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朝廷悬赏令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零零星星,逐渐变大,最后将满目热闹都掩盖,覆上一层无暇的颜色。
修长的手指拿着火折点灯,另一只手半拢着,挡住风势,半支白烛便亮了起来。
梅晚箫取下斗篷,抖落一阵雪雾,叹息道:“从前在没雪的小城,总盼着下雪,直到来了这里,才知满目雪白,也不一定就那么美好。”
君暮寒微微一笑,接过她手里的斗篷,挂在了衣架上,道:“哪个城?”
她有片刻怔忪,但还是道:“南城。”
她说的不是这里任何一个城市,君暮寒却瞬间听懂了。
但他并不过多追问,俯身点燃了炭盆,放入几块黑炭,将盆端到窗下,推开一缕细小的缝隙,再用木栓固定住。
这些事明明细小琐碎,与他的身份完全不匹配,他却神色安然,好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君暮寒站起身来,拿了湿布巾擦拭手指,感觉到梅晚箫的视线,莞尔道:“怎么这般看着我?”
她微微摇头,道:“方才在路上与你说到那封信。其实我也犹豫,不知是否该去,但后来苏大富又找上来,极力邀我同行。”
“苏大富?”
“嗯。”梅晚箫点头:“还是你提醒我,这个人总是与我偶遇。我后来也出言试探,才知他因身世有异,乃是一路跟随我而来。”
君暮寒神色安宁,倒了杯热茶,拉着梅晚箫坐下。
她迟疑片刻,还是道:“此人虽狡猾了些,到底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还记得我们去幽州寻玄寒玉之事吗?”
君暮寒点头。
“幽梦,是苏大富的妹妹。”
君暮寒微微一惊,难掩诧异。
“此行苍绝山,恐怕没有万刹门那般简单。”梅晚箫叹气道:“而苏大富的父亲,多半就是苍肃。在很多年以前,这人叫做苏枫眠。”
“我与常人有异,生来便带着记忆,我不知如何与你解释,但在前世,我们那的人曾猜想这种可能,并将此写入书中,称之为‘重生’。”
“我想或许苍肃与我有异,并非生而有记忆,乃是后来者。他与苏枫眠共用一个躯体,却不是同一个灵魂。这在前世,被称作‘穿越’。”梅晚箫皱着眉,道:“但只是我的推测,苏大富与我所说并不详细,我只能听他这般说话,感觉苍肃性情变化极大。”
“……重、生?”
饶是君暮寒见多识广,素日看书不拘一格,许多鬼怪书籍也曾看过,但听梅晚箫这般说,却还是让他完全出乎意料。
这是一个令他十分陌生的领域。
他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梅晚箫的手,目光灼灼,却并不说话。
梅晚箫并没有发觉,她沉浸在回忆里,想起前世诸多磨难,眸中光泽黯淡了几分:“若非苍绝山非去不可,我也不想招惹是非。”
直到此刻,君暮寒紧皱的眉头方才有些微松动,他不动声色道:“为何是非去不可?”
这句话倒叫梅晚箫回了神,她耳尖倏然红了,轻咳一声,别开眼道:“听闻苍绝山精通蛊毒之术,或许,能有阳蛊。”
“加上……”她顿了顿,又道:“我听苏大富的语气,仿佛笃定会在苍绝山寻到阳蛊。他又告知了我,你身上蛊虫的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说到这里,梅晚箫一顿,转而看向身边之人,忽然放轻声音,道:“我并非刻意窥探你的事情,只是……”
“我知道。”君暮寒却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掌心,微微一笑:“夫人关心,我很高兴。”
梅晚箫此刻倒顾不得脸红害羞,面色有些凝重道:“固然我们此刻改头换面,隐藏身份,到底京城的视线太过咄咄,襄阳行宫失火一事,只怕迟早要暴露。”
君暮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自然,他们迟早会知道我们还活着,但在那之前,我已有了对策。”
“你……”梅晚箫一顿,见他神情自然,不由得有些忐忑,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会觉得委屈吗?”
君暮寒却丝毫不以为然,表情淡淡,眼底一片漠然:“还小的时候,也曾想过,为何他待我如此不公。但渐渐大了,倒也没功夫去想了,直到后来查明真相,便愈发觉得可笑。”
也正是因为君九州这样的做法,反而让君暮寒对皇位生不起一丝心思。
踏着至亲骨肉的鲜血,踩着将士的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位置,无论多么金碧辉煌,背后也只有血海深仇。
他觉得脏。
梅晚箫轻叹一声,知他心中想法,便也不再多问。
“倒是你,”君暮寒话锋一转,倏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无警告道:“一口一个你们那边,还前世今生的。”
“我告诉你,”他伸出手,紧紧拉她入怀,耳鬓厮磨道:“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你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不管你来自何方,你的归途,唯有我一人。”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梅晚箫却敏锐地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以及那温软眼神背后的沉沉乌光与枷锁。
她心中一颤,不由失神。
君暮寒对上她的眼神,脸上勉强的笑意也没了,直直地盯着她,似要从她茫然的目光中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片刻,却是梅晚箫突然笑了。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将额头贴在他脖颈处,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心中那股摸不着、抓不住、落不到实处的缥缈感,直到此刻,方才有所安定。
君暮寒无声松了口气,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下来,他伸出手,紧紧地揽住怀里的人,眉宇低垂,目光缱绻好似绵绵丝线,将心尖上的人缠绕捆绑,不留丝毫缝隙。
……
三日后。
如同梅晚箫他们预料的一般,再次来到庄园的人寥寥无几,纵然还是有十多个门派,但比起当日浩浩荡荡的人群,的确是相去甚远。
几个大门派,诸如武当、少林之类,却也没有掌门留下,只派了门下弟子前来。
周重华与听尘联袂而来,朝坐在主位的冷长决拱手作揖:“盟主。”
冷长决面上波澜不惊,似是知道这个结果,只朝他们点了点头,请他们坐在,再示意下人上茶。
倒是天音宫,秦筝亲自到场,还带了苏南乔一起来,并承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冷长决只管开口。
这样的话,武当、少林也有带来,只是少了掌门,到底没有这般十足的诚意了。
雪山派的卓烨倒也来了,说来他身份倒有些尴尬,在几大门派中,排在末尾,比之底下那些中小门派,又稍稍高出一头。不上不下的,在大门派中说不上话,小门派中又被认为自视甚高。
但他性子直爽,虽然因为说话从不顾忌,得罪了不少人,直率的心思到底还是有的,因此也带了亲信,到了庄园。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在万刹门中牺牲不少弟子,想要报仇的门派。
或是本身势力就不大,想要寄托于这次参与的几个大门派,心存侥幸,想出名的。
还有一些就是散人散户,并未加入江湖门派的。有的想助冷长决等人一臂之力,也有的想成名,捡些便宜,投机取巧的。
冷长决自然一眼看出,但却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情况,在他意料之中。
待到正午时分,他站起身来,抬眼看了坐在厅内的人,便知道参与苍绝山事宜的,恐怕便只有这些人了。
于是唤来下人传菜,极力邀请他们在此用完午膳。
到底他还是被他们新簇拥上任的武林盟主,不管心里真正的想法到底如何,这个面子还是不得不给,是以一群人纷纷落座用膳。
直到一名北冥教弟子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撞翻了端着羹汤的下人,洒落一地狼藉。
一向淡漠的冷长决不由皱了眉头:“何事惊慌?”
那弟子被他冷冷的话语一激,这才站稳了脚,深吸一口气,道:“少主,朝廷也插手苍绝山之事了!”
“什么?”当即便有人叫了出来。
“这位小兄弟,可要把话说清楚!”
要知道,朝廷一向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为何突然管起苍绝山的事情来了?到底是偏帮苍肃,还是有别的打算,一时很多人心中惊疑不定起来,那北冥弟子狠狠喘了口气,好容易平复了气息,这才道:“回少主,朝廷突然四处张贴告示,说苍肃盗走了皇室的藏宝图!”
冷长决皱眉,神色也有些莫名:“这关我们何事?”
北冥教弟子语出惊人:“那藏宝地,就是苍绝山!”
一时哗然。
藏宝也就罢了,偏是皇室的藏宝,比起一般富庶之人,高出不知多少级别,即便是武林人士,也不由心中暗自揣测。
加之有些江湖人一向与朝廷不对付,别说有什么敬畏之心,便是明抢,只怕也是干得出来的。
何况此次他们偏偏还师出有名,乃是苍肃作恶多端,他们此行,是去讨回说法,替天行道的。
众人各怀心思,有的对视一眼,有的暗自勾搭,一时场面却安静下拉,无人说话。
那弟子接着道:“如今城内贴满了苍肃的悬赏令,只要活捉他,再交给朝廷,光是赏金便是十万两!”
纵然许多人自诩江湖人士,视金钱如粪土,但金山在前,有几个是不心动的?虽然现在表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中都已经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
冷长决不动声色,反而摇头道:“此事复杂,竟然与朝廷扯上了关系。今日只怕难以决断,还是请诸位回去,与门中人商议,再做决断。”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本就是冲着苍绝山而去,若能捉到苍肃,又还能顺便赚取那十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只是面上的功夫,倒是一个比一个做得足,有不屑的,有痛骂朝廷临时横插一脚的,也有当场便表态,说两者不冲突的。
如此一来,今日原计划要商议攻打路线的示意,也就此作罢。
冷长决便让他们回去商议两日,再来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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