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玩物之身
染朝辞微怔,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云庭不会琴?!
殿内的气氛也窒了窒,众人的目光便也顺着皇帝落在慕云庭身上幽然的目光望去,好像,也是……
在座的也差不多通音律,乐器,刚才三皇子所弹的琴声一听便知,如果不是名家,是绝对弹不出来。
而一个久废在宫中的皇子,能保下命来便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学到这样的才艺呢?
染朝辞望着沉默不语的慕云庭,不知为何手心紧了紧。
如果慕云庭是在皇宫中的时候才学的琴……那,便是代表在宫中必有包庇慕云庭的人,在宫中不论是谁,不顾皇上旨意进行包庇,是死罪!
“臣不过曾让默读过几本关于古琴的书而已。”慕云庭抬了抬眸,却不知目光落在哪里淡淡回道。
“哦?”皇帝轻轻淡淡地挑了挑声。
众人听着这个解释也都有些嗤声,刚才的琴声在座的都知道,对于那些弹琴专家的色来说,没有个数十年是绝对达不到那个水平的。
就算是这三皇子头脑聪慧,但他怎么说都是一个瞎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造诣,皇上现在都发现了,这三皇子还真是不知道会被如何治罪了……
“三皇子聪慧过人,朕心甚悦。”
众人表情一顿,纷纷看向皇帝,却见他突然笑了起来,似是真的十分满意般地说道。
众人心下却是在疑惑,这说三皇子有被包庇的嫌疑的人也是皇帝,这样又是若无其事的又是皇帝。
而且皇帝现在的口吻,也是丝毫没有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皇子的冷漠,真是……君心难测。
众人心下疑惑之际,却是举杯纷纷应和道,皇帝的心思可不是自己所能猜测的,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装个糊涂鬼才最好……
…………
“小姐,上马车吧。”
幻樱扶了扶清眸澄亮,目光却明显沉默着,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染朝辞说道。
不过才一个宴席,小姐怎么又在想事了?
幸好自己只要做一个杀手,如果天天要像小姐一样想这么多事情的话,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爆炸了。
“嗯。”
幻樱抬眸,却是见染朝辞应了应声,目光却是落在那被那个叫什么默的侍卫,正在搀着扶上车的慕云庭。
“这三皇子还真是可怜,身体先天的残疾不说,竟然还被那慕渊这么不喜欢,”幻樱啧了一声,叹着气,眸中却是幸灾乐祸,“还是殿下好,不仅容貌天下无双,而且武功天下无敌,说起殿下的名字也是无人不怕……”
说着,幻樱的目光却是望向了染朝辞,闪亮亮的眸中欲意十分明显了,殿下和小姐才是最配的对不对,对不对……
想想手握无数人生死,独尊天下的殿下,和清冷聪慧,气质同样压过凡人的小姐在一起的场面,想想便是多么的养眼,多么的相配!
忽得,陷入不能停止的美梦中的幻樱身上突得一寒,抬眸却是染朝辞刚刚偏过眸去,便直接抬步上车,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话,“幻樱,最近你的心思似是没有有多放在武功上,今晚你便用内力在外面跟着,练练武功好了。”
染朝辞说完,便进了马车,而跟着上车的流茵却是极为同情地看了完全不明状况的幻樱一眼,“天寒地冻,我会为你准备好姜汤的。”
说着便也同样进入马车中,盖下看起来便非常暖和的马车外帘,随着马车的“吱呀”声便扬长而去了。
一阵冰冷的寒风吹来,幻樱身上不禁起了一层寒毛,几乎是悔恨地看向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却是有些“无语凝噎”,自己本来坐着马车来的时候还嫌热,所以才只穿了些秋季的薄衣裙。
而现在呢,幻樱看了看卷着落叶,唯独留下自己,而显得格外寂静又落寞的宫门口,却是一种“无处话凄凉”之感涌上心头。
“无辜来受冤屈啊!”幻樱悲痛一声,震落无数落叶,寂寞而又悲凉……
…………
马车内,流茵不禁又往外不动声色地移了移位置,即使有一些小冷风从开了一道缝的吹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察觉,因为,马车内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了。
“流茵,递杯茶来。”染朝辞不平不淡的声音突然传来,却是把流茵弄得一怔,便赶紧去拿马车内的茶杯。
却是有一只手比她要更快地拿过那只茶杯,倒满茶水,递给了染朝辞。
染朝辞看着眼前修长白皙,犹如玉瓷精细雕刻出的一般。
染朝辞接下那茶杯,不小心便触及了慕云庭的手指,一瞬间竟又想起了在殿内,那掌心内如画在自己心上的冰凉细腻的触感。
“谢谢。”染朝辞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回道,却是见慕云庭轻轻笑了笑,微垂的眼眸下便是一片覆着的阴影,让染朝辞又不禁想起之前在宫殿之中被慕渊所问之时,慕云庭那时的表情。
“你……”染朝辞开口,却又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便出了一点声又再次噤口。
而慕云庭也同样不言语,马车内又是陷入一片寂静中。
脑海中不知为何再次地不断地回现着在宫殿内,慕渊的眼神,凌虐,玩弄的意味……
突然,染朝辞眉头一皱,手便放开了,“砰,”的一声,染朝辞手中的茶杯却是落在了地上。
染朝辞垂眸,而自己手中却是有些红,想必是刚才自己出神时,自己握住那茶杯后烫红的,呵,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蠢事。
手被另另一双手拉了过去,却是慕云庭听见了染朝辞手中茶杯落地的声音,便轻轻皱了眉在染朝辞拂过,感受到染朝辞掌心中依然灼烫的温度,那眉头便愈发地皱了起来。
“慕云庭,你的身世是什么?”
还在替自己手心微微垂着气的慕云庭微微一顿,依旧垂着眼眸,染朝辞也不再言语,只是那样望着慕云庭,染朝辞知道慕云庭能够感受得到。
“娘子想知道?”慕云庭手上停了停的动作继续着。
染朝辞手上被微凉的手指不断轻拂着,冰冰凉凉的感觉透过自己的心里,就如慕云庭的声音一般细腻而又柔软,就似染朝辞在问一个故事是怎样,而他不过平平淡淡地反问着。
染朝辞清眸微微一动,“如果我说想,你会说吗?”
慕云庭感受到染朝辞掌心的温度渐渐消失下去后,便似十分满意般轻轻笑了,舒展开的清雅的眉眼似一梭烟雨散开一般,那线条极为优美的眼眸望着染朝辞,似能一眼望见千山青水,“娘子只要想知道,我都会说。”
“你的身世……你愿意说吗?”染朝辞喉间微微有些紧,竟是有些难以开口地问道。
“我的母妃是后宫中的一名女子,名字应该是素锦吧,出身不详,不过应该是民间女子,就如同给宫中众妃子一般,甚至还要比其他妃子让皇上更为厌弃,在生下我之后便过世,而我同样作为锦宫人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被重视,所以被打入冷宫。”
“而在冷宫中,宫中的太监,宫女嬷嬷也不过是见高踩低的,所以有时不高兴便来冷宫找这个被废的三皇子出出气也不过是时常的事。”
“而有一次便是当一些小太监戏弄这个被废的残废皇子时,却被皇上看见了,便赶紧逃跑了,而留下那个被推到在地上的残废的皇子,苟延残喘地向着他的轮椅一点点的爬去。”
“而皇帝看到了,因为他当时为朝政混乱而忧心,见到这一幕,却不知为何高兴起来了,便在以后每当他不高兴时便让那个残废的皇子被推下轮椅,再在他面前一点点地犹如表演般地爬着,爬的手脚磨破,衣衫尽破,他便愈加高兴。”
“而那些太监便也发现了这点,便每次当皇帝不高兴时想要看这个残废皇子“表演”时,便把他的手脚都都刺破,替他换上更加薄的衣服,让他更快地流血,将更痛苦的一面展现出来,让皇帝高兴,他们便能获得更多的赏赐。”
“直到有一天皇帝觉得厌烦了,才最终将这个无谓的玩物真正地废入冷宫。”
染朝辞听着这些话,一颗心却是在渐渐地下降,冰冷,有些怔然地抬眸。
面前的慕云庭却是依旧在一边替自己上着药,一边平平淡淡地讲述着,似乎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而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自己的小时候虽然也是在黑暗与杀戮鲜血中渡过,但里面却是有着由力量判定的公平,才决定谁的生死,即使受辱也是绝对地被压制后的服从。
那慕云庭呢?他本是个皇子,身为一国之君的后嗣,本应该饱受荣宠,意气风发地受宫中人的敬仰与巴结,却是沦为现在的地位。
不断地被那些本应该在自己地位之下的人玩弄,被凌辱,被一次次地以不平的手段摧毁着人性中最宝贵的自尊。
他有时会不会觉得不公平,抱怨命运的捉弄,想要选择重新去选择一个人生呢?
“我从未后悔过。”
温润清雅的声音传来,手上被微凉的手掌覆住,抬眸却是撞进那如碧绿青水间散入一层烟雨的眼眸,仿佛能够听见一曲泠泠环佩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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