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躬身入局
“逃避?”陈敬尧面上愠色愈盛,“姑娘又如何知道我们不想着去改变,而是逃避?”
他早就瞧见贺云知身后这个女子,看装扮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女。
围过来的几个书生,也面带不虞一起盯着她。
“难道不是吗?”顾雪甄毫不畏惧地一一回视他们。
她在人前甚少如此激动,凝视着她的廉重夜面无表情,幽深的眼眸下,有暗流在涌动。
贺云知体会到顾雪甄的回护之意,心下甚是感动,但又担心陈敬尧为难她,忙道:“诸位莫要误会……”
顾雪甄已起身道:“贺大人,我想和这几位公子说几句。”
贺云知尚未应答,陈敬尧已冷笑道:“我也想听听,这位姑娘有何真知灼见?”
顾雪甄颔首道:“请问公子,你若是在路边看见人摔倒受伤,你会去帮忙吗?”
“自然会帮。”陈敬尧应道。
“那若是遇见有匪人打伤百姓,你若是帮忙,也会被打伤,甚至有性命之危,你还会去帮吗?”顾雪甄又问道。
陈敬尧一愣,没有回答。
有个书生冷哼了一声,“那若是姑娘遇到这种情况,会去帮忙吗?”
“会!”顾雪甄斩钉截铁地回道。
书生嗤笑道:“我竟不知姑娘是隐世高手,能打得过匪人。”
“我打不过匪人,但我能搬救兵,告诉官府,再不济,也能放一把火吓唬匪人。”
顾雪甄望着那书生,一字一句地说道:“总之,我不会逃避。”
书生哑然,红着脸低下头。
顾雪甄笑了笑,看着陈敬尧道:“诸位公子都是饱学之士,通晓史书。你们心里也明白,眼下的局势,亦如我方才所说之事。”
“你们苦读多年,是想着为生民立命,你们是因为朝廷不顾及百姓,才不去科考。”
“但你们是否想过,你们这次不考,等三年之后,你们可以再考,百姓呢?百姓能等多少年?倘若再遇到灾年,他们是否还能从西北走到江东府?”
“你们既心怀天下,为何不躬身入局?”
顾雪甄说完,露台陷入一瞬间的安静,几个书生在沉思着。
廉重夜嘴角弯起,但看到贺云知也眉眼带笑地看着顾雪甄,他的笑又收了起来。
陈敬尧敛容作揖,肃声道:“姑娘此番真知灼见,如当头棒喝,陈某此前只想到不能同流合污,却没想到躬身入局,是陈某太狭隘,远不及姑娘高山远瞩,陈某惭愧。”
他又问道:“不知陈某能否有幸知道姑娘仙居何处,日后若有机会,陈某想登门拜访。”
贺云知代顾雪甄答道:“她是顾家商行的东家,年前就是顾东家,青龙峰的沈当家,还有,”
他瞥了一眼廉重夜,“这位廉公子,以及徐东家和沈老东家,一起收留救助灾民。”
“原来是顾东家,新正时陈某就听闻顾东家的义举,实在是钦佩!”
陈敬尧再一次敛容向顾雪甄作揖,“顾东家的话,陈某会铭记于心,也会告诉友人,不同流合污是为民,躬身入局也是为民。”
顾雪甄也肃容回礼,“我相信陈公子来日不管做何抉择,都是为了百姓。”
待陈敬尧他们离开,趴在门口窥探的人也缩回脑袋,一直偷偷打量顾雪甄的那个主簿问贺云知:“大人,您说这几个书生会听顾东家的话,去参加春闱吗?”
“本官希望他们能去。”贺云知道。
主簿眼睛在顾雪甄身上打转,欲言又止。
顾雪甄便道:“贺大人,民女不胜酒力,想要回去歇息,还望贺大人见谅。”
“好,顾东家路上小心。”贺云知不舍得她离开,但廉重夜沉沉的目光不时扫过他,他也不敢挽留她。
顾雪甄和廉重夜离开后,徐东家和沈老东家和贺云知又喝了几盅,也各自离去。
主簿和贺云知一起下楼,小声说道:“大人,您得小心顾东家。”
“为何?”贺云知不悦地蹙眉。
“她是能蛊惑人心的,什么躬身入局?若是这些个书生进入朝廷,他们敢公然殴打圣上派来的官兵,还不知会做出何等忤逆之事。”
“依属下的意思,马员外他们的公子已进京赶考,江东府有书生参加春闱,您也算是完成圣上安排的差事,这几个,若是他们要进京,就派人拦住他们。”
“另外,大人往后也不用再见顾东家,若是有事,小人替大人去转告,免得她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大人。”
主簿嘴里喋喋不休,没有注意到贺云知的眼中已布满阴霾。
贺云知寒声道:“你在教本官做事吗?”
主簿这才发现贺云知生气,忙道:“下官不敢。”
他们已走到一楼店堂,有认识贺云知的人过来打招呼。
贺云知压下怒意,分别和他们寒暄几句,才走出店门,却没想到,廉重夜就站在门边。
“贺大人,草民想和你说几句话,不知道贺大人可否方便?”廉重夜抱拳道。
贺云知猜测他想说的和顾雪甄有关,便示意随行的人退到后面,自己缓步先前,“廉公子请说。”
“贺大人是有纳妾之心吗?”廉重夜跟上他径直问道。
“纳妾?”贺云知一下没回过神。
“那草民说得再明白些,贺大人是想纳顾大姑娘为妾吗?”廉重夜道。
贺云知猛地刹住脚步,“怎么可能?”
廉重夜嘴角噙着讥笑,“依照江侍郎对二娘子的疼爱,贺大人若是想和离,只怕不可能。既然贺大人不能和离,却又待顾大姑娘这般,顾大姑娘只能为妾,又或者是,外室。”
贺云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有对顾大姑娘有非分之想。”
廉重夜冷声道:“在凌霄楼,贺大人提醒草民,顾大姑娘是姑娘家,莫要吓到她。”
“草民也想提醒贺大人,顾大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你和她的缘分既已断了,就不要再做任何让旁旁人误会之事,否则,你的娘子,你的岳父,轻易就能致她于死地。”
“贺大人从京城来,想必也明白,有些人,是可以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贺大人若是尚有一分怜惜顾大姑娘之心,还望贺大人为她着想,离她远一些。”
廉重夜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开,顾云知怔怔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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