是水，几乎漫过脚面。
脚下的触感是一种绵软又带有略微硌脚的不适感，即便穿着鞋子，也能感觉到一股凉意。
那股凉意伴随着洞内的昏暗直达心底，令人身上的汗毛都不禁竖立起来。
洞里潮湿闷热，惟有脚下是渗凉的。
林奕跟言柯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几十米，就见射灯照的前方一片通明，各类机械和各类工人拥塞至此，有序忙碌着，噪音更是直透耳膜，让人的心绪有点紊乱。
“他们还在清理现场。”言柯解释了一声，顺势抬脚甩了甩脚下的不适感，这水中白沙密集，渗入鞋中实在是难受的紧。
林奕点点头：“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加快处理速度，处理完后，暂时将洞口封闭，等阻断水源后，评估安全了再继续施工。”
“嗯，放心。”言柯点了点头。
这件事的发生，无论是施工队还是管理团队，都是人人心惊。
两人也无法上前，隐约瞥见前方正在开凿的洞口处有岩石塌方的痕迹，这洞内应该就是被打开的溶洞，又深又暗，只能见到往外汩汩地涌着水。
然而，即便是冷气伴随着水流一同涌出，也无法压下隧道内的闷热感。
两人本来是想查看洞内情况，但是看样子也是进不了洞，只能大致查看了一番然后便退了出去。
来到外面后，林奕跟言柯，赶忙深深地吸了几口山中清凉的空气，隧道内的那种氛围实在是太让人窒息了。
由此，林奕也更加对正在施工的工人们心中充满了敬意。
“呵，没想到在这大山中都能有踩沙滩的感觉了。”林奕的鞋子已经湿透了，灌进了不少白色的沙子，坐在地上一边脱了鞋抖沙子，一边问道，“这水从哪里来，查清楚了吗？”
“暂时还没。”言柯也是一边抖着沙子一边回答，“工程队的人已经将附近的情况都提早查看了一年，然而山中水源丰富，柞水当地的溶洞又极多，洞连洞，层层叠叠，洞内迂回曲折，勘测难度大大增加。
眼下的情况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山中水脉如血脉，四通八达，相互贯连，难以找寻起点。”
“这样，我们立即去找这水的源头，截断之后再进行检查，这几天先将洞口封闭，一定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林奕点了点头，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还有，刚才受伤的工人们记得进行一个登记记录，后续施工队也要保障他们的伤势好了再进行施工。切记，任何时候安全第一！”
“好。”言柯应了一声，“我留下来继续监测山体情况，辛苦你们去找寻水源了。”
众人分头行动，山中地势复杂，最关键的就是这各中脉络，石乃山之骨骼，泥土是山之血肉，而这水，就是血脉了。
找其血肉骨骼相对容易，但想找到血脉，却是十分的艰难。
“林处，我们目前兵分四路，东南西北各一路。”
说话的人大家都称为小王，平日里负责一些后勤工作，关键时候十分勤快。
这位年轻健壮的小伙子面上带着笑容，甚至还主动宽慰起领导来。
“林处，您别担心，咱这工作见过的情况也多了，这水虽然量大了些，但原因不外乎就是溶洞，等止住了水，照常开工没问题！”
林奕温和一笑：“成，那就靠大家了！”
团队当即出发，按照分配的队伍分开寻找。
此时太阳高照，白色的日光照在被水浸湿的地面上，仿若一面镜子，将山上草木映了出来。
林奕站在水边，看着依旧在缓缓流淌的水，深吸一口气：“言柯，你跟我来。”
“好。”
二人走到一旁，开始进行技术分析。
现在队员们都在用最基本的办法寻找，林奕决定在这个基础上运用点技术性的手段，双管齐下，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水源。
言柯在地图上勾画了一圈，最后将笔停在一处：“之前勘测的时候，我们就查到这里的山体之中有溶洞，只不过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都没有像这次一样水流这么大。”
林奕点头，继续听他进行汇报。
“但发现出水之后，我在工地上立即也进行了分析，这水源，实在是个麻烦。”言柯说了一半，突然抬起头来：“要不我们暂且搁置，等水流停了，再开工？”
其实他说的也是个办法，毕竟万物皆有其因，他们开山时惊扰了水脉，如果强行截堵，只怕是有后患，但若是等待水流停止，又不知要多久。
林奕摸了摸下巴，单手支撑在一旁的架子上：“不行。”
言柯是个机灵的，当即又想了一个办法：“那不如我们上报一下，让上面派遣一些专业技术人员过来处理？”
这句话一出，立即遭到了林奕的一记白眼，他用手里的图纸卷成筒，轻轻在言柯脑袋上敲了一下。
“既然是我们负责的事，就要尽可能的独立处理。
你呀，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想着上报，如果是紧急情况，我们必须要立即行动进行解决。
如果是非紧急情况，那我们的人也需要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言大工程师嘿嘿一笑：“是！领导！”
他们二人是并肩多年共同处事的同事也是战友，彼此了解的同时，也是缺点互补的过程。
林奕的性格沉稳大气，身上拥有一位领导人应有的品质，而言柯相对来说要勇敢创新一些，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一位帮手。
二人平日里配合的就极其默契，在这样的关口，开开玩笑之余，办法很快也就想出来了。
林奕重新将图纸摊开，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个画下一个圈：“这些地方都是你当初勘测时说过内部有溶洞的，山中溶洞相连，水脉自然也是贯穿的，就从这几个地方入手。”
“好。”言柯点点头，神情恢复严肃认真。
林奕继续说道：“找到水源之后，让大家不要急于阻断，最好的方式是将水引向其他方向。记着，最终汇入的地点不能改变，我们在开山修路的过程中，一定不能破坏生态环境。”
“得嘞，放心吧！”言柯说完，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给面前的好友兼领导也整理了一番，顺口提了一句：“看来你最近又不能回家了，这段路上的隧道难题没解决，恐怕短期内我们都要加班加点。”
林奕没有表现出忧思，反而看向山中一笑：“等我修好了这条路，带我女儿来看看，她肯定也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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