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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扑朔迷离处


梅晚箫伸手把他掌心的核桃碎倒进自己手里,笑道:“我跟冷少主开个玩笑,两个核桃而已,不用赔了。”

冷长决挑眉:“比起答应滁州花家诸多事宜,我这朵火莲,却不用那么麻烦。”

“火莲珍贵,当今天下现存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其中半数都下落不明。”梅晚箫把核桃碎扔了,拍拍手,抓紧缰绳:“我自然是想要的,但我自幼懒散惯了,对医理甚是生疏,只怕不能帮上冷少主的忙。”

“若你对医理真的生疏,君家怎能放心由你随行照料?”他口中称君家,指的却是皇室。

“明面上是这样,”梅晚箫咂嘴:“不过也只是你看得到的部分而已。”

“滁州花家用意不明,若真是为了比武招亲,那么娶了花家小姐之后,门下家产自然全部收入囊中,却为何还要单独把火莲提出?火莲虽是杏林圣药,对于一般人却并无太大作用。”冷长决皱眉道:“你们周折许久,可曾得手?”

梅晚箫恍然:“原来你调查我。”

冷长决被她堵得一怔,说不上话来。

“能不能得手,很快就能见分晓。”梅晚箫笑眯眯的:“但冷少主的要求,我却不知如何能达到。但有一点,这药并非我所求,你却要缠着我,只怕是找错了人。”

她说完,便起身下了马,慢悠悠踱着步子,朝着马车走去。

冷长决一人一马,站在路中央,树影婆娑落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

……

是夜,一行人到了客栈。

梅晚箫百无聊赖地在棋盘边摆弄棋子,对面坐着垂眼喝茶的君暮寒。

流霜带着一人推门进来。

“主子。”他道。

跟在他身后的人惊异地抬起头。

是花月容。

“你们……”

“花小姐,”梅晚箫笑:“用过晚膳了吗?”

花月容被她问得一愣,倒没了一开始的拘谨,也明白过来,自己不该多问。于是微微点头:“多谢公子垂问,已经用过了。”

流霜适时道:“花小姐,我等遵守承诺,已助花家证实清白。只待此番花家管事上武当说明情况,便能两清。”

花月容微怔,却道:“多谢你们,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流霜眉间微微一顿。

梅晚箫与君暮寒却并无表示,他只得继续问道:“花小姐但说无妨。”

“此番我虽留下书信,私自离开家里,但却并非脱离家中,只是……”她轻叹了声气,道:“只是我既不愿草草嫁人,却也不愿就此辗转江湖。我只愿我爹能在这段时日里,想明白我的意思,我再回去。”

“花小姐放心,我等是重诺之人,不会将你带来就置之不理。”君暮寒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花月容摇头道:“小女知晓公子并非身份简单之人,不会作如此揣测。”

她取下肩上的包裹,双手呈上:“这是火莲。”

流霜谢过,接过放在了桌上。

门被轻轻合上,流霜带着花月容去安顿住下。

梅晚箫一把将棋子扔进棋盒里,摇头叹息:“我果然不应该出谷。”

君暮寒对她时不时的后悔和叹息习以为常,抬手给她倒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把这东西收起来吧。”她戳了戳装着火莲的盒子。

君暮寒微怔:“怎么,假的?”

“不假。”梅晚箫把棋子抓起来,又松开,落在盒内噼啪作响:“就是现在用了你会死。”

“你怀疑花月容下毒?”

“我为什么要怀疑她?”梅晚箫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是你的事。”

君暮寒充耳不闻,道:“火莲出自花家,花月容虽形迹可疑,但确是花家大小姐无疑,也没有动机对我们下毒。”

可疑的,便是提出比武招亲的花镇岳。

诚如冷长决所言,若单纯只是为了女儿比武招亲,却不会单独把火莲提出作为彩头。寻常人只知道火莲珍贵,却不知道哪些人适用。而比武招亲提出的时机又太过巧妙,恰好是梅晚箫等人到滁州前后。

花镇岳的戏演得很好,但却忘了顾及花月容的想法,这个被养在闺中的女儿,却并不甘于平庸的一生,私下和君暮寒等人做了交易。

当时梅晚箫等人看似是为了保持中立,也为了不得罪参与武林大会的门派,被迫前去武当,实则却是为了避免留下,走进花镇岳接下来的算计中。

江湖传言梅晚箫资质平庸,贪杯纨绔,但背后算计之人却丝毫没有小看,梅晚箫甚至不用打开,便知道这火莲乃是真品。但同时也看出,火莲上淬了剧毒。

两人心知肚明,点到为止,并不点破。

“你可要去看看这武林大会?”梅晚箫看他一眼。

君暮寒勾起唇角:“我便遵从医嘱吧。”

“那好,”梅晚箫突然笑了笑,伸手把棋盒内的黑子抓了一把给他,道:“那你便身中剧毒,对外称休养身子吧。”

君暮寒奇异地看她一眼:“你要教我下棋?”

梅晚箫笑得明媚:“这叫五子连珠。”

君暮寒连输三局。

“没意思。”梅晚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回去了。”

君暮寒笑意吟吟:“你回哪?”

“当然是和桑柔……”她一顿,蓦然想起,今日流霜接来花月容,此行他们队伍中只有桑柔是女子,自然花月容要和她一个房间的。原本梅晚箫和桑柔在一个房间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人多眼杂,又来了另外的女子,却是不好再住同一个房间了。

梅晚箫动作自然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道:“当然是和桑柔说一句,照顾好花小姐。”

“这就不劳烦贤弟了,我已经让流霜去安顿了。”君暮寒动作轻缓地将棋子归位,悠悠道:“你我本就有婚约,成亲是早晚之事,何必害羞?”

梅晚箫皮笑肉不笑:“呵呵。”

君暮寒收好棋子,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棋盘,道:“好贤弟,再来教教为兄?”

“你连让三局,我可不敢再自取其辱。”梅晚箫转身就走。

“今日我们人数众多,客栈已经没有空房了。”君暮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都是男人,怕什么。”

梅晚箫一步卡在门槛外,不上不下。

她这边许久没有动静,屋里又传来声音:“夫人?”

“嘭。”

门被无情地摔上。

……

次日,梅晚箫眼下发黑,脚步虚浮地从门外进来,一屁股坐在大堂里,要了一笼包子,一碗粥。

周重华正好下楼,以为自己都算是起得早的了,却看见了梅晚箫,忙上前拱手道:“晚箫公子起身这么早,令在下汗颜。”

梅晚箫郁卒地咬了一口包子,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睡过的样子吗?”

周重华被噎住,轻咳了一声:“出门在外,委屈公子将就些了。”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果真如传闻一般顽劣不堪,难以招架。

梅晚箫在马车里躺了大半夜,但因为是晚上,马匹也要休息,便解开了马车,所以整个马车都是倾斜着靠在墙上,梅晚箫连翻身都不能,一早起来便浑身酸疼。

这周重华的心思她岂能看不出来,但她原本就不想应承,他倒还老是贴上来,是以更加心烦,正要开口驱赶,却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夫人昨夜没睡好吧?都怪我。”

梅晚箫:“……”

君暮寒从楼上下来,一脸关切地看向她:“可要紧吗?有哪里不舒服?”

周重华一脸震惊。

这看似嚣张跋扈的梅晚箫,竟然是下面的那个?

再看了看君暮寒。

还是躺在个病秧子的下面。

梅晚箫抹了把脸,刷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妈的智障。”

周重华看向君暮寒:“……?”

君暮寒波澜不惊:“这是在跟周兄道别。”

周重华一时不知道应该离他远点避嫌,还是假意应承两句,最后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继续上路。

梅晚箫半眯着眼睛骑在马上,任凭桑柔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催促她,说什么也不肯进车内歇息。

开玩笑,进哪个马车?

这辆有花月容,那辆有君暮寒。

桑柔也无奈,看着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也只得作罢。

直到正午,行至一处茶肆,周重华一声令下,示意众人稍作休息。

君暮寒坐在角落的桌边,即使是这样简陋的环境,他倒也能苦中作乐,拿着粗瓷壶,倒出一杯粗制滥造的茶水来。

眼看他就要凑到唇边,梅晚箫眯了眯眼,大步走过去,一下抢过来,似笑非笑道:“多谢。”

君暮寒摇头道:“这可不是给夫人准备的。”

两人一来一往,竟然为了一杯茶水动起手来,却都没有用上内力,不过两个回合,茶杯便掉在了地上。

褐色的茶水洒落一地,落在青葱的草尖上,瞬间便枯萎发黑。

几乎是同时,君暮寒手上一用力,便把梅晚箫拉到了身后。

茶肆老板抽刀而起,刀法出其不意,瞬息之间就摆脱几个弟子的纠缠,身形一隐便没了踪影。

周重华喝道:“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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