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李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和江映月和离。”贺云知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氏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嘴巴张着，半晌才发出颤抖的声音：“你疯了！你知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此事会给我们贺家带来多大的灾难。”贺云知打断她的话。
“这几日我把府衙的事务处理好，就回京城，我自己去和江侍郎说，我不要这官职，甚至可以不要这条命，我也要和江映月和离。”
“父亲和大哥那边，我自会去给他们请罪，我们贺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不该为了名利折辱自己。”
“阿娘要怪就怪吧，我想任性一次。”他嗓子发梗，声音变得沙哑。
他从小就性子温顺，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不管是和顾雪甄定亲，还是后来顾雪甄毁了婚约后，他父亲让他为了贺家的前程娶江映月，他心中百般不愿，还是遵从了。
倘若他任性，顾雪甄要毁了婚约，他不同意，他父亲要他娶江映月，他不同意，他今日便是另一种活法了吧。
他起身，向李氏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请恕儿子不孝。”
他站起来，转身走出去，李氏叫住了他，“你站住。”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转过身。
李氏走到他的面前，脸上早已是满脸泪痕，“你以为我和你父亲，单单是为了名利，才让你和江映月成亲的吗？”
“你父亲因为卷入先帝的八皇子一案，一直被猜忌和打压，如履薄冰，不知哪一日就和徐学士一样，一家子几十口人，连个女婴都活不下来。”
“你父亲同我说过，若不是有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他宁愿一了百了，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和你父亲不怕死，我们怕的是你们兄弟姐妹四个死！”
“我们知道江映月脾性不好，但我们还是让你和她成亲，就是想着，万一哪天我们家出了事，你还能活下去！”
“你以为外头那些非议你父亲，非议我们贺家的话，我和你父亲不知道，不难堪吗？我们都知道，但这些和你们的性命比起来，无足轻重。”
贺云知从未听李氏说过这些，他愣怔了许久，一股酸涩之意从心底直冲到鼻尖，眸底有湿意涌上，“阿娘……”
李氏握起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知道你委屈，但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贺云知抿直了唇线，李氏脸上的泪痕在烛光下反射出的光，照进他眼中，堵在他心口。
“好。”他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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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大宅，不为斋。
沈雁快步进来告诉顾雪甄：“大姑娘，顾大娘往贺大人的宅子去了。”
顾雪甄放下手中的书，“告诉胡氏没有？”
“告诉了，胡氏已经赶过去了。”沈雁笑道。
“走，我们看看热闹去。”顾雪甄笑着走出不为斋。
她刚到院门口，顾雪昭迎面走来，笑道：“长姐，你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顾雪甄惦记着快些去看热闹，随口回了她一句，脚步不曾停顿。
顾雪昭看她和沈雁匆匆离开的身影，脸上的笑凝住。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顾雪甄对她有了隔阂，这几日顾雪甄待她没有之前那么亲密了。
云舒见她呆站着不动，便道：“姑娘，大姑娘出去了，我们回去吧。”
顾雪昭转过身，慢慢往回走，轻声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长姐对我冷淡了许多？”
云舒和月闲一愣，“没有啊，我们瞧着大姑娘待姑娘，是和往日一样的。”
“是吗？那或许是我多心了。”顾雪昭勉强笑了笑。
顾雪窈自从做了蜜饯给宋临川，宋临川给了她酬劳，她越发来劲了，每日都去药馆，在家里很少看见她。
顾雪甄出门，顾雪窈也不在家，顾雪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守愚斋的小径前，里头传来铮铮的琴音，那是廉重夜在教顾之寒他们抚琴。
如今已是初夏，有了热意，但小径两侧绿意幽幽，更兼悠扬的琴音悦耳，让人不由地心生凉意。
顾雪昭迈不动步子了，伫立在原地，听着那琴音，嘴角弯了起来。
许久后，琴音消失，但顾雪昭依旧站着。
不一会，里头有人走出来，是廉重夜和顾之寒，还有时雨，他们在谈论着方才抚的曲子。
顾雪昭看见他们，忙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慢慢走着，假意刚从守愚斋面前经过。
“二姐姐。”顾之寒向她打招呼。
顾雪昭顺势停下脚步，和廉重夜打招呼：“廉先生好。”
廉重夜只向她点了点头，没有和她说话，只对顾之寒和时雨道：“那首曲子的指法你们已熟知，往后再多练，熟能生巧，你们自然能抚得更好。”
“是，学生谨记。”顾之寒和时雨恭敬地回道。
廉重夜待他们说完，径直走了，全程都没有和顾雪昭说过一句话。
顾之寒目送廉重夜走远，收回目光对顾雪昭道：“二姐姐，你去哪里……你的脸色怎如此白？不舒服吗？”
他原想问顾雪昭去哪里回来，没想到看见她苍白的脸色。
“我许是在日头下走得久了些，中了暑气，我先回去歇一歇。”顾雪昭勉强说完，就往疏香苑走去。
顾之寒调制的香末被江映月掺进迷魂草的粉末，差点酿成大祸一事，已在顾家传遍，众人都骂江映月心肠歹毒，唯有顾雪昭缄口不语，但她每每面对顾之寒，总觉得有些心虚。
方才廉重夜对她的冷淡，已让她难受，此刻更不想和顾之寒再多说话。
“这个时候会中暑气吗？”顾之寒茫然地仰头，苍穹上的日头被不时被飘过的白云遮挡，他又伸出手，日光晒在手上并未有热辣的感觉。
初夏的天，怎会中暑气。
时雨沉默着，若有所思地望着顾雪昭远去的背影。
顾雪昭顺着路转了一个弯，陡然停下脚步。
廉重夜就负手站前面看着她，显然是在等着她。
顾雪昭的心剧烈跳起来，悄然攥紧手中的锦帕。
“二姑娘。”廉重夜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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