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歹人
“家里不管发生何事，都要记得托人带信告诉我，待姨父平安回来，也要早些告诉我。”
顾雪甄叮嘱他，又道：“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去告诉顾祥，你帮我去店里同他说一声，记得继续提起找晋叔，别让他以为我走了，他就可以自在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小了，眼睛往宋临川后面看。
宋临川回过头，隔着排在旁边的两辆马车，还有几匹驮着货物的骡马，有几个面皮光滑得异常的男子，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查找着什么。
宋临川迅速转回头，“那是宫里的人，父亲回来时告诉我，太医局的家眷，都会被监视，估计是来找我的。”
“表姐，我先走了，不然他们会盯上你们，你交代的事，我都会记住的，还有，重夜他们在城外十里亭等你们。”
“表姐，多保重。”
宋临川说完，往右拉缰绳，驱马从顾雪甄的马车前走过，挤过挨挨挤挤的人群和骡马，从官道的另一侧往回走。
那几个男子发现了他的踪迹，忙跟了过去。
沈雁目光紧追着他们，心底涌出悲哀，“这京城哪里还是人待的地方啊。”
顾雪甄捧着小手炉，没有回应她的话，她在想宋临川方才的话。
廉重夜居然已经出城？
怪不得一路过来的搜查，她都没有听到后头两辆马车的动静。
马车走走停停，往城门口移动，队伍很长，但总归是比那日进城要快许多。
旁边的马车夫在聊天，“我瞅着这么长的队伍，以为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出城，如今看快得很。”
“我们这边的城门查得不严，听说北边的城门查得可严了，但凡是男子，都要搜身查看，把祖宗三代都问过，没有问题才能出城门。”
“是因为冥王吧？冥王是东北的，所以朝廷才严查去北边的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冥王杀的都是上面的人，可从没听说他们杀过百姓。”
“冥王是给人报仇的，我们老百姓和他们又没有仇。”
“冥王知恩图报，不滥杀无辜，倒是有义气的。”
马车窗上挂的毡帘被风吹得不时掀起一角，几片雪花和那些话语卷了进来。
沈雁原想过去用绳子把毡帘固定好，见顾雪甄听得入神，便没有动。
马车到了城门口，虎贲军照例让她们掀起车帘检查。
一个虎贲军让昆仑拿下斗笠，举着一张画纸比对。
顾雪甄留了意，往画纸看去。
画纸上画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面容清秀，但和廉重夜不一样，
画上的人眉眼低压，透出一股威严阴狠之气，不似廉重夜那般温润，还带着点淡淡的愁绪。
虎贲军比对过画纸，挥手让他们出城。
马车出了城门，速度就快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到了十里亭。
大雪纷飞之际，过往行人都恨不得走快一点，无人在长亭中休息。
沈雁看着空无一人的长亭，“他们人呢？”
昆仑拉住缰绳，叫了一声，“大姑娘到了。”
长亭后一阵扑簌簌的声响，顾雪甄循声望去。
那里有几株柳树，树杈和垂下的柳条都挂满了雪，和纷扬的雪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都没发现那几株柳树。
伴随着那扑簌簌的声响，其中一株柳树枝条上的雪落下，然后左右分开，有三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脸冻得发青的二麻子，他抱着双臂，脖子都缩在衣领中，身子颤抖着。
他急切地向马车冲过来，说话声夹杂着牙齿相撞的咯咯声，含糊不清，“大……大姑娘，您……您再不来，我们就要冻……冻死了。”
廉重夜走在最后面，披着一件茶色斗篷，戴着兜帽，那张俊脸虽然也冻得发白，但依旧带着温然浅笑。
他走到马车旁，叫着顾雪甄：“表姐。”
“上马车吧，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风陵镇。”顾雪甄道。
“好。”
廉重夜和二麻子两人分别上了后面的马车，三辆马车顶着风雪前行。
从京城出来的马车很多，在官道上如长蛇一般蜿蜒移动。
官道两侧有不少岔路口，每走一段距离，就有或多或少的马车，从长蛇阵中分离出来，拐入岔路口。
唯有一辆，一直跟在顾雪甄几人的马车后，不管顾雪甄的马车拐向哪里，都不紧不慢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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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临川在城门前同顾雪甄分别后，就转入胡同中，利用四通八达的胡同，甩掉了那几个跟踪他的内侍监。
他来到顾家店铺，顾祥猛然看见他，先是一愣，忙又过来迎他进去，关切地问道：“表少爷，听说宫里出事了，太医局没事吧？”
宋临川道：“太医局有没有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和两个兄长没事。”
顾祥给他端来茶，笑问道：“今日东家怎不跟您过来了？”
宋临川接过他的茶，却没有喝，转手就放在桌上，“京城太乱，我阿娘让表姐先回去了，表姐让我过来告诉顾掌柜一声。”
顾祥神色明显一松，“京城确实够乱，谁能想到，冥王竟然敢潜入宫里行凶，东家回去也好，家里比较安全。”
宋临川掸了掸斗篷落的雪，状似无意地问他：“顾掌柜，你知道哪家的酱鸭子好吃吗？”
“我出来时，我阿娘要我去买一只，说是何掌柜喜欢吃，买回去备着，等找到何掌柜，好请他吃。”
顾祥脸上的笑一僵，“我不太喜欢吃鸭肉，所以也不清楚。”
宋临川唉了一声，“那我去京兆府问何掌柜消息时，顺便问问京兆府的周大人吧。”
他说完就起身出去，顾祥送他到门口，目送着他骑马往京兆府方向去，又急又慌，在门口转了两圈，又匆匆回到店里。
宋临川回头看见，冷笑一声，拉着缰绳，往家里走去。
街上巡视搜查的人明显更多了，几乎每条路口都有军人或衙差守着，还有衙差敲着锣，扯着嗓子喊着：“城中有歹人行凶，父老乡亲们若是发现不对劲之人，立即上报官府，有线索提供者，朝廷重重有赏。”
“歹人，说的是自己吧。”宋临川不屑地嘀咕。
他回到宋家前面的路口，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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