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群起而攻之
帘外细雨霏霏,亭内香茶已凉。
吴墨道:“接过苍绝宫的时候,许多人对我不满。毕竟我是突如其来,打破许多人的计划,原本我义父膝下无子,宫主之位早有人算计。虽然苍绝宫已多年不问世事,但并不代表,有些人已经熄了念头。”
他垂下眸,看着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淡淡道:“或许是有人冒充我,与冷渊密谋。”
梅晚箫见他神色平静,毫不在意,不由挑眉:“或许?”
“或许吧。”吴墨淡淡一笑:“谁知道呢。”
他神情如此从容,梅晚箫奇道:“各大门派都已派出人手,一天一夜过去,不知已到了何处。你就不怕危及苍绝宫吗?”
吴墨伸手,将桌上黑白棋子一一分化,再装入棋碗内,眉宇平静,语气淡漠:“随他们去。”
梅晚箫看不透他,疑惑写在眼里,还想说话,却见他站起了身,凝眸道:“你不愿随我做实验,但能否告知我,为什么不想回去?”
“……”梅晚箫明显一怔。
吴墨见她神情有异,略顿了顿,道:“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梅晚箫良久的沉默。
就在吴墨以为她不会告诉他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是的。”
“比起你那么想回去,我却更愿意用前世来称呼那段时空。”
“于你而言有未竟之事,于我而言却痛苦大于怀念。”
三两句说完,梅晚箫站起身来,双手作揖,躬身道:“多谢款待。”
吴墨抬眸看了她一眼,倏而笑了,也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来到此处,或许便是前世遗憾的延续,也可看做是一种幸运。”
“承你吉言。”她眼底一片淡淡,倏而想起什么,似有些叹息,道:“当时我途径幽冥谷,求取玄寒玉,幽梦曾有托于我。若是我能见到你,她让我代她问好。”
吴墨一顿,继而别开眼,道:“原本我的出现便是一个错误,负了两个女子,也连累两个无辜的孩子。”
但他神情淡漠,毫无波动。
“你……”梅晚箫微怔,到底忍不住问了:“没有想过回去看看他们吗?”
吴墨不答反问:“我去看谁?秦筝还是幽月?我若去了,她们如何自处?”
他转过身看着她,无声笑道:“倒不如让她们觉得苏枫眠已经死了,尚能在彼此心中留个念想。”
“而我,”他一字一顿:“并非苏枫眠。”
梅晚箫愣怔片刻,继而微笑:“你说的对。”
她转而看向棋盘上的那精致华贵的木盒,眸光无声流动,眼底的打探不加掩饰。
吴墨笑了笑,自然看出她的心思。
他转身拿起木盒,松松摊开掌心:“既然如此,就当做见面礼吧。”
“谢谢。”梅晚箫眨眨眼,接过盒子,笑得俏皮:“老乡。”
吴墨站在风里,灰色长袖被寒风鼓动,好似要乘风离去。
“有客人到了。”他说。
与此同时,梅晚箫忽觉眼前一花,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一怔。
原来她身处一座小花园,她与吴墨所站的位置正是一座凉亭,尽管四面围着帘帐,点了炭盆,但还是禁不住冷风从四面扑来。
“怪不得这么冷……”梅晚箫无语凝噎,这幻境真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等她抬眸一看,却一下愣住。
君暮寒站在离她两丈开外的地方,神色忧虑,眉心紧皱。
最关键的是,他手持霁月剑,手指却显得十分无力。
她正待细看,却见一缕幽红自他指间滑落。
“君暮寒?”梅晚箫叫他:“你受伤了?”
君暮寒一怔,却反而打量起四周,他扬声道:“箫儿?你在哪?”
梅晚箫一凛,忙看向吴墨:“前辈,这……”
“此处是我的幻境。”即便是吴墨,也感到诧异:“十年了,他是第一个闯破的。”
“箫儿!”君暮寒却还在呼喊:“你在哪里?可有受伤?”
他眉心拧成沟壑,往前踏了两步,似乎又觉得不对,又往左行了一步,始终不得章法,但潜意识感知到梅晚箫离他很近了。
便一刻不停地呼唤她。
“我在这里。”梅晚箫忙道:“我没事!”
君暮寒这才松了口气:“你可能出来?”
“我……”梅晚箫这才想起来,忙看向吴墨:“前辈,我们并无恶意,他只是……”
“我知道。”吴墨淡淡一笑。
与此同时,在两丈开外辗转寻觅的君暮寒也一下看到了梅晚箫。
四目相对。
瞬息之间,梅晚箫便感到腰间一紧。
满目银装素裹,剔透纯白,唯有那个人,一袭绯红衣裙,长身立于雪中,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眸中,至死不休。
“我没事……”梅晚箫被他抱在怀里,眼下倒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反倒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他的肩背,低声道:“对不起,我与前辈说话许久,忘了时辰。”
“没事就好。”君暮寒紧紧揽住她,垂眸无声打量她片刻,见她真的毫发无损,方才默然松了口气,侧头吻了吻她的发梢,重复道:“没事就好。”
梅晚箫任他抱了好一会,方才红着耳根离开他的怀抱,伸手要去把脉:“你的伤势……”
“无妨。”说话的却是吴墨。
他看着相拥的两人,原本淡漠惯了的心境,不知为何,也有片刻松动,他淡淡一笑:“我的幻境并不伤人,至多气血翻涌,调养数日便无妨。”
吴墨还想说什么,却敏锐地感知到外界的变化,他迅速收敛表情,道:“后面便是客房,你们同行的朋友已有人安置。门外有客,恕不多陪。”
梅晚箫点头:“前辈轻便。”
她话未说完,凉亭中已然空无一人。
便是梅晚箫自认见识过许多顶尖高手,但在看到吴墨这身内功时,也不禁骇然。
“是幻术。”君暮寒却看出了端倪。
梅晚箫倒没心思再关心那许多,她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挑眉道:“你看这是何物?”
君暮寒自然也看出那盒子的不凡,再结合她的表情,心下了然,也不伸手去接,反而低低笑出声来:“如此贵重,只怕我偿还不起,只得以身相许,还请夫人笑纳。”
如此境况,他倒还能调笑出来。
梅晚箫刚想说话刺激他,却一下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黯淡。
果然还是在意的。
她轻叹一声,珍而重之地将阳蛊收进怀中,低声道:“如今局势复杂,融合阳蛊还需时机,眼下不便,我们去外面看看境况如何。”
“好,我正有此意。”君暮寒颔首:“流霜在外间等候。”
两人手牵手,走了两步,梅晚箫倏然一顿。
“怎么?”君暮寒抬眸看她。
“那你方才……”梅晚箫轻咳一声:“都听到了?”
指的却是她与吴墨的谈话。
君暮寒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并不说话。
但梅晚箫知道,他是默认了。
“从前我想着,总要等到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一日,方才算真正走近你心里。”君暮寒垂眸,将眼前这个如风般飘逸洒脱的人装入眸里,珍而重之,温软妥帖。
“但方才听你说,不想回去。”他微微一笑:“我便知道,我的箫儿其实早就是我的了。”
分明仍身处天寒地冻的冬日,梅晚箫却无端觉得暖意融融,好似一步跨到百花盛开的春季。
“……你想多了。”她却一把推开他,抬脚往前去了。
君暮寒浑不在意,跟在她身后,眼见那绯色衣裙张扬飞驰,映衬纷扬白雪,如同红梅初开,极美。
……
与苏大富等人汇合的时候,梅晚箫明显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
她刚想出声询问,却对上谭云担忧的眸光,随即轻轻摇头。
梅晚箫便知道有异,不再多问。
“主子,公子。”流霜也在此处,他朝君暮寒行礼道:“接到密报,武林人士已攻打至苍绝宫门口。”
梅晚箫与君暮寒对视一眼。
“此处不便,我们需得离开。”梅晚箫道。
“你们走吧。”苏大富却好似此刻才回神,他甚至看都没看梅晚箫一眼,只垂着眸子,凝视脚下一株被白雪覆盖,只剩一截枯黄枝丫的树木。
“我就在此处,不出去帮忙了。”他说。
“也好。”君暮寒点头,淡淡笑道:“我们也未必能帮上忙,总要去看看情况。”
他说着,便带着梅晚箫与流霜离开了。
走出好一段,梅晚箫才有些莫名:“他抽哪门子风?”
“公子。”流霜却开了口:“方才,你便是在苏楼主那个位置被带走的。”
但她分明感觉,自己未动分毫。
即便朦胧挣扎中走了几步,却并不算太远。
梅晚箫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说,你们完完整整地听到了我和吴墨的对话?”
“是。”流霜颔首。
即便是向来没心没肺的梅晚箫,也不禁沉默下来。
“走吧。”君暮寒握住她的掌心,轻声道:“这是他们之间的心结,与他人无关,我们也无力解开。”
吴墨在凉亭中的那番言论,丝毫没有提及对苏大富的态度,对于幽梦也是一笔带过。两个亲生孩子,于他而言,似乎便是错误的产物,甚至无关痛痒。
一路走来,虽然苏大富这个人老是给梅晚箫不靠谱的感觉,也曾多次在她面前耍花招,但到底本性不坏,待她也还算不错。她有心想帮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竟在来之前,她也不曾料到,苍肃就是吴墨,而吴墨,态度是这般清冷疏淡,亦正亦邪。
最终,她也只得轻叹口气,回眸远远看了一眼苏大富,与君暮寒相携离去。
三人顺着长廊无言行走,此次的长廊再不如之前在幻境中见到那般永无休止。不多时,他们便出了那座院落,穿过中庭,继续向前,远远便听到了震天的呼喊声。
走得近了,便听到冷长决的声音:“苍肃,你作恶多端,还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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